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的目光凝定在女人苍白的脸上,他缓缓地走向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早就知道燕辰在代国,是吗?你当日翻查戚懿一案,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为他翻案,是吗?”
莫紫嫣并不看他,而是把头转向一边,沉声道:“你想要江山、权利、名誉、财富,这些我统统给你,我用全天下跟你换他们几人的性命,请你不要伤害他们。”
“啧啧啧,别这么说话,会让我心痛的,不是什么都可以交换的,”陈平淡淡一笑,突然俯身过去扳过她的小脸,扬起她的下巴,道:“比如——你!”
莫紫嫣冷然看向陈平,却听他又道:“小雅和季布我可以放,但是那个人,他回不来了……”
陈平说罢,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中冷冷地收回手,他转身走向案几前又为自己斟了一樽酒,拿在手中轻轻地摇晃着:“我已经派二十万大军远征匈奴剿灭‘代国叛军’,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听说冒顿单于率三十万匈奴军正在与十万代军激战。你说,五十万大军里应外合,那个男人能逃的出去吗?”
“卑鄙!”莫紫嫣愤然地就要起身,才发现只要她一动就会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她缓缓地坐回去,努力平复心绪,沉声道:“那些代军也是大汉的子民,他们都是效忠大汉的,难道你为了杀一个人,就诬陷所有代军是叛军?让整整十万汉人都陪葬吗?如果他输了,匈奴蛮夷一旦破入边境,整个大汉会危在旦夕……”
“这怪不得我!”陈平赫然打断莫紫嫣的话,缓缓地眯起狠辣的眼眸:“我本只想杀他一人,是你掩护他去了代国,是你让十万代军成为他的陪葬!何况,这汉人的天下曾经姓刘,未来姓陈,它既不姓项也不姓燕,即使汉国亡了,你会真的在乎吗?你不是应该击掌庆贺吗?”
“你这个疯子……!”莫紫嫣无力地闭上眼睛,这骇人听闻的话让她全身发抖,她紧紧地咬唇,几乎不敢想象未来的局面:“为了得到天下和权利,你竟然选择玉石俱焚……匈奴人一旦入侵,还有什么刘陈项燕,整个天下将再燃战火……将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生命因你一念贪念,化作白骨冤魂……”
“哈哈哈哈!说得好!”陈平突然仰头饮尽樽中的酒,有酒渍缓缓淌过他的下巴,滴在衣襟半敞的胸前:“难道当年项羽灭秦,不会致百姓流离失所?不会让天下烽烟四起?不会让累累白骨长埋地下吗?!”
莫紫嫣倏然睁开眼睛,冰冷的眼神怒视着陈平:“项王正是为天下苍生而战,才举兵反秦,他是为世人有一天可以走向太平;而你,却是为自己的私心,让天下再起兵戈……”
“有什么分别?!”陈平冷冷地勾唇,张开双臂,不以为然地冷哼道:“既然都是死人,就别奢望一种战争会比另一种更人道!也没有一种死法,会比另一种更高尚!”
“咚!”的一声,手中的酒樽被陈平用力放在案几上,他缓缓地坐下,拿起筷箸夹起一块蛇肉,就塞进口中,他细细地咀嚼,慢慢地品尝着人间美味,边吃边道:“江山、权利、名誉和财富,这些在你眼里视为粪土的东西,却是我陈平一生所为之奋斗拼搏的梦想!”
他不停地往嘴里塞入各种珍馐:“在你眼里!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卑鄙龌龊的人吧?比刘邦还要下烂不是么?不错,我陈平就是爱才!爱权!可你知不知道?那种一口糠野菜,能足足吃上三天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我小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也不会吃上一口白米饭,乡里若是有哪个富人家娶媳妇,我就半夜爬起来再走上几十里的路赶去人家帮忙,从早忙到晚,不过只为富人能赏给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赏一块猪肉、一口酒,那就是我一年最好的一餐。”
“咳咳咳……”口中的东西塞的太多了,陈平呛的直咳嗽,他又为自己盛了一碗燕窝粥,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穷人是没有资格谈骨气的!你懂吗?即便自认清高,也只能卑微的被人踩在脚下!我住的家里,风漏雨淋,四壁都是蟑螂、老鼠;从小到大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哥哥的衣服旧了破了短了,才能轮到我穿;鞋底已经把脚磨破了,也没有一双可以替换的;每到吃饭的时候,别人家飘出来的菜香,都是一种折磨……那样的日子,你可过过吗?”
“所以我用功读书,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出人头地!我先投了魏豹,他却胸无大志,鼠目寸光,还总是异想天开;我又转投项羽,在巨鹿城中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对你一见倾心。美人嘛,谁不爱?可是我陈平也并非自不量力之人,我一无所有,不配对你有幻想!自古江山美人,没有江山的人,就不要妄想得到美人!”
顿了顿,陈平的眼神突然一点点冷冽起来:“项羽……人人都说他从楚国的贵族沦落为亡命之徒,身负国恨家仇才要起兵反秦,他权倾天下,号令诸侯,成为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世人都把他奉为拯救天下的英雄!可是论智谋,论能力,我陈平不输项羽,更胜刘邦!没有我陈平,刘邦不会赢,项羽不会败!大汉的天下就不会存在!我如今只不过拿回我应得的!”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女人,几樽酒下肚已是浓浓的醉意,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迷离:“刘邦死了,我以为我的机会来了,我一心一意的帮你护你,可是你呢?你从来不曾正眼看我,从来不回应我的感情。”
他突然捏住女人的下巴,酒气喷洒在女人的脸上,逼视着她:“你明知道我爱你,从灵安观回来,你就知道!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为你付出多少,又为你们母子谋划多少?你真的都不知道吗?还是,你根本在跟我装糊涂!”
莫紫嫣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却被他很快双手反扣住,整个身体被陈平压倒在床上。
陈平的身子紧紧贴着女人胸前的娇软,他醉意的眸子里嵌着疯狂嫉妒的火焰,更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欲/望:“为什么连一个才进宫的燕辰,都能与你那么亲近?你宁可信他,却不信我?你与他消失了三日,真当我陈平的眼睛是瞎的吗?嗯?!”
“放开我!”莫紫嫣拼力地挣扎,想要起身,却更激起醉酒中男人征服的欲/望。
陈平捏起女人迷人的下巴,看着她冰冷的眸子,却反而越来越迷醉:“你是属于我的……你是属于我的!”
陈平突然用力吻向莫紫嫣的唇,疯狂地吐息……
“砰”得一声巨响,殿门被轰然踹开。
“放开她!”
巨大的声响,让陈平和莫紫嫣双双一怔,二人蓦然回首。
漫天的星光笼罩在男人一袭乌金色的铠甲上,月华倾泻,乌金甲神秘的光晕直逼星月,男人墨发高竖,高大的身形,背光持剑而立,恍若从天而降的神邸!
陈平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那一刻,他恍惚看到了西楚霸王重现天下。
“女人,为夫是不是告诉过你,倘若你让他人心动,为夫必会起兵造你的反!”
远处渐渐传来兵器利刃交割的声音。
莫紫嫣苍白的面容,却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夫,君……”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比看到他活着回来更重要的!
她的身子很虚弱,被陈平折磨了数月,刚才几乎凌乱到崩溃的心智,此刻想要说话却依然声若蚊吟,但是陈平和燕辰却同时听到了她那声呼唤,她说——夫君”。
“你们在说什么?!”陈平一惊,而后疯狂地怒视着身旁的女人,歇斯底里地道:“谁是你的夫君?!”
女人看着持剑而立的男人,目光相对间,她一笑,好似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亦一笑:“我当然会来,我不会看着我的女人受苦!”
岂有此理,他为什么会活着回来?她又为什么能对燕辰称为“夫君”!项羽可以得到她,刘邦可以得到她,但是,她最后一个男人,只能是自己!是他陈平!
疯狂的妒恨,在陈平的眼眸中激荡出可怖的光芒。
“陈平!”燕辰冷冷地锁视着男人:“是男人的话,放开她,你我单独解决!”
“笑话!”陈平亦是一笑:“谁说男人之间,就一定要靠武力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