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 约定(1 / 1)

妃茵一个人来到移动通道,悬浮在透明墙壁前,外面天晴日丽的明亮色泽都没能映入她的眼帘,那双眼漆黑森冷毫不见底。

过去种种记忆,不同人的背影,最后都染上了血色。她的记忆,明亮幸福的已经不多了,最后剩下的全是绝望的黑与红。

罪孽感,她没有,道德观,她也没有。

只有想做的,不想做的。在意和不在意的。

记忆中不是没有过像基拉一样温柔的好人,只是……她抬头看那虚假的苍穹,看着基拉的白色强袭机体握着剑战斗的场景,各种颜色的光芒都是带着毁灭的炮弹在天空交错。

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温柔的人,最后都会为了守护自己的信念而死。

无数的英雄抱着自己曾经挥剑的信念,流下哀恸的泪水。

然后万念俱灰,

当强大的信念被摧毁,汹涌而来的就是可以将人毁灭的因杀人而生的罪孽感。

无论是谁,无法挽回的,都是那未曾染血的过去。

战争本来就是用来毁灭的,用来守护的杀人,从来就不存在,被你守护的人,永远看到的是你挥剑,染血的那一幕。

记忆中的那些人,有很多都在最后哭着问……是不是如果没有反抗,一开始就死在战争中,会幸福的多?

如果没有看到一丝希望,没有什么要守护的信念,平凡的死去当然好,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没有信赖,就不会被背叛。最幸福的是死在一无所知的时候。

当握住凶器的时候,没有那份承担的勇气,没有失去一切的觉悟,只是以为自己战斗下去,杀人下去,身后的人获救,这种想法,是虚假的。没有人会一直在身后被你所保护,最后在战场上的只剩下你,一个人战斗,战斗,战斗。奋勇杀敌,无法回头,靠着自欺一日又一日的重复。

——“谢谢你,妃茵。”

明明,她并没有真正为基拉做什么,却依然被感谢了。

最初和玛琉的争执,只是不喜欢被胁迫,她想死,想沉睡,无论是不是会拖着身后的人陪葬,她都不在意。

面对并不是什么真正友好的善良人的她。

为什么要救她呢,让她被玛琉杀了不是很好吗?

——“我也不想看着妃茵在我面前死去。”

他的温柔,他的温暖,是让她变得迟疑,变得不像自己的原因。轻易的可以看透基拉的想法和感激,让疲惫醒来的她产生不忍的情绪。

明明她是谁都不在乎,谁都没有放在眼里,她永远只做想做的事情,不顾后果,不顾他人看法。

明明对她而言,算不上喜欢基拉,只是不讨厌而已。

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情绪呢,想要伸手阻止他。

看着他走向并不是通往幸福的错误之路时,下意识的挡在了他的前面。明明她不该是这种多管闲事的性格啊。

——“我明明有操纵机体的力量,当时明知道你和我一起都在机体上,可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我想隐瞒而差点让你面对死亡的境地。……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要说起来的话,她也是一样的啊……

她并不是真心为基拉着想,只是看不惯而已,看不惯威胁,看不惯利用,看不惯战争。

她的每一句话,甚至没有真心在帮基拉,只是把自己的看不惯说出来而已,她也没有在乎基拉会不会因为她的话而遭遇更加不好的境地。

被人陷害了,还要对人说对不起的基拉……到底要温柔到什么地步啊。

妃茵在无人的移动通道低声笑了起来。隔着一个透明的墙壁,却是无法触及的残酷的战争。

基拉遇到了自己的挚友阿斯兰,战场上拔剑相对。

因为战斗,小小的卫星承担不了炮火的摧残而崩塌,名为赫里奥波里斯中立残存的国度,瞬间支离破碎,色泽鲜明的景色犹如残破的画卷瞬间被撕成一片又一片微小的残骸。

殖民地卫星片刻毁灭,趁现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那虚伪和平的风景,而是一望无际漆黑暗淡的宇宙。

[基拉,我很想告诉你,你选择的这条路,不是通往幸福,你以为的希望很有可能就是通往绝望。可是我没有说……]

[我原本是想,作为回报,在伸手可以触及,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伸手拉你一把。可是在你推开我的时候,我终究没有伸手。]

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直接用能力制止基拉,果然她并没有真正的多在意基拉,只是不讨厌的程度,所以才眼睁睁的看着他步上无数人挣扎过痛苦过的绝路。

—“抱歉,妃茵…我必须去。”

如果真正想制止的他,真的想要救他的话,基拉根本没有机会上那个强袭高达。

她只是太怀念了,基拉的这种温柔,让她产生了一种在意的错觉。

在所有人面对宇宙荒凉时露出不可置信的时候,在基拉比哭泣更绝望的呐喊的时候,妃茵悬浮在无人的移动通道大声笑着,带着寂静中无法宣泄的荒凉,好像此刻她已经站在了终点,孤寂的——穷途末路。

坐在强袭高达内的基拉握着操纵杆的手在颤抖,他轻视了战争,还是没有足够的觉悟,在面对自己儿时挚友的时候,他生活了多年的名为赫里奥波里斯国家在瞬间毁灭了,繁荣的景象转瞬成灰。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是他的错吗?那些避难的人呢,他一个都没能救下,甚至因为他的原因,毁了大家的容身之所。

全身都在这巨大的变化而紧绷无法动弹,无法反应。

“XI05,强袭高达,X105,强袭高达,基拉大和,基拉大和,还活着吗!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通讯器中传来巴基露露少尉紧张的呼喊,强迫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尽管在战争中死亡很常见,尽管那样的毁灭性的变化中,叫做基拉的孩子死亡也是可能的。

可是还是想要抱有期望,那个为他们战斗的少年,被逼迫着上战场的少年,希望他能活着。

然而就是这样的呼唤声,将基拉从冲击中唤回,他立刻打开了通讯,“这里是X105强袭高达,我是基拉。”只是这样一句话,已经足够让大天使号的人们知晓他的平安,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

“是。”

“知道这里的位置吗?”

“是。”

“那就回来吧,能够回来吗?”

“是的。”面对一片荒寂,感觉好像全部人都死掉的绝望感让基拉近乎窒息,而这样简单的关心都让他如释重负。还能回去,他松开了用尽全力握着的操纵杆,因为情绪一直紧绷,手即便松开抬起都在颤抖。

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着。在赫里奥波里斯中避难的人,他的爸爸妈妈,是不是都还活着。都没事吧……他不敢去猜想,不敢去验证,只能抱着一丝祈祷祈求。

而正在这时他收到了求救讯号,在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一个赫里奥波里斯的救生船,因为被心情虏获,想着可能会有熟悉的人,可能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在一个救生船中求救,而将这个和高达比起来显得小多了的救生船一同带回了大天使号。

“等等,谁准许你这么做的!”理所当然的,得到的是穆,还有玛琉他们的不赞同。“我们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的推进器坏了正在漂流。”基拉完全没有想过他们会拒绝接承这个救生船。“里面坐着的都是避难的人啊!我怎么能把他们扔掉不管!?”

“援助舰正在赶来,大天使号正处于战斗中!不能接受避难的人员。”巴基露露少尉提醒着基拉眼前的境况。正准备进一步的拒绝时,玛琉作为舰长同意了,“算了,我许可。现在我不想为这种事争吵而浪费时间。尽快收容。”

……

当基拉从强袭高达下来的时候,大天使号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将救生船打开了,首先出来的是有着一头明亮红发的少女,在那样的危险中,从救生船中出来,依旧绚烂的犹如美丽的花朵,娇艳且活力。

当她出来时,见到基拉这个熟悉的面容,首先的动作就是扑过去紧张的心放下就是哭了起来,告诉基拉她和自己的朋友走散了,一个人去了避难所,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言语有些混乱的问着基拉这里是不是扎夫特军的领地,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言辞中满是惊惶,拼命的想要把自己受到的惊吓发泄出来,却没有看到基拉那复杂悲伤的表情。

面对她的担忧,她的言语,基拉最终只是用沉默什么都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用着简单的动作安慰她,告诉她这里不是扎夫特军,是地球军。

在他身边认识的人全部都被卷入了这样的灾难中,他也真的没有想到还可以再遇到她,并且是这么巧合的她所在的救生船被他所救。

她是芙蕾,塞依的女朋友,也是基拉曾经暗恋过的女孩。

“芙蕾!”休息室的门打开,塞依看到红发的女孩,惊讶的站了起来。

“塞依!”芙蕾一个飞扑,充分体现了久别不见的恋人重逢的情景。

基拉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而导致赫里奥波里斯被摧毁,只是稍显失落的对自己的朋友们笑了笑。因为多了一个救生船的人,原本安静的休息室与餐厅也都有了些生气,人也变多了。

而在这些人中,基拉却没有看见妃茵的身影,似乎从一开始就没看到她。借着寻找妃茵为理由,也不想在塞依和芙蕾前多待转身就离去。然后到寂静无人的移动通道中看见了抱着自己浮在透明壁前的妃茵。

“妃茵?”似乎怕惊扰到对方,基拉放缓了声音。

“基拉啊……”妃茵的反应倒是平静,甚至那种平静透漏着疲惫。

“怎么了吗?不舒服?需要去休息室躺一下吗?”基拉看到这样的妃茵立刻担心了起来。

“我没事。”避开了基拉要摸她额头温度的手,回答的有些漠然。她没有看基拉的表情,而是抬头看无垠的夜空,“听说你救了一个救生船的人,不用和你的朋友一起吗?”

“……不用。”这下失落且疲惫的变成了基拉。

妃茵歪了歪头,奇怪的看着他,“怎么,被批评了?你拯救救生船一定遭到了不小的阻力吧。”

“诶!?妃茵怎么知道?”

“呵,你傻啊,基拉,这不是当然的。毕竟这个大天使号不知道会漂泊多久,他们没有物资补给,食物水源将会变为最紧缺的东西。而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负担,这可不是一个人啊,而是一整个救生船。”妃茵平静的笑着,清淡的回答。“不过,这应该不是让你失落的原因吧。”

“……”基拉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妃茵,“那么妃茵呢……为什么这么不开心?”甚至看起来如此疲惫难过的样子……很快他又低下了头,“因为我吗?”

被基拉的话一惊的妃茵猛然转身看着他,看着他低垂着眼眸不敢直视的怯懦模样。他都知道!?妃茵惊讶。

“对不起,妃茵。”基拉垂在两边的手猛然握紧,力量大的指尖几乎埋入血肉中,“赫里奥波里斯因为我……因为我……而毁灭了,我没有保护好……”让妃茵失去了亲人,她亲眼见到自己的家园崩毁,一定很难过,一定很憎恨他吧。

看着基拉的模样,妃茵忽然明白了,“你以为我的家在这里,我看着自己的家园摧毁很难过,为自己生死不明的双亲担忧?”

基拉看着她,那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愤怒,悲伤的神情,他猜错了吗?紧接着就听到她说,“果然你是这样以为的吗?你啊,真是喜欢一切过错都往自己身上包揽啊。”后面的话犹如叹息。

“我的家不在这里,至于家人方面,我根本没有双亲。”

听到妃茵的话语,基拉察觉到自己让她回忆起了不好的记忆,“抱歉。”

“为什么基拉总是为不是自己的错而道歉呢。”妃茵的话,让基拉连反射的道歉话语都说不出来了。“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我觉得你根本没必要对我感觉到抱歉,因为我不明白亲人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没有双亲也没有什么好悲哀的。”

“……”许久的沉默,尽管不知道她的过去,但是基拉却不觉得那些是好的回忆,不想让妃茵提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换了话题,“那么妃茵是为什么不高兴?”

“我不高兴?基拉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妃茵平静的抬起眼眸,为什么会如此温柔的关心身边人呢,为什么要观察如此细微呢,基拉。

“总觉得,妃茵似乎没有之前有活力了。”对于不善言辞的自身,基拉不好意思的笑道,“虽然只认识了一天,可是和妃茵一起相处的时候,很自然,很…轻松。看着那样犀利的和他人针锋相对,任性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妃茵,很可爱呢,很抱歉这样说似乎有点用词不当。”

“笨蛋,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你除了自己包揽过错外,就不会指责别人吗,基拉。难道你完全就不觉得我之前的言行完全没有替你考虑,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不会,我觉得妃茵这样很好,妃茵总在为我着想,很温柔,……还有,谢谢。”基拉此刻完全没有了刚刚战争中的阴霾,反而开始安慰眼前的孩子,“虽然我还是有些害怕,但是,我会保护妃茵的。”

妃茵知道此刻他在强迫自己,明明很难过很痛苦,他正逼着自己对她微笑。

以为她是被不久前的战火吓到了,而将她当个真正的小孩,给她安慰。

明明最讨厌战斗的他,却努力的,笑着对她说,“我会努力不让战火蔓延到我身后的,所以我还是希望妃茵能像个小孩,更随心什么都不在意的笑着,什么都不用介怀,和这样的妃茵在一起,我也会感觉到很轻松。”

“真的吗,基拉?”你真的不痛苦吗?自私的说出来啊,为什么还要安慰她。

“真的,我们可以做个约定,拉钩,我会保护你们,保护妃茵。”似乎以为妃茵不相信,基拉甚至伸出小指。

妃茵犹豫的看着他,缓慢的抬起手伸出小指,而几乎勾上他的小指时。

一个声音乍然响起,

“哦哦,基拉在对妃茵告白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移动通道的米莉亚忽然开口,从后面把基拉吓了一跳。然后听清米莉亚的话,基拉的脸顿时红了。“诶?”

也在同时,妃茵像是回神一样,迅速的将手放下收回。

“没有,这不是告白。”他慌张的喊,耳朵却红了。

“好啦好啦,我们清楚,不用解释。”多尔的一句话,简直让基拉有口说不清了,好像本来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也变得有关系了一样。

而本来看着塞依和芙蕾在一起,怕基拉难过而出来找他的多尔和米莉亚顿时觉得,白担心基拉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怎么就这样误会了。”基拉有些无语。

“大概是因为我的原因,”妃茵开口,

“诶!?”

“之前米莉亚问我,我们是不是认识,我告诉他们我们以前就认识,所以他们就当我们是青梅竹马了。”

“什么!?”

“如果不这样说的话,我们关系太近就会被开玩笑,会造成困扰的不是么,不如顺从他们的意思,反正你也不会介意吧,基拉。”妃茵轻笑。

“虽然是这样,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妃茵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这最初战争后短暂的平静,以基拉的性格,如果真的约定了,那么他真的会战斗到死吧。她看了看自己的小指,勾起,再放下。

她无需他人拼命保护,更不想成为基拉的信念,所以约定什么的,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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