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雪影依然苍白的脸上,刘梦然想起这两日来雪影有意绕过的他在洛火手中所经历的,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想到雪影一直刻意隐瞒,便没有追问,只依然送雪影回他院子里。
来到雪影屋门前,雪影忽然回头,鼻翼在余晖下勾勒出的剪影,让雪影仿若谪仙。刘梦然一时心绪万千,不觉愣住了。
“噗嗤”一声,雪影目中晶亮地凝视着刘梦然,仿佛天地中只有她。
刘梦然猛然回神,脸上浮起一丝窘迫。竟然被雪影的面容晃住了,呆会不知雪影要如何挤兑自己。
雪影出乎意料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浅笑着,拉住刘梦然的手,力道加重了不少。
是了,自从雪影回来,他仿佛十分克制隐忍,并不曾对刘梦然有过任何亲昵的举止。今日拉手,都是第一回。思及此,刘梦然回握住雪影的手,胸中有许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何话能说。
“然儿,你不是想……”雪影狭长的凤眸飞扬而上,似笑非笑地在刘梦然耳边低沉轻语,“今日歇在我屋里吧……我这就命人去请比翼送一应……”雪影话还未完,刘梦然便低着可疑的红晕脸,挣脱雪影的手。匆匆离去,临到院门,回首,含情脉脉,扬声叮嘱“小白早些休息!”又在雪影越发肆意的抵嘴低笑中落荒而逃。
只可惜,依然错过了雪影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以及凤眸中不能掩去的坚定。
次日清晨,刘梦然算着雪影应该去复诊并泡药浴的时间,令比翼潜入雪影屋内,在他的东西里翻找。待比翼回来,手上捏着一个包袱,展开一看,是两件触目惊心的染血白衣。
比翼默默不语,刘梦然心底一片了然。雪影,她的小白,又瞒着她做这做那,他顾忌过她的想法吗?或许顾忌太过,既不敢言实情让她担心,更不愿透露他的计划。
是的,时至今日,刘梦然太了解雪影了。雪影必然不是只为了隐瞒病情,若只是牵涉到他个人,耍赖般也会痴缠在她身边的。加上如此严重的病症,洛宫两位医众日日复诊竟都只查出身体虚弱,此等蹊跷,只能是和洛火有关,若是如此,洛火所谋甚大,雪影身在局中,更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攥紧手中的血衣,刘梦然的手隐隐发抖。到如今,她依然对目前的种种困局没有什么办法,依然让她所爱之人身在险境。垂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黑莲手链,扯了它,能有何等神力呢?罢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刘梦然唤比翼把血衣放回原处,并叮嘱她把衣服仔细弄乱些,雪影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尘,只不过对不同人对不同事而已。待比翼一走,刘梦然再次确定了梅姨与刘定渊目前的位置后,决定暂且按住此事,只作不知暗中关注雪影吧。
比翼回屋,见少宫主依然在沉思,走上前去,想拍拍少宫主的肩膀或宽慰她几句,又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她的少宫主,其实一直是一个主意正,且坚持己见的主子。如此,她便只提了提请少宫主用膳之事,得刘梦然首肯,便安排开来。
“比翼,你派人把鲜笋灼鳝丝、红烧牛腩给甫哥哥送去;再派人把山药滑鸡丁、五仁炖牛肚给小白送去。另把前不久干爹着人送来的咱们洛宫的洛酿拿上十坛子送给甫哥哥,请他犒赏将士们;再把干娘亲自腌制的萝卜、青菜都给小白送上小半坛子,开开胃也好,总喝那些苦药。”
比翼颔首,自去安排。不多时,比翼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刘梦然刚拿起筷子,见比翼脸上松快,便请她一并入席。如今比翼倒也不矫情,她也知道,少宫主待她如家人,这些事上扭捏,只会令她不快伤心。
比翼给少宫主夹了一碟子菜,见少宫主丝毫不动筷子,便把方才的见闻娓娓道来。
“立辉带着人把酒菜给欧阳师兄送去,营里便炸了。一听有好酒,都往欧阳师兄那里挤兑,深怕自己得不上一口。少宫主是没看立辉那绘声绘色的表情,直说得……反正那营中的男人真是……粗矿豪迈。”比翼又给刘梦然盛了一碗汤,“他们得了好酒,也得给少宫主道个谢,便听营里到处都是说欧阳师兄嫁了个好老婆的,听说欧阳师兄一脸通红,也不知是酒好……还是想着人好呀……”
刘梦然瞧比翼那促狭样,给了她一个白眼,低头喝了一口汤。
比翼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问问:“少宫主,我们存息楼早得了欧阳老将军的家信中的意思,他……大抵是想欧阳师兄独占您的。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可他言语间对欧阳师兄的逼迫……”
刘梦然看了比翼一眼,叹了口气:“他逼迫甫哥哥,何尝不是在逼我?我们洛宫几乎倾尽全宫之力来此地,力求助天麟彻底拿下此战,那么,存息楼来没来?你更是与我几乎形影不离,他那几封不过家将送达的家信我能不知?”刘梦然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却觉得没什么胃口,“我能理解他,他也知道我的难处,不过是,为日后的利益和立场摆摆架势罢了……毕竟,老将军知道,我如何他不能预知,他的儿子,可是认我这个死理认了这么些年,痴愚不嫌、生死不弃的。”
痴愚不嫌、生死不弃……一路走来,无情中生情,是呀,如今,她又怎么会放弃欧阳甫呢?
“我们只装作不知,不令他两为难吧。”
比翼知道,少宫主不仅指的是欧阳师兄,还有雪影。想到立诚送菜回来告诉她雪影收到少宫主心意时,那浅浅的笑意,比翼还是不提为好。少宫主每日,内心都在煎熬。即为他们二人,也为他们三人的未来,更有这牵动全国人心的大战在即。
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地用完这顿饭,便见立诚匆匆行来。“禀少宫主,贪狼族几位首领在边境露了踪迹。”
“哦?可有他们的动向?”刘梦然注视着立诚,心里也在暗自盘算:雪影必有大动作。可贪狼族几位首领都来了,他最在意贪狼族的未来,想必不会是过于险恶的计划。
“我们也只是探得几位首领在边境外出没了两回,并没有发现他们与雪族长接触过。”
“贪狼族绵延多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联络方式。立诚,你稳重些,切不可惊动了他们,只暗中观察他们的动向,若他们有往地恕去的,立刻报我。”刘梦然遣了立诚出去,心里还是不踏实。
欧阳甫好不容易回到刘梦然身边,而且两人情谊日渐深厚,他必不会轻易行险招;雪影则相反,若他的身子……那他回到刘梦然身边就是完成了夙愿,极有可能以死相博,方向只能是地恕,只不知具体目标和计划……
比翼揣测少宫主脸色,也只得再下去安排一番。如今欧阳师兄武功恢复,他身边不好贸然近身探听什么;但雪影那边,因着他身体的原因,想必要好接近一些。不过少宫主如今最担心是他,还是让立诚亲自去吧。
无论边境还是这镇守将军府邸,都过了几日貌似太平的日子。刘梦然和欧阳甫、雪影似乎都有意避讳着对方,三人几乎没有碰过面。欧阳甫、雪影也都没有在言行上给刘梦然增添一丝压力。可他们越是体谅隐忍,刘梦然却内心越发不安,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戚戚感。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日子,刘梦然思量着梅姨最多两日便到,心底稍安。刚举杯饮了一口清茶,就见比翼带着立辉匆匆赶来。
“禀少宫主,地恕异动。地恕大军今日上午调动频繁,中午更是大锅造饭、煮肉汤。另据探子回报,地恕国君也已三日不曾上朝。”
“好,非常好!”刘梦然把茶杯捏得“咯咯”响,大战在即,地恕那王八蛋也赶来一起送死,真是太好了!她和欧阳甫、雪影所受的欺辱,天麟百姓和刘定渊所受的折磨,这帐海了去了,不把他挫骨扬灰,还真对不起自己圣宫主之名了!
“比翼,都安排下去。只要地恕国君一露面,立刻想尽办法给我弄过来!”思及此,刘梦然又想到还在和立轩死磨硬泡的刘定渊,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把我们天麟的好国君务必看好了、看牢了!人不肯回去,也绝不叫他来边境。别咱们大计未成,到给敌人釜底抽薪了!”
比翼颔首,立刻召唤她的百灵鸟联系立轩。立辉也退了下去,安排一应事宜。
刘梦然正打算请欧阳甫来合计合计,又想着欧阳甫必然会杜绝一切可能让她遇险的情况,几乎就不太可能从欧阳甫嘴里听到什么实际的作战安排了。心里一阵憋气,也不想请欧阳甫来。
这里刚坐下,一直盯着这几日神神秘秘的雪影的立诚一脸焦急地冲了进屋。紧跟其后的比翼一巴掌呼在立诚后背上,瞪了立诚一眼:“没规矩!进少宫主屋子也不请示!”
立诚刚想龇牙咧嘴抗议,便被豁然站起的刘梦然大喝一声“说!他怎么了?!”
立诚深吸口气,低头抬眼,坚定地道:“回禀少宫主,雪族长今早失踪了。”
“今早?为何你们此时才来报?!”今天早上就走了,算算最快的脚程,那他岂不是有可能已经潜入敌方大营或大营后方?!
“雪族长屋中一直没动静,自昨夜我们多次听闻雪族长咳嗽之声后,最后一次听到他咳嗽是今早。可早膳送进去的人过不久又拿了空食盒与食器出来,我们以为雪族长还在屋内休息。直到方才在后院杂物房里发现了本该给雪族长送膳食的仆人,我们才知道……”立诚有些心虚,人他们没有盯牢。
“不对,他昨晚就走了。”刘梦然一阵气血上涌,这个死小白,专门和她对着干!“罢了,他有心离去,你也拦不住。立诚,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无论如何,找到雪影,把他……给我带回来!”
死小白,你千万别死,千万别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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