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魄大步上前,“为何不说话?难道听了这些你还无动于衷?!”
萧清缓缓转身,“你回去吧,噬魂,送客。”
“你…!”噬魄不敢置信,“你这女人当真这么冷血无情?”
望着已经走远的萧清,噬魄咬牙,“你不配得到主子的爱护。”话落,冷哼一声,便消失在原地。
噬魂眉宇微蹙,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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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来临。
小清和郝猛一起回来,到萧清院中吃饭。
“楼中怎么样?”萧清问道。
郝猛大口扒着碗里的饭,口齿不清道,“放心,出不了什么乱子。只是清堂的人折损了不少,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萧清点头,“让他们好好休息,这个月不要妄动,除了必要的消息渠,其他人都原地待命。”
“嗯,对了二清子,辽国使团已经进入驿馆,三日后会进宫觐见皇帝,需要咱们派人监视他们么?”
“不用,隐楼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小清,子言最近可有消息?”
萧清道,“莫大哥知道你受了重伤,十分焦急,特让人带了疗伤的圣药给你,还有二哥你最近吃的膳食,里面都加了稀有的鹿茸,血参,这些可都是莫大哥千里迢迢让人给你带过来的。”
“他有心了,告诉他我没事,让他不用担心,按照原计划行事即可。”
“好。”
“你们伤还未痊愈,这两日出去要小心些。尤其是你,郝猛,别仗着自己身板硬就乱来。”
郝猛哼唧,“二清子你可比我乱来多了,俺还记着你骗我出城的事呢,哼!”
“大哥!”
“本来就是!二清子总是一个人乱来,这么下去啥时候小命丢了都不知道!”
萧清笑道,“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郝大哥就大人有大量,宽恕我这一回吧。”
一声‘郝大哥’叫得郝猛什么气都没了,乐呵呵道,“你知道就行,俺就不跟你计较了!”
小清,“…”
大哥,你还真好糊弄。
三人用完饭,郝猛和小清回去了。萧清在院中散步,一圈又一圈,直到夜色渐深,三更天过。
噬魂望着她,眸光微闪,“公子若是担心陛下,不如就进宫一趟吧。”
萧清步子一顿,抬头,“真是稀奇,你竟然会有劝我的一日。”
噬魂不语,萧清目光落在院中的紫藤条上,淡淡道,“或许噬魄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噬魂望他,缓缓道,“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么…或许你平常看到的并非真正的我呢?每个人都有不同面,表面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是真正的冷酷,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人。”
噬魂沉默,须臾,道,“或许公子说得对,但是您的为人,噬魂从未怀疑过。”
萧清微微一怔,随即轻笑,走到紫藤架下站定,“噬魂,我从未问过你,当时你被他派来我身边保护我,可有怨言?”
“这是噬魂的职责。”
萧清摇头,望向他,“我想听你自己的看法。”
噬魂眸子幽沉,“噬魂…无怨。”
亦不悔。
萧清嘴角微勾,转身朝屋中走去,“这几日天凉,我让小清在廊上放了件厚氅,你晚上可以用,我先进去了。”
噬魂目送她进了屋,眸子落在回廊上那件黑色大氅上,眼底闪过一抹暖意。
萧清简单洗漱了下,靠在榻上看书。
屋中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翻书的声音。
只是一炷香过去了。
两炷香过去了。
萧清仍停留在原页,一动不动。目光怔怔望着纸上的字出神,须臾,她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书合上,靠在榻上揉着眉心。
怎么…也看不进去。
她果然不对劲。
眉宇间拧成一道深深褶痕,揉了揉胳膊上隐痛的伤口,随即起身。熄了灯,上床歇息。
屋内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她枕着双手,眼睛直直望着帐顶,没有丝毫睡意。心中一阵烦躁,转了个身闭上眼,下一秒,脑海中就浮现男人受伤的脸。
萧清猛地坐起,忿忿地将被子踢开,却不小心牵扯到肩上的伤,痛得她直抽气。
烦躁…从未这般坐立不安,无论站着躺着,吃饭还是看书,脑中全是那个男人的脸!他究竟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
“该死的…男人!”
萧清咬牙切齿,重新将自己摔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直到天色微白,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只是就算在梦中,她也睡得及其不安。时而梦见惨死的小呈,时而梦到那晚竹林雨夜,阿芜那张精致惨白的脸。
脸上微湿,睡梦中的她感觉到有谁轻柔抹掉她脸上的泪,她想醒来,却再次被扯进无穷尽的梦境之中,反复沉浮。
再醒来,萧清被窗外刺眼的光照的睁不开眼。缓缓坐起,掀开被子下地,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一双肿得像核桃似的眼。
无奈叹息,她驾轻就熟地找到一瓶药膏,挖出一块抹在眼眶周围,一刻钟后,待消肿退了,她才简单洗漱了下,换了件衣服出了屋子。
来到主院,小清已经做好了早饭。她喝了药,用了些早膳,小清帮她换了药,随后便出了府。
“二哥,还是等过几日再出门吧?你的伤不是还没好么?梵大哥说你至少要休养两个月才行。”
萧清裹上披风,淡淡道,“你梵大哥嘱咐要休养两个月,可没说过我不能出门吧?”
小清瘪嘴,“二哥你这是强词夺理。”
萧清轻笑,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心吧,我只是去趟大理寺,很快就会回来。何况还是乘马车过去,能出什么事?”
“反正说不过你…”
这时,郝猛从院外探出脑袋,“二清子,好了没?马车来了!”
“马上出去。”
萧清出了府,郝猛站在马车前正等着她。
“二清子,今日俺跟着你,走吧。”
萧清无奈,上了马车。这两日郝猛和小清可谓是对她寸步不离,她也逐渐习惯了。
放下帘子,郝猛大喝一声,驾马朝大理寺奔去。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萧清走下马车,同郝猛一起进了大理寺。
还未到正堂,迎面就看见一人匆匆而来,萧清望着来人,一喜,“你醒了?”
朱钧一看是她,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掌狠狠拍在她身上,“你小子!这几日跑哪去了?也不见你来看我?!”
萧清正被他拍在伤口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看来你是真没事了。”
“那是自然…哎?你怎么了?”
郝猛忙道,“二清子受伤了,朱老头你轻点,她伤还没好呢!”
“受伤了?伤哪了我看看?”
萧清连忙挡住他伸来的手,“一些皮肉伤,无碍。”
“是么?现在瞅瞅,你脸色确实不太好,是老夫下手重了。赶紧进去,我帮你看看!”说完拽着她朝正厅走去,萧清无奈,任由他拖着进了屋。
议事堂坐着邱石鸿和几个大理寺官员,见她进来微微颔首。须臾,几个官员出去了,邱石鸿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受伤了?”
萧清道,“是受了点伤,不过已经休养了段时间,没有大碍了。邱大人,今日我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邱石鸿在他对面坐下,“你说。”
“我想见见唐义。”
邱石鸿眸光微闪,萧清道,“关于他的事,我听说了。只是有些事,我想当面向他问清楚。”
关于阿芜的死因,还有沐志乾…及为何他会忽然认罪。这些都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她想,或许只有他能为她解惑了。
邱石鸿与朱钧对视一眼,在萧清疑惑的目光下,说道,“…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出了什么事?”
朱钧道,“昨日,唐义在监牢中畏罪自尽了。”
萧清目光一沉,“怎么回事?”
“今早牢吏给他送饭时发现的,早朝时我已经禀了陛下,可能午时旨意就会下来。他的尸体已经交给了仵作,方才已确定是自杀。”
萧清沉默。
这一切的一切,是否太过巧合?
“我能否去看看他的尸体?”
朱钧起身,“正好我也要过去一趟,你跟我走吧!”
萧清朝邱石鸿微微一礼,随即跟着朱钧出去了。邱石鸿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闪烁。
朱钧走在萧清前面,余光悄无声息地打量她,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小力的事,我听说了。”
萧清轻轻点头,“嗯。”
“看你的神色,我就知道你没事了,原本还以为要再过段时间才能见着你。”
萧清轻笑,“嗯…差不多,虽然确实不容易,但还是挺过来了。对了,我让小清给你送去的药,你收到了么?”
朱钧停了顿时喜笑颜开,“收到了,每日内人都会熬一大锅,我那屋子已经被汤药熏得没法住了。哈哈…”
“看来那些补药还是管点用的。”
“那是,你有心了。”朱钧望她,“我已经无碍,你应该多将心思花在自己身上。瞧你这小身板,还没老夫壮实,跟个瘦菜牙似的,将来可怎么讨媳妇。”
萧清无语,“这种与我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陛下亲封的二品武将,虽年纪尚幼,可前途无量。到时定会有不少京中贵女等着你青睐,说不定皇上就会给你指门亲事,到时你可想赖都赖不掉了。”
萧清淡淡道,“何苦祸害人清白姑娘,若真跟了我,也只会受苦。”
朱钧一顿,望着前方的少年,微微叹息。
心病难医啊。
两人很快到了尸房,朱钧对守着的官兵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萧清一人进了尸房,来到唐义的尸体旁停下。掀开上面的白布,露出一张青白的脸。
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勒痕,应该就是致命伤。身上其他地方并无明显伤痕,衣服整齐,并未出现搏斗痕迹,初步判断,确实是自缢。
只是…
她蹙眉,目光认真搜寻他脸颊附近。找了半天,也未看见接痕。在身上搜寻半晌,却找不到熟悉的瓶子。
奇怪?她的易容水呢?平日都一直贴身保管着,怎么不见了?
目光再次落在尸体上,并未发现有易容的痕迹。萧清心中疑惑,她确定,这个人不是纳兰夜白。只是为何却长了副‘唐义’的脸?难道…此人是真的唐义?
那么,纳兰夜白去了哪里?
“二清子,你好了没?”这时,门外传来郝猛的声音,“你身体还未好,不能老待在湿冷的地方,赶紧出来吧!”
萧清盖上白布,走了出去,“哪有这么娇弱?”
“那可不能大意,梵神医说了,你现在是关键时刻,万万大意不得。”
萧清好笑,怎么几日功夫,她身边的人风向就变了?整日“梵大哥”“梵神医”地叫,也不知阿九到底跟他们说什么了?
两人出了大理寺,准备回去。
这时,街道上经过一群异族打扮的人,个个身强体壮。他们身后跟着一辆异域风情的马车,到一个路口时停了下来。
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头戴毡帽,长辫齐齐垂在脑后,一袭火色长裙,身材袅娜多姿。额间垂着一颗血红宝石,衬得那容颜更加明媚动人,娇俏可爱。
“你们,都别跟着,我要一人去逛逛!”女子指着身后十几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一脸厌烦。
“王上临行前吩咐,要属下好好保护您,请公主勿怪。”
女子冷哼,“王兄,王兄,你们个个嘴里全是他,可将本公主放眼里了?”
“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
女子面露无奈,“哼,随便你们!”
远处的萧清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郝猛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二清子,她是辽国的公主,好像是叫耶律灵惜。”
“嗯,走吧。”
上了马车,两人朝落霞湖而去。只是在经过长街时,恰好遇上集会,整个街上全是人,马车几乎寸步难行。
“二清子,马车走不动了,俺看着这一时半会人流是动不了了,咋办?”萧清掀帘望向外面,街道上不止是行人,还有不少商贩和异族商旅,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我们走过去吧,正好给小清带些吃的回去。”萧清下马,郝猛将马车赶到街边停下,朝身后暗中跟着的楼里的人示意了下。
“我一人能回去。”
郝猛紧紧跟在她身后,“那不行,你伤未痊愈前身边必须留有人。”
萧清扫了眼身后,“不是还有楼里的人跟着么?”
“就算这样,还是没有俺亲自跟着放心。”
萧清知道,他是因为这次她重伤的事怕了,否则也不会和小清日夜不离地守着她。想到这个,也就由着他们了。
两人在街上走着,周围有不少商贩,本土的,异族的,甚至还有来自罕见地域的。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说着不同的言语,极具异域风情。
“不愧是大祁的帝都,真是繁华啊!什么人都有!二清子,你憋在家中也挺长时间了,这样出来逛逛倒也不错。”
“不是你感觉憋闷,才想出来走走?”
郝猛嘿嘿地挠头,“被你发现了?这么热闹的集市,怎么能错过?咱们好久没出来溜达了,正好今日好好放松下!”
萧清不由莞尔,“好,就听你的。”
两人走走停停,一会去这边看看,一会去那边瞅瞅,不一会,郝猛手上就拎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几乎全是吃的。
郝猛咧嘴,“这几日的口粮是有了。”
萧清,“…”
你明明买了正常人一个月的量好吧?
“二清子,那边那边!有江湖杂耍,咱们过去瞅瞅吧!”郝猛拽住她迅速朝那处奔去,隐约的,萧清能看见有人在喷火,耍大刀,踩高跷,虽是普通杂技,围观的倒是不少。
靠近了才发现,里面还有耍猴的和变戏法的,几乎是汇聚了所有民间技艺。
旁边郝猛看得兴致勃勃,萧清却看得兴致缺缺。毕竟前世的她,看到的魔术表演和超难度杂技不在少数。
人流越聚越多,大多数人都是过来看个热闹。这时,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接着人群涌动,将她一层一层挤了出去。萧清无奈,干脆站在外围等郝猛。
这时,远远就看见那个耶律灵惜走了过来,兴致勃勃地朝这边奔来。她看得太专注,未注意旁边的路人。一不小心与人相撞,朝这边跌来。
而萧清正好站在她正对面。
------题外话------
纠结的清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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