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回……宫。”钱楚的心中应该叫“回朝”,但那是钱王的专用语,他现在用还太早,所以顿了顿,用了回宫一词。
慕容问大声反对:“万万不可。钱镠王的人还没找到,现在回去,置钱王于危险的境地。”
但附议他的声音聊聊无几。
大家对钱镠能够安危返回已经不抱希望,都急着要回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龙舟上的人自然听从钱楚的号令。
即使慕容问再反对,也是人微言轻。
慕容问急得直跺脚。
便在龙舟将船首对着北岸,将要扬帆回去的时候,江中心不远处,突然起了一片漩涡。
“一只大鼋。”有眼尖的人已经叫嚷了起来。
“那上面有人。”
“是钱王。”
“钱王身后还有个人。”
“是一个女子。”
“他们二人身边还有一个人。”
随着大鼋向龙舟慢慢靠近,消息不断地从船尾传了过来。
慕容问赶至船尾。这时候那大鼋已然昂头逼近了龙舟,慕容问不用仔细看便知道站在大鼋身上的,不就是钱镠、于零儿和丁玄武三人么。慕容问心中狂喜,挥手大声叫道:“钱王,零儿,玄武。”
于零儿也看到了慕容问,蹦跳了起来:“慕容,我在这儿。你没事吧?”幸好那大鼋背部宽阔,身体强壮,而且性子温顺。否则被她这么一蹦,恐怕早就吓得沉入水中。
大鼋又游了片记得,便靠近了龙舟。钱镠三人在舟上人七手八脚一一扶上,个个都称奇不已。
自然有不少大臣开始重新站队。
“大王吉人天佑,贵人多福。”
“大王天生勇武,完胜龙王。”
“大王连龙王都不在话下,指日北上平定中原一统中华更如小菜一碟。”
……
不知是刚才大鼋在波浪中的摇晃还是众人的奉承实在恶心,钱镠胸口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下大家更是忙乱不堪。
早有人不知从哪里搬了椅子过来扶钱镠坐下,七八只手抚胸的抚胸,拍背的拍背,弄得钱镠颇不耐烦。
又有人发现了钱镠手臂上的伤口,立刻撕了自己的衣襟,替钱镠胡乱包扎了一下。
“都给我住手。”钱镠一拍椅子的扶手,猛地站了起来。
众大臣闻言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倒是慕容问、于零儿和丁玄武三人却没有这个习惯,依然站在那儿,这一下在众人之中显得特别突兀。他们身边立刻就有人拉他们的衣衫,叫他们赶紧也跪下。三人自然不会听他们的,只是稍稍退了几步,站在了人群之外。
钱镠环顾了一下,知道今日的凶险跟在场众人倒也是没太大关系,虽然心中郁闷,但首恶是叔叔钱楚。想到钱楚,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钱楚呢?把钱楚给我绑来。”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钱镠怎么跟自己的叔叔较上劲了。
于零儿眼尖,指着龙舟之外叫道:“他们跑了。”
钱楚本以为大事已定,却不料钱镠居然乘鼋归来,大臣们立刻倒戈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形势如此直转而下,让他根本不可能有回天之力。钱无双少年气盛,还想着如何翻盘。钱楚到底老江湖,知道这时候再动手为时已晚,完全不可能成功,便当机立断,率领钱无双他们几人趁乱放了小船,远远地逃了开去。
钱塘江并不是太开阔,小船舟轻,又是逃命,自然人人奋力,连钱楚也放下身段,加入划船的行列,所以钱镠想起钱楚他们的时候,小船已靠近北岸,追之不及。
“******,还是被他们跑了。”钱镠气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去慢慢收拾他们好啦。”慕容问却很淡定,“当务之急是回宫好好休养,你这段时间又累又险,可得好好调养才行。”
“休息个屁,老子回去就把叛逆统统抓起来。”钱镠依旧板着脸,“哼,你们当中,肯定也有和叛贼串通的。”
“小人们不敢。”众大臣一个个磕头如捣蒜,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把一边的于零儿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钱镠瞪了于零儿一眼,见她浑身衣衫被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玲珑凹凸的身材暴露无余,忍不住嘲笑说:“笑什么笑,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慕容问这才发现于零儿的模样确实不敢恭维,赶紧脱了自己的长衫给她披上。
于零儿裹住身体,生气地说:“还有心思嘲笑我,自己人都管不好。我看书中写的什么英名神武,也未必可信。”
众大臣听到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居然敢这样跟钱王说话,惊诧之余,都在心中惋惜,恐怕钱王震怒之下,不是将这女孩扔到江中喂鱼,也要痛责了。
丁玄武赶紧踢了于零儿一脚,他倒不是怕钱镠怪罪于她,而是怕于零儿口无遮拦说出什么穿越的话来。
不想钱镠被于零儿一骂,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错,我还真没把他们管教好。以后三位还得好好辅佐本王,治理吴越。”
众大臣听言大奇,钱镠虽然为人并不暴虐,但毕竟是吴越之王,平素高高在上威严有加,这于零儿不知何方神圣,大王不仅不怪罪,听那意思,还要重用他们。有人为于零儿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开始盘算如何结交三人。
不料于零儿却并不买帐,仍然气鼓鼓地说:“反正我是在你宫中被绑的,你一定得替我出了这口气。”
钱镠点头:“这个必须的。”
慕容问听于零儿越说越离谱,赶紧悄声说:“好啦,大小姐,给钱王留学面子。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于零儿本来还没啥,听慕容问这么一说,反而更加委屈:“都怪你,都怪你。让我来什么吴越。要不是玄武,你还见得到我吗?”
慕容问一脸尴尬:“是,是,是我的错。”
于零儿听到慕容问这么说,明的是认错,其实他连自己错在哪里,认的错更是显得没有诚意,一跺脚:“你错在哪里?”
慕容问说:“这个……我没有把零儿保护好。”
于零儿说:“保护?说得好听,你自己魂魄不全,自身难保,还想保护我。”说到魂魄二字,她也突然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说话的内容,不应该被别人听到,所以这句说完,赶紧闭嘴。
慕容问却以为于零儿气到极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急得直搓手。幸好此时丁玄武也过来解围:“零儿,你因祸得福,老天也不算亏待你啦。”
于零儿被丁玄武这句话点醒,破啼为笑:“是哦,玄武,我还真不知道你有那本事。”
丁玄武说:“是你自己的素质好,基因特殊,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慕容问见于零儿不再骂自己,也过来凑趣:“什么基因?”
于零儿推了他一把:“去去,你这千年妖怪,你还要什么基因!”
慕容问一脸委屈:“别卖关子了,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丁玄武却说:“此处不是聊天的地方,我们……”他的话没说完,钱镠已经走了过来:“我们到仓中说话。”说着拉着三人往船仓里走,那些大臣没有得到钱镠的号令,没一个敢站起身来的,只得继续在甲板上跪着。
四人到得仓中,围着一雕花樟木方桌坐下,齐齐松了一口气,同时发出一声叹气声,然后又相顾大笑起来。
这龙舟原是钱镠座舟,虽然吴越小国,龙舟也没有中原那些大国般雕梁画栋,极尽豪华,但布置得也非常华美。尤其是坐椅上都铺着锦绣软垫,十分舒适。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的钱镠、于零儿各自找了最舒服的姿势坐下。尤其是于零儿,根本不管什么淑女形象,半卧半坐的,怎么舒服怎么来。丁玄武虽然也累了一天,却依然保持着警察本色,依然正襟危坐。只有慕容问却是半欠着身子朝着三人。
到吴越这才一天时间,众人便经历了几个世纪一般,可见生活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于零儿想到这一节,忽然想到慕容问、丁玄武和钱镠都曾经生活在异乡,从几十天到几十年到几百年,他们一个个都实在太不容易了。她本来也不过是受了惊吓,在慕容问面前撒撒娇,此时肚子里的气早就烟消云散。
慕容问敲了敲桌子:“谁先说?”
钱镠说:“自然女士优先。”
于零儿笑道:“你过去没多少天,女士优先倒是学会了啊?”
钱镠故做委屈状:“我学会的东西可不止这一样啊。”
于零儿说:“那就我先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