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戚姬那边看似平静,实则却非常不平静。
一大早,出营五日的韩氏便回到汉营向戚姬复命。
戚姬寝房内。
韩氏将自己与那“高人”定好的秘密筹划,一一向戚姬报告,戚姬闻言心下大喜,频频点头应和着。
“夫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着您一声示下,奴婢就去实施了。”韩氏道。
戚姬凤眸一眯,道:“嗯,你告诉那高人,只要能帮我除掉那个狐狸精,必有重赏。”
“嗯,夫人放心。”
韩氏趁着刘邦还在与大臣议事的时候,来到莫紫嫣寝房前,叩响了房门。
侍女开门后,韩氏一入内便见到莫紫嫣正站在案几前,垂首画着什么。
“奴婢韩氏,见过嫣夫人。”韩氏躬身请安,眉开眼笑地上前,恭谨道:“夫人,我家戚夫人派奴婢来请夫人前去聚聚。”
莫紫嫣并未抬头,依然执笔做画,只淡淡回道:“我与你家夫人并不相熟,回去告诉戚夫人好意,我素来喜欢清静,就不必麻烦了。”
韩氏心下一紧,自知这个女人若是不去,这个计划就无法实施,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将她骗去。
韩氏凑上前,看着画了一半的图案,大赞道:“呦,夫人,您这画画得可真好看啊!”
莫紫嫣的兴致,被这一番虚伪的恭维之词,扰得几近全无,掷下手中的笔不再作画,冷然坐在座上,面色已显不悦。
韩氏见状,忙蹙眉道:“我家夫人自那日回去,心中一直后悔当日所为,一连几日都食不下咽,总想着找机会向夫人您赔个不是,嫣夫人您就赏个薄面,去一趟吧。”
赔个不是?这谎扯的!
莫紫嫣还头一回听说,有让被道歉者,上门去领回道歉的。
莫紫嫣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呷一口:“不必了,那日之事,我早已忘记了。”
韩氏见莫紫嫣心中起疑,突然就跪了下来,央求道:“我家夫人原是想亲自登门致歉的,可是昨个儿感染了风寒,这两日头昏目眩的。夫人,你就看在她染疾在身,还挂念着这事儿的份上,勉为其难去看看她吧。”
莫紫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韩氏,看这架势,她若不去,这韩氏便能找各种借口磨在这儿。
“罢了,我随你去一趟吧。”
莫紫嫣换了衣服,一路被韩氏引领到了戚姬的卧房。才一迈进门槛,便见戚姬无限殷勤着迎了上来,拉着她就往内室走:“总算是把姐姐给盼来了,快请进。”
莫紫嫣不动声色打量着她,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有半点感染风寒之意。
“听闻姐姐喜欢喝茶,这是大王赏赐的上好春茶。”戚姬亲自奉上热茶,继续道:“那日都是我不好,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妹妹这儿给您道歉了。”
说罢,戚姬恭恭敬敬地退后,身子一福便行了个礼。
莫紫嫣声音依旧淡淡的:“那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既然感染了风寒,应该多休息才是,若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正要起身,便听戚姬诧异道:“感染风寒?”
只听韩氏“咳咳”一声,便已几步上前挽住戚姬的胳膊,不着痕迹地在她手上按了一下:“夫人,奴婢已将实情一一告诉嫣夫人了,您昨日感染了风寒,不能亲自去向夫人致歉,才命奴婢去请夫人过来一聚的。这会儿你才刚好,怎么就下榻了呢?”
“啊?哦哦……”戚姬瞬间领会了韩氏的意思,忙扶着头,娇嗔一声:“是啊,我这头至今还昏昏沉沉的,可是姐姐第一次进门,我怎么能卧床不起呢。”
即便没有韩氏这么苍白的圆场,二人的眉来眼去也全然逃不过莫紫嫣的眼睛。那戚姬的表现,显然是不知道韩氏编排的‘感染风寒’一事。
不知这主仆二人,打的什么算盘?但一定不会是好事。
莫紫嫣起身,回道:“既是感染风寒,本就应该卧榻好生歇息,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探望你。”
她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夫人,夫人您别走啊!”韩氏说话间竟已蹿至门前,双臂张开,拦住了莫紫嫣的去路。
莫紫嫣侧目对上她的眼睛,眸中一寒,陡生几分凛然之势。
韩氏怔了怔,竟是再次被这气势迫得不由后退两步。
这女人身上不知哪来的那股子冷漠却强大的气场!
前一次,她并未与自己对视,却让韩氏莫名的心生畏惧。这一次,这女人一个冷冷的目光抛过来,韩氏再一次被这气势怔住。
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和那眼神中的泰然自若及不怒自威之势,让韩氏不自觉避开了目光。
慌张中,韩氏竟让开了路。
戚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韩氏明明是去拦堵莫紫嫣,却只在一瞬间,便放那女人离开了。
“表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故就这样放她走了?”戚姬走到门前,望着那连背影都让她嫉妒到发狂的女人,对韩氏恨恨地咬牙。
韩氏不敢承认自己的胆怯,便解释道:“夫人,咱们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何必还要浪费时间呢。”
戚姬疑惑地看着她,问道:“达成了?”
“嗯,”韩氏面上浮起诡异一笑,缓缓道:“奴婢‘亲眼所见’,夫人您是被她施以‘妖术’,所以才昏厥不醒……”
闻言,戚姬的瞳孔大亮,极有默契地明白了韩氏的意思,她得意地笑着,心道此计大半已成。
戚姬迫不及待地脱了鞋子入床塌躺好,韩氏取来脂粉,在她脸上仔仔细细地修饰一番,使她的脸色看上去更加的苍白。
一番布置安排后,韩氏道:“夫人,可以了,奴婢这就去禀报大王。”
“嗯。”戚姬应声,随后闭上了眼睛。
晨议之后,刘邦与一众大臣,从议事房出来。走了没多远,身后便传来侍卫急切的禀报声。
眨眼间,那侍卫已绕过众人,拱手在面前,禀报道:“报告大王,辕门外有一道长,说是有要事要见大王。”
“道长?”刘邦侧目看向身旁一众人:“寡人何时认得什么道长?”
众人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什么道长,也不记得大王有故人是道长。
“不见不见!”刘邦摆着手,对侍卫吩咐道:“给他些银两,打发了走。”
“启禀大王,那道长说,他有关于汉国安危的大事,一定要面见大王。”侍卫道。
“哦?关乎我大汉安危?”刘邦愕然道:“莫非……与楚国有关?”
众人闻言,也是面露错愕。
“大王,既来之,则不妨一见。”张良劝道:“也听听此人到底带来的是何消息?”
“嗯。”刘邦思忖片刻,便吩咐侍卫道:“去请他进来。”
“诺。”
不多时,辕门内走进一个一袭白袍的老者。
他一进辕门,便朗声大笑,直朝着刘邦走来。
樊哙见来人欲靠近刘邦,拔剑将其拦下。
那道长见状,一甩手中的拂尘,以右手行“三清”之礼,向刘邦躬身施了一礼,恭敬道:“无上太乙救苦天尊,贫道空灵子,见过汉王。”
刘邦观这道长像是得道的高人,便对樊哙斥道:“樊哙,不得无理!”
“冒犯了。”樊哙拱一拱手,便将剑收入鞘中。
“道长不必多礼。”刘邦抬手道。
张良仔细端量着这位道长,问道:“敢问这位空灵子道长,师从何处?”
那道长手握拂尘,孑然白须直垂于胸前,银白霜发盘髻于顶,高绾于木冠之中,白眉之下,难掩一双炯目。
浑然一身,谪仙之气。
便见他单手置于背后,朗声道:“贫道幼年师从‘庄子’门下,恩师周生,乃祖师爷的第二弟子;后又归于‘鬼谷’门下,师从徐福,学辟谷,修仙之道。”
“哦,原来道长竟是庄子和鬼谷子的门徒。皆是名震天下的门派,失敬失敬。”张良拱手道。
道家的“庄子”,世人皆知。
然“鬼谷子”的名望,绝不在庄子之下。其乃“纵横家”之鼻祖,鬼谷一门,门徒遍天下。纵横派,出了名震天下的张仪与苏秦。
然鬼谷子所擅长的却不仅“纵横”一门,除此之外,他尤擅“兵学”,其兵家弟子孙膑与庞涓,更是叱咤列国的风云人物。他还擅长神学,游学,出世学,可谓通彻天地之绝世高人。
徐福作为鬼谷子的关门弟子,擅长天文与医学,更是被秦始皇信奉,为其寻遍天下长生不老之仙丹。
如此一来,空灵子师从双门,自然不容小觑。
刘邦看着空灵子,问道:“敢问道长,方才侍卫禀报,道长有关乎寡人大汉安危的大事?不知有何赐教?”
空灵子一甩手中的拂尘,正色回道:“回汉王,贫道近日曾夜观天象,有一修炼近千年的白蛇妖化为人形,祸害人间,贫道一路追她至此,竟发现她藏匿于汉王军中。”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惊慌不安,纷纷议论道:“啊?这可如何是好?”
刘邦将信将疑地看着空灵子,问道:“这怎么可能?”
空灵子遂当众屈指掐算。
几息后,他向刘邦问道:“汉王多年前,可曾于芒砀山,斩杀一条小白蛇?”
众人一听此言,登时愣住。
樊哙凑上前,低声附耳道:“大王,看来这空灵子所言非虚啊,不然他岂能知道您杀那白蛇之事?”
刘邦对空灵子点头,道:“却有此事。”
“那就无错!”空灵子缓缓道:“这千年蛇妖,便是昔日汉王斩杀的那条小白蛇之母,如今化为人形,来向汉王索命,欲取汉王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