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草沉思半晌,方才答道:“这风妖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看到了众多种族的兴衰灭亡,沧海桑田,风云变幻,想必在他的眼中,这世上的风景要与我们眼中的大不相同。时间对他来说也失去了意义,我想他已经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了……”夜七却淡淡的道:“云少侠你扯远了,经历了万年之久,这风妖心里最突出的情感应该是孤独。一个如此孤独的妖怪,忽然遇到一个像小鱼这样说笑逗唱,撒科打诨,无所不能的有趣之人,会舍得把他吃了吗?小鱼身上的那几两肉,还不够他打牙祭,再说,他哪里抓不到个把人吃。所以,在风妖觉得小鱼还有趣之前,是不会把他吃了的。也就是说小鱼很安全,至少短时间内会很安全。”
云上草面露喜色,长舒了一口气道:“那我们总得还要找时间去西塞山把他救回来啊?”夜七曰:“不用我们去找他,他自然会带着小鱼来找我们。我想风妖和小鱼已经在渌水县的县城里了。”草惊曰:“这又是你的猜测?”夜七曰:“不错,以小鱼的机灵,他一定会想办法自救。他首先想到的人便是他的师父修牧。这几天,群雄都会集于渌水县的县城,小鱼不知道他师父在哪,一定会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把风妖引到渌水县城里。”
草曰:“那风妖会听他的么?”夜七笑曰:“风妖反正也无事可做,即便知道小鱼骗他,出于好玩,他也会去的。对了,小鱼还有四个跟班,他们被风妖抓了么?”云上草冷笑一声,鄙夷的道:“那四个家伙比小鱼还胆小,一看到苗头不对,早就溜之大吉了,跑得比谁都快。小鱼要不是被一块飞过来的石头打昏了,估计也跑了……”
夜七又问:“这几天,江湖上又传出了好多对我不利的传言,你知道源头在哪吗?”草云:“这事我也听说了,也觉得奇怪,只听说几日之间便传遍大街小巷,谁也不知道消息最初从哪传开的。”夜七凝眉神思,忽听脚步声传来,忙对云上草道:“我想应该是他来了,你赶紧躲起来,千万别出来。”云上草不知道夜七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又来不及细问,忙寻了一草丛伏下。
转角处转出一人,目光冷峻,灵光四射,正是多日不见的乌玄九。当日被他在回乐峰顶射死了那些要去救程夜七的白鹤,又将程夜七的坐骑苦行鹰射落悬崖,后漫无边际的度了几日,散漫无聊,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心有所寄,游荡于此,忽然看见不远处的程夜七,浑身一震。虽然他早就听到消息说程夜七没死,但是他亲眼看见程夜七跌落深谷,心里总是不信。如今看到笑容满面的程夜七毫发无损,暗自惊叹了一番。
玄九本想表现的从容一些,露出惊喜的表情,跑上去大声道:“师父,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但他毕竟不是游小鱼。他很聪明,但却骄傲率真,天生不会虚情假意,曲言奉承。就连说那么一两句假话,他都会觉得是自降了身份。他表情很不自然的迎了上去,严肃的叫了一声:“师父!”便再无下文了。
换作别人会怎样,如果是游小鱼,他一定会扑上去,抱住程夜七的大腿,眼泪汪汪的道:“师父,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想死你了!”然后说出一大堆自己如何如何悲痛的话来。只是人与人是不同的,这乌玄九甚至连一句套近乎的话也说不出口。反而是程夜七微笑道:“玄九,你是收到了消息,特来这谷口处等我的吧。”
玄九有些心虚,不太敢正视程夜七的眼神。只是垂手待立道:“是的。师父你福大命大,果然没事。”夜七点了点头道:“来了就好,你师姐呢?”玄九曰:“我和师姐失散了,有许多日子不曾相见了。”夜七又道:“城中传出了许多我的谣言,可曾知道是谁干的?”玄九曰:“我也曾四处查探,尚不知是何人所为。”夜七又问了一些问题,玄九一一作答。
躲在草丛中的云上草心内诧异无比,因为他在回乐峰上,目睹了一切,知道乌玄九一直想害死程夜七。刚刚程夜七让他躲起来别出来,想必心里已有所察觉。程夜七多半是为了保护他才让他躲起来的,不然那乌玄九可能一不做二不休,一箭把他射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这程夜七神色自然,淡笑从容不禁让云上草心内感叹:“到底是一个老江湖啊。”
夜七和玄九又闲聊了几句,那玄九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师父,弟子一直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还请师父解惑。”夜七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便道:“有什么事你说吧。”玄九曰:“弟子随师父东奔西走,看似漫无目的,管一管闲事,做一些零星的好事。但我想师父你目光远大,胸怀大志,决不会只限于此。师父你一定有什么宏伟的规划,或是在寻找什么宝物对不对?”夜七吃了一惊,冷冷道:“你为什么这么讲?”
玄九硬着头皮道:“世人都说师父你从不犯错误,如果你真的犯了错误,那一定是你故意的。弟子窃以为如此这般的人物,即便不化身救世英雄,拯救万民苍生,也一定会出将入相,建立千秋功业。岂会满足于小行小善,浪荡与天涯,云游于海角,成为草莽之流,做着一些谁都可以做的小事,还美其名曰‘行侠仗义’。”夜七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玄九又道:“我们虽有了师徒名分,但师父你从来就不相信弟子。什么都瞒着我,既然如此,师父又何必把我带在身边,是杀是放,不如早做决断!”玄九言语激愤,掷地有声。
云上草暗想:“这小家伙在套程大侠的话了,程大侠你千万别上当啊。”夜七沉吟半晌,叹道:“玄九,不是为师不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情关系太大……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玄九佯装怒道:“师父你还是不相信我!既然如此,师父不如放我离开,大不了弟子发一个毒誓以后永不行恶便是了。”夜七盯着玄九半晌,忽然道:“你听说过上古的三大神器么?”玄九茫然的摇了摇头,云上草则心里一沉,暗叫:“不好,程大侠上当了!”
夜七曰:“我在找这三件法器,据说拥有它的人可以一统天下。”玄九吃了一惊,暗道:“尚灵仙说得对,师父果然在找什么宝物。只不过‘一统天下’这野心也未免……”云上草从未听说过三大神器的事,也不知程夜七说得是真是假。只不过他觉得凭几件法器就想一统天下,着实荒唐无比,以程夜七的才智,应该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所以他很快断定程夜七是在骗乌玄九。
玄九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师父你找到了么?”夜七曰:“在收你之前我已经找到了一件,现在得到消息说第二件在华国,所以我才带你们来华国。”玄九闻言心中暗叹:“师父果然老奸巨猾,跟了他这么久,居然一点不知道。难怪尚灵仙这么畏惧他。”嘴上却道:“不知这第二件在何人之手?”
夜七到:“目前还不确定。”又道:“玄九啊,为师体内还有一些余毒未清,你给我去镇上跑一趟,去药铺给我买一些清热解毒的寒性药材来。”遂给了玄九几两银子。玄九领了银子,拜别了师父,即刻行去。
却说乌玄九用神行术行了一段路,至一林间偏僻处停了下来。少时,落叶萧萧,有一仙人降临,正是大王神座下的一名小仙尚灵仙。见到玄九便问:“查出来程夜七在做什么了么?”玄九曰:“他想一统天下。”尚灵仙一怔,茫然道:“不会吧,这事也未免……你会不会搞错了?”玄九曰:“程夜七才高志傲,有什么不可能的。”随后便说了上古三大神器的事。尚灵仙闻言吃了一惊,叹道:“原来真的有三大神器落入人间,可千万别让他找到啊。”
玄九冷笑曰:“已经来不及了,程夜七已经找到了一件,第二件也快到手了。”尚灵仙大惊:“此事关系甚大,我得立刻去禀报大王神。”说话间便要飞回仙境。玄九忙拉住道:“那我怎么办,事情我已经帮你们查出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返回仙地?”尚灵仙曰:“不行,你要留在程夜七的身边,继续做我们的内应。”
玄九大怒道:“你们还让我回去?现在程夜七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何况我上次暗害程夜七的事已经被那个龙女看见。一旦那个龙女回到程夜七身边,我就死定了。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的安全放在心上!”尚灵仙道:“你的本领那么大,难道就不能让那个龙女消失,让她永远也无法回到程夜七的身边?”尚灵仙说完便一跃而起,岂料乌玄九一伸手将他拉了下来。
尚灵仙又惊又怒,喝道:“火灵子,你要干什么!”玄九厉声曰:“今天,要么你带我回仙宫,要么帮我取下我脖子上的这玩意!否则,你休想离开!”尚灵仙见乌玄九目光冷峻,杀气腾腾,吓了一跳,忙柔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大家同为大王神效力,你应该能体谅我。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你安排到程夜七的身边,你这一走我们的心思都白废了。这正是你立功的时候,千万别辜负了大王神的一番心意啊。”
玄九冷冷道:“立功,立功,没有命了我还能立什么功!我已经死了八个哥哥了,难道你也想让我和他们一样?”尚灵仙苦口婆心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不通!程夜七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你怕他竟怕成这样?”玄九冷笑曰:“既然你觉得程夜七没什么可怕的,那要不我们换一换,我回天宫,你去他身边卧底如何?”尚灵仙有些不耐烦的道:“我怎么跟你就说不明白呢,随便你了,你愿意回程夜七的身边就回去,不愿意回去你爱去哪去哪!”言讫,便要挣脱玄九的手。
两人正推推搡搡,拉拉扯扯之时,忽听一声大笑,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玄九和尚灵仙一见,浑身大震,都呆在了那里。来人赫然是程夜七和云上草。玄九和尚灵仙对望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