“你还说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为什么刚才我们一进食古堂,他便逃走了?还不是因为他怕见到我。”于零儿余气未消,慕容问还没开始说,她已经恨恨地加上了自己的评价。
“这个。”慕容问一时语塞,“这个下次你自己去问他吧,我认为完全是巧合,在时空乱流中生活的人,真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于零儿闻言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以后还有机会遇到他?”
“当然。”慕容问说。
“为什么你能够这么肯定?”于零儿问。
“因为这是他自己跟我说的。”慕容问说。
食古堂表面上看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小楼,但要进入,却有三道禁制。
除了慕容问自己,目前只有另外四个人一只鸟可以自由出入。
丁玄武、于零儿、法海和传信,鸟当然就是球球。
于零儿在照壁前上过一次当。
法海和传信更苦,直接被传送到了其它时空,若不是法海法力高深,恐怕现在他们还在那不知年代的虚空中转悠。
所以当慕容问闻讯有人不告自来,直接进入了食古堂的内室,慕容问自然要大惊失色。
他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天启。
虽然他在食古堂的网络中加载了许多限制,但网络毕竟是网络,只要有终端,就挡不住这个在网络中能够来去自如的银河帝国观察员。
好在天启对自己也颇有忌惮,不敢轻易到食古堂的网络中来。
天启也要防止慕容问将自己困到食古堂的网络中。
只是网络的发展日新月异,慕容问也拿不准这几个月天启会不会在网络中又学到什么新鲜的本领。
接到食古堂的报警,慕容问的第一个反应是远程截断了食古堂的外网。
然后这才返回家中。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屋里多出来一名中年男子。此时正背着手在欣赏堂屋中那些宋徽宗的字画,见慕容问走进,指着一幅字说:“这是伪作。”
慕容问不知他什么来头,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敌意。
“不请自来,出言放肆,似乎并非为客之道啊。”慕容问对自己的收藏颇为自信,此时竟有人出言不逊,自然反唇相讥。
“长辈到小辈家来逛逛,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吧。”男子笑答。
要说整个地球,恐怕也找不出比慕容问年纪更大的,当年彭祖不过活了八百岁,慕容问却已经生活了五千年,闻言便笑道:“在我面前称长辈?你可知道我跟谁一起生活过吗?”
“无非炎、黄而已。”男子说:“只是你现在却跟我女儿打成一片。我当你长辈,却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你是零儿的父亲?”这下轮到慕容问不淡定了,从容貌上看,二人还真有四五分相似之处。
“于零儿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当她父亲有什么好冒充的。”男子伸出了手:“于慎言。”
“于先生。”慕容问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于零儿的父亲,用上了先生这个万能的称呼。
“嘿嘿,还是不肯叫我一声伯父。”于慎言笑。
“是怕把你叫老了。”慕容问也笑。
“老?你以为你五千年前来地球就叫老?我可是见过五亿年前的地球的形貌,在霸王龙的嘴里争夺过食物的。”于慎言哈哈大笑。
慕容问有些不信地说:“五亿年?白垩纪?你吹吧,尽情地吹吧。你以为你是银杏,能熬过冰河期?没有什么生命能够活这么久。”
“当然不是一直这么活过来。我只是随着时间的洪流,不由自主地被抛向各个不知岁月的时空。”于慎言感慨地说。
“好吧,就信你一回。看在你能够轻易突破我的三重禁制,直接登堂入室的份上,也可称您一声长辈了。”慕容问嘴巴上说相信,肚子还在犯嘀咕:“只是前辈可否赐教,我这法阵到底有什么缺陷,让您如闲庭信步?”
于慎言苦笑:“什么禁制?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又何来破解一说?”
慕容问心想:“难道是我的禁制失效了?但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还试过,明明都是完完整整。更奇怪的是一点也不像被人破解过一样。
这么说起来到是和于慎言说的一样。
那么他又是怎么进入到食古堂内室的呢?
“你不用多想了,不是你的法力不够,禁制不强。”于慎言说:“我只是利用了时空的隙壑,直接进到了这里而已。和你外面那些阵法没半点关系。”
慕容问活到现在碰到大大小小的怪事数不胜数,但有人能够直接到他内定的于慎言还是第一人,立刻紧张地说:“时空裂隙?你是说在时空交错的时候留下的缝隙?”
于慎言点头:“跟你沟通到底容易。”
慕容问大喜:“通过这个缝隙,可以到达任何时间,进入任何地方,这是真的?”
“当然。”于慎言悠悠然地说:“要是没有时空裂隙,我怎么能在时间里穿行?但没有时空裂隙,我又怎么会被困在里面,甚至无法抱一抱、亲一亲我的亲生女儿?”
“你是说无法控制它?”慕容问有些失望。
“目前我是找不到办法。”于慎言说。
“但你现在不还是脱困了?”慕容问说。
于慎言却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说得上是脱困,我只是找到了这么一次机会到这儿,希望可以碰到零儿,想不到她还是不在。”
慕容问终于相信眼前这个真的是于零儿那从小失踪的父亲,喜道:“零儿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见你一面。”
于慎言却说:“零儿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慕容问问:“怎么?零儿已经见过你了?”
于慎言说:“北京东郊定福庄,零儿没有跟你们说起她在那儿遇到过一个怪人吗?”
慕容问依稀记得刚认识于零儿的时候,好像是说到她上大学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奇怪的陌生人。从那以后,她便拥有了一定的灵力,能够从破书烂树枝奇石废弃旧物中发现别人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于零儿一度以为自己疯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宿舍的同学则一致视她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甚至连天启也是她从大运河边拣回来的。
没想到原来始作俑者就是她的父亲。
“这太可惜了,我不知道是多厉害的对头进了食古堂,怕连累他们。早知道是你,我应该把她一起带来。我现在就叫她。”慕容问立刻要去打电话。
“不用了。我也不知道这次裂缝能维持多久。你叫她过来,结果我已经不在了,没地又让她失望一次。”于慎言仰起脸看着屋顶:“这一生,让她失望的次数已经太多了。啊对,慕容,差点忘了告诉你正事。我将时空裂隙的部分能量锁定在一块玉石之中时,发现有一股能量,却与你有莫大关系。所以我交给了吴越王钱镠。记得当时你也在宫中,你可取得了那玉?”
慕容问跳了起来:“原来当时给钱镠玉石的便是你?唉,那玉石闯了大祸,将钱镠都弄到现代来了。”
于慎言也是大惊:“时空之门可不能胡乱开启。那太危险了。”
时空裂隙唯一的麻烦就是不受人控制。
但这一致命的弱点使得它无法真正被人利用。
生活在裂隙中的人必须在每一次裂隙产生的时候及时选择自己的去处。
否则就会被时空抛向无知的深处,在恐怖的时代等候下一次裂隙的产生并把握机会。
而每一次时空旅者能够拥有的时间则完全随机。
可能一天,可能一小时,像上次于慎言在北京找到于零儿那次,稳定了数个星期。
那也是于慎言选择成为时空旅者之后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能够与之相媲美的自然是和于零儿的母亲相遇的那次。
只是那次裂隙只维持了三天。
不过,那短短的三天,却让他拥有了一个爱情的结晶,于零儿,这是于慎言很多年之后才偶然知道的。
选择做时空旅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会有无限的精彩,但永远无法拥有任何东西。
于零儿已经是上天对他的眷顾,给他的最好礼物了。
慕容问说到这里,于零儿已经再次饮泣起来。
“零儿,你父亲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他也不是一个有意要伤害你们母女的男人。他确实身不由己。”慕容问说,“你们进门的时候,时空裂隙已经产生,你父亲不得不走,你知道他最后留下那一长串大笑是为了什么吗?”
于零儿抬起泪眼看着慕容问。
“他看到你了。他努力想多停留一秒,就是为了能够看你一眼。他说‘零儿比三年前更漂亮,也更成熟,我放心了,哈哈哈哈’。然后消失在时空之中。”慕容问学于慎言最后说的话,让于零儿颇感安慰。
其实,于慎言的话中间还有三个字:“有你在”,然后才是“我放心了”。
这似乎是在暗示着慕容问和于零儿的将来,但慕容问无法确定,同时怕引起不必要的顾虑和丁玄武的反感,却没有说出来。
“啪啪啪啪”,角落里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钱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故事也听完了,感动也感动过了,我得上路了。”
慕容问取了玉蝉和青玉枝,对钱镠说:“你准备好了。”
钱镠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别急别急,我还得跟零儿说句话。”说着将嘴巴凑到于零儿耳朵旁边嘀咕了几句。
于零儿开始的时候拼命摇头,但似乎架不住钱镠哀怨的眼神和恳切的言词,终于还是同意了。
慕容问和丁玄武只听到了零星飘过的“小陌”“不要亏待她”几句,知道是这些天钱镠在交待和小陌的后事。二人有点惊异,这钱镠难道是天生情种,居然到电台上班没几天,便迷倒了小陌?
但看于零儿的表情却可以知道,钱镠这回是自作多情。
也许小陌会对他有好感,但几天时间还不至于到多少深厚的程度。
反而是钱镠,不知道他带着对小陌的美好印象回去,那些吴越的嫔妃们又怎么能够和一个二十一世纪有文化会打扮的年轻女子相提并论。
更何况是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甚至见不到一面的女子。
钱镠的后半生,感情生活是不会有什么起色了。
待大小事情总算都交待清楚,钱镠也没有理由继续推延行期的时刻到来之时,慕容问却发现,玉蝉和青玉枝一点动静也没有发生。
慕容问轻触两块玉,里面天魂流转,并没有改变。但慕容问想打开时空之门,却总是遇到阻碍。
就像是一道门的外面又被加上了一副安全锁。
没有钥匙,谁都别想打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