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眸子大睁,皆一副看怪物的模样望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说得好!”忽然一道粗粝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正看到铁校尉大步朝这边走来。
众人行礼,铁校尉挥了挥手,走到萧清面前,上下仔细打量了她片刻,随即转身,“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铁校尉是有名的冷厉,毫不留情,三营的几个人看到他沉肃威严的脸,“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夫方才已经站在旁边听了许久,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铁校尉神色是说不出的威严,“从帝都出发已经九日,军中的流言蜚语不少。而这几日时间,你们经历重重考验,数次捡回性命,这段时间,死亡只离你们一线之隔。畏惧,害怕,惊恐,这些情绪都很正常,老夫可以容忍你们胆小懦弱,但有一点绝不容忍,那就是叛逃者!”
冷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今日老夫把话撂这,以后谁再敢生出悖言,乱我军心,这,便是下场——!”刷的一声抽出刀,银光一闪,便将面前一人头颅瞬间砍掉!
“噗嗤——!”血喷出好远,那个被郝猛踹翻的人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身体与头颅就分了家,“砰”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周围死一般寂静。
众人望着噗嗤淌血的半截尸体,惊叫声卡在喉咙,面容极度惊悚。尤其是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人,更是面色灰白,抖若筛糠。
铁校尉一甩血刀,“铿”一声便入了鞘,身上那股杀伐之气骤现,“我北境军是大祁一道重要防线,若自乱阵脚,还跟辽人打什么劲?不如趁早滚蛋!若再有人胡言乱语,军规处置,绝不留情!来人,将其余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是!”那几个闹事的人纷纷被拖了下去,众人望着面前这一幕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都散了吧!”众人迅速被遣散,有人开始收拾尸体。
等众人皆散去,铁校尉才转过身,眯着眼望向萧清,“你可知道,身为下属是决不能质疑上级的命令,萧清,你可知罪?”
武良和刘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萧清淡淡道,“任凭教头处罚。”
萧清神色淡然,眼中无丝毫惧意,脸上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变化。望着这样的少年,铁校尉却蓦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小子!够爽快!还真是对老夫的胃口!”伸手“啪啪啪”拍在萧清肩膀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喜爱,“不错不错…”
铁校尉手上没个轻重,恰好拍到萧清受伤的肩膀上,顿时萧清一脸菜色。
“将…将军别拍啦!萧哥肩膀受伤了…”豆子在一旁颤颤悠悠道,铁校尉一听,忙撤手,就看见萧清皱着眉已经疼得说不话了。
“哈哈哈,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痛算什么,赶紧把伤口养好了啊!”
萧清拧了拧眉头,道,“是。”
铁校尉轻笑,“不过你小子胆子不小,倒真不怕我惩罚你!”
萧清拢了拢头罩,道,“铁校尉若惩罚人,根本不用提前告知。”
“呵…你倒是很清楚嘛!不过,老夫倒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萧清道,“请说。”
铁校尉神色淡淡,“你似乎对老夫方才的行为并不惊讶啊?”
武良与刘山一震,望向萧清。
萧清挑眉,“教头何以见得?谁见到方才的场面都会诧异吧?”
“得了,别给老夫耍花腔,问你话就说!”
萧清眼帘微垂,须臾,淡淡道,“近几日军中流言蜚语,人心动荡,若再不震一下军威,人心迟早溃散。既然有人做了出头鸟,教头杀一儆百,震慑军心,这种事并不难猜。”
铁校尉眯眼,“还有呢?别给老夫藏着掖着!”
萧清抬头瞥了他一眼,无奈道,“如今离沧州已经不远,此次新兵迟早要上战场,校尉此举意在惩罚,实则是在告诫众人,北境军对待叛逃者是什么手段,同时也在说,他们没有选择,若想活命,就要做好上战杀敌的准备,因为已经没了退路,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有生的机会。这一举动,算是铁校尉对新兵打的一场心理战吧!”
萧清眸子漆黑,“只有心无畏惧者,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你在替他们做决断,用方才那种方式。”
武良和刘山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铁校尉望着面前的少年,再次仰头大笑,那笑声说不出的畅快愉悦,“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怎么样你们两个,明白我对这小子感兴趣的原因了吧?”
武良和刘山走了过来,望着萧清,眼中的震惊还未褪去,好久,才幽幽开口,“当年有一个人也同你说了相似的话,只是他是亲手斩杀的人,我们当时也还是一群新兵蛋子,可没你这样的反应,都被吓着了,半天都没回过神。”
武良眼中透出一抹至高无上的崇敬,回忆着多年前的一幕。
刘山大咧咧道,“不知道将军知道了有人跟他说了同样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哈!”
萧清望他,“将军?”
“对啊,统领大祁五十万兵马,闻名天下的抚远大将军,咱们北境军像神一样的人物啊!”
这是萧清从军以来第一次听见容霄的名号,不再多问,“说同样的话不奇怪,这些也不是谁特有的。”
“但我们可从没听别人说过,恐怕也没人想过这些,小萧,你…”武良未说完,就被一旁的铁校尉打断,“行了行了,既然事情解决了,就都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杵着了!”
这时郝猛恰巧回来了,“二清子,我回来啦!”声音中气十足,一点都没有被罚后的表现。
萧清淡淡瞥了他一眼,“看来抽得太轻了。”
“嘿嘿,那几鞭子,跟挠痒似的,比起谷里那臭老头,轻松轻松啦!”
“看来有人是嫌罚得不够重啊!要不老夫亲自上阵,再抽你几鞭子?”铁校尉哼哼。
郝猛这才看见一旁的人,顿时噤声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虽然还好,但比起挠痒痒还是差远啦,就不劳烦教头了!”
“知道以后就别那么莽撞了,再有下次,老夫就亲自拿铁鞭教训你!”铁校尉又吩咐了武良和刘山几句,就走了。
“那老头今天心情不好啊?怎么连我都骂上了?”郝猛小声嘀咕。
武良道,“我倒是觉得正相反。”话落,望着萧清与郝猛两人,脸上笑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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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再次出发,这次共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抵达了沧州。临城是位于沧州南面的一座城池,大军今晚便歇在了沧州城内。
“二清子,天冷,把这个裹上。”郝猛递过来一件厚衣服,萧清蹙眉接过,“我身上已经裹了四件了,再裹真的走不动道了。”
“那也要裹,这北境晚上尤其冷,咱们又宿在外面,多穿点,否则就要感冒了。”
萧清无奈地将衣服裹上,感觉身体圆滚滚的,好像一颗粽子,活动起来实在难受。二营新军休息在一座宽大的农舍,虽然四面透风,但比起露天的旷野要强上许多。
众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便早早歇下了。四周万籁俱寂,偶尔传来街角的更声,此时已过子时。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萧清警惕地睁开眼,几个兵正朝这边极速走来。
“怎么了?”一旁郝猛站了起来,望着面露慌乱的几个人。
“那边…那边…”
“到底怎么了?!”
几个兵面色苍白,“那边,有人被杀了,我们看见了一具尸体…”
萧清走过来,“说清楚。”
其中一人咕咚咽了口唾沫,“我们几人起夜,就去农舍外面的那个林子里小解,完事后准备回去时,发现同行的阿牛不见了,转回去寻时,就在林子沈处,看到了他的尸体…”
萧清脸色沉肃,“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人一刀毙命,已经没了呼吸…”
“可通知武千长了?”
几人摇头,一旁郝猛道,“千长与褚将军一同去了城内城主府,好像是临城城主相邀,商议什么事来着。二清子,现在怎么办?”
萧清蹙眉道,“先不要惊动别人,以免生出乱子。郝猛,你跑一趟城主府,将此事告诉武千长。”
“好,我这就去,你小心。”
萧清点头,郝猛迅速离开。
“你们三个,带我去林中看看。”
“可是…咱们是不是要多带几个人啊,我怕凶手还在林子里。”
“若还在林中,你们这三个在场者就不会平安回来了。别废话,带我过去吧!”
“…好吧。”
三人领着萧清朝农舍外的林中走去,这是一片松林,在夜幕下更显暗沉。忽明忽暗的树影给人一种魍魉游离的阴森感,令人心里发怵。忽然林内传来一声凄凄鸟鸣,吓得一旁的兵哇哇乱叫。
“都闭嘴!”萧清一声厉喝,三人连忙捂住了嘴,身子直颤。
“在哪发现的尸体?”
“应该是…前面不远处…”
“跟上。”萧清朝前面阴影处走去,林中风簌簌的响,一丝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萧清目光一转,十步外的地上,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人,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四周都是血,配着林内呜呜的阴风,那场景十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