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1 / 1)

穹苍说完之后, 审讯室内几乎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丁希华目光闪烁,不知是坚定, 还是逃避地说道:“不可能。”

穹苍不以为意地笑了下:“诚然来说, 人类是会排外的。即便那不是他们的本意,但是对于许多高智商人群来讲, 他们还是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与普通人的格格不入。无论是思维的逻辑、说话的方式、理性与感性的权衡,都会出现一定的偏差。幸运的人会得到包容,进而适应习惯。至于不幸运的人, 会被现实一棍打醒,游离在世界之外。很遗憾你是第二种。而人是会寻找同类的。”

穹苍抬手指向他,那根极具存在感的手指, 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一个紧绷的点,犹如即将被点燃的引线。

穹苍:“你在被沈穗伤害之后,是不是会试图在世界上寻找第二个像自己这样的人?你确定你找到的,是同类,不是猎人?”

丁希华瞳孔颤动,一半被掩藏在眼皮之下,目光似剑地从下方瞪视着她:“哪里一样?”

穹苍摊开手:“‘世界是为我们这些天才所准备的,什么叫天才, 就是注定比普通人高上一等。’、‘庸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排除异己。尤其是对那些特别优秀,特别突出的人, 可以极尽残忍’。‘很多人都想要挑战, 被你解码的感觉。’。这些都是你说的, 而我那个愚蠢的学生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大概只有复述,才会有高相似度的语言描述。”

丁希华唇角的弧度抿紧。

“这些思想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吧。”穹苍用手指比划, 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设定一个条件,将你们归为同类,给予孤独的人对团体的归属感。打压异类,拔高自身,提升你们对自己智商的认同感。扮演人设、伪装情绪,在融入普通的社会之后,享受愚弄他人的快乐。设立目标,指定标准,让你们朝着靶子进击,证实自己的实力。”

穹苍说:“那个靶子就是我。对吧?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洗脑游戏,或者说高级传销。引诱你们的,不是金钱,而是你们最缺乏的愉悦感。”

丁希华脖子上的青筋外突出来,显示出此刻他身上的肌肉都在愤怒爆裂的边缘,他的喉结用力滚动,然而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派平静。这是他多年训练出来的技巧。

穹苍继续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项娱乐项目肯定很早就开始了。范淮也许身在其中,可是他的表现没有让对方满意,因为哪怕他遇见再多不公平的事,他的目标依旧是,做一个普通人。所以对方步步紧逼,要将范淮这只不在他计划之内的猎物圈入自己的牢笼。而你,就是他用来训练范淮的另外一只猎物。”

丁希华嗤笑一声:“呵,听起来显得我很蠢。”

穹苍低沉道:“当时我就觉得巧合,为什么范淮会选择我做他的老师呢?他说是因为,在监狱里看见了一本关于我的书。也许所谓的巧合,并不单纯,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有人想将他推向我,有人想将我推向你们。”

丁希华自嘲道:“你们清醒地抵抗,而我却沉沦了?”

穹苍看着他,垂下视线。

其实,以前她并无所谓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好人?坏人?在她眼中那根本没有明确的边界。她只需要做一个站在法律线以上,能确保自己平安生活的人就可以。

伤害别人她没有兴趣,可她的过往也不曾给予过她多少温情,她没有救世济人的目标。

和普通人相比,她像是一个手握武器的人,她不大平顺的童年增加了她的危险性,她吸引罪犯的特质使得她手上的刀锋变得更为锐利。所以众人恐惧她,戒备她,误会她。

她有着普通人都有的不平跟愤懑,在她心智还不成熟的时候,经历这一切,也会出现不乐观不正面的情绪波动。只有“不能杀人”这条准则,是她不可动摇的底线。

后来遇见江凌,江凌告诉她,“不能杀人”不应该作为底线,人应该是更具有温情的一种生物。责任、亲情、正义……在法律线以上,还有许多不能做,和必须做的事情。

“丁希华。”穹苍清楚地叫着他的名字,“你会发现,说明你还清醒。你的自尊,允许你接受这样的愚弄吗?”

丁希华先是沉默,然后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随后他的肩膀传来一阵耸动,并慢慢大笑出声。

房间里回荡着他刻意发出的大笑声,那笑声刺耳又尖利,唯独听不见什么愉悦的感情。

“你以为是谁促使我杀死我父亲的?是我的狂妄大意,才让她有机可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说,到底谁才是这个游戏里真正的玩家?你说得对,我,只是一个猎物。”穹苍静静看着他。

丁希华笑声止住,眼睛里被挤出了一点生理泪水。他用力抹了把脸,两手撑在桌上站了起来。

“我没有让那么多人看笑话的乐趣,穹苍,来找我吧。”

穹苍跟着站起身,对面的人影一阵闪动,先一步消失不见。

丁希华选择强制登出。审讯室里只留下她一个人。

何川舟上前,一掌拍在台上。那剧烈的响动和她身上阴霾的气息,让正在恢复数据的技术员颤抖了一下。

技术员小声道:“您别,别生气?”

何川舟快速恢复冷静,理顺自己稍乱掉的头发,说:“没什么。摔了个跟头。”

众人缄默不敢出声。

?

贺决云坐在审讯室里,原本是在引导沈穗的情绪,眼看就要成功,突然接到了来自同事的电话。

剧情线都快要捋清楚了还会出现线索,应该是很关键的信息。贺决云本来想出去接电话,但看沈穗目前的状态,似乎已经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就直接接了起来。

“我们这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队长让我马上送过来给你。”对面的同事说,“我现在跟你简要地说一下。”

贺决云:“请讲。”

“董轩轩的生母叫董菲,后来改名叫董茹姚。在四岁半之前,他一直跟着母亲生活。”

贺决云觉得这名字好耳熟,简直呼之欲出,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你说董轩轩的母亲是谁?”

“董茹姚啊。”对面的同事继续道,“董茹姚没什么经济背景,也没有什么职业技术。当年她的生活过得很窘迫,基本是靠打零工维持。可是因为董轩轩太小,她的工作经常会因为孩子出现变动,加上她身体又不好,每一份零工都不长久。或许是经济压力太大,她对孩子不是非常友善,出现过殴打的行为。不过看就医情况不算严重,也不算频繁。丁陶知道以后,就要求将孩子的抚养权交给自己,并且不允许她进行探望。”

贺决云问:“她没答应?”

“她答应了。丁陶申请转户口的时候,她到场了。”年轻同事说,“不过一个母亲应该很难忍住不去见自己的儿子吧?邻居说她出现过两次,没过多久,董轩轩就死了。那段时间她精神有点受刺激,再后来就被人送回老家休养。丁陶给她打了一笔钱,她很多年都没出来。”

贺决云惊讶道:“儿子死了,她居然没去找丁陶报仇?”

对面的青年说:“不知道哇。我再找人去她老家问问,不过太远了。”

“因为丁陶跟她说……”沈穗突然沙哑地开口,“董轩轩是为了出去找她,才会出事的。”

贺决云愣了下,看向对面。

沈穗脸上还有两道未干的泪痕,让她看起来尤为憔悴:“她当时后悔了,想见儿子。董轩轩有时候会悄悄跑出去见她,把自己吃的零食藏起来带给她。丁陶就这样骂她,说她害死了轩轩,她信了。”

“你们――”

贺决云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然而罪魁祸首丁陶已经死了,对面这个女人也放弃了挣扎。指责、发泄,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用处。

这会是董茹姚想要看见的结果吗?可是这样的结果依旧让人感到无力。就如穹苍说的那样,以死亡为开场的游戏,从一开始就没有了所谓的胜利。

电话那边的人久久听不到回应,叫了一声:“贺哥?”

“没什么。”贺决云压下各种复杂心情,“你继续说。”

“董茹姚前两年回来了,之后经人介绍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对面的人说,“对,就是你们之前让我查的那个董茹姚,洪俊的同事。昨天晚上被送进医院的那一个。”

贺决云心惊,有了某种极为强烈,令人不安的预感。

对面的同事继续道:“我们查过,她之前的工作范围就在临近C大的街道。队长让我们联系了学校附近那个住宅区的保安,确认她还兼职过那个小区内部的清洁工作,每个月1200块,她做了一年多,后来辞职了。”

“我们已经让同事去医院找她,也派人去学校附近做一次详细排查。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

贺决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正欲弄清楚这里面的关键,就见穹苍推开门走了进来。

贺决云骤然忘了自己想问的话,茫然道:“你怎么过来了?丁希华审问完了吗?”

穹苍说:“是啊。他掉线了。”

贺决云:“……??”我看起来像是很蠢的样子吗?

穹苍在他身边坐下,示意他把电话挂了。

“我来问吧。”穹苍说,“我大概知道了。”

贺决云于是挂断手机,跟着落座。

穹苍看着沈穗,沉沉吐出一口气,一手摸上旁边的水杯,用指甲抠它连接处的缝隙。

沈穗对贺决云的通话只听到了一半,她直觉不对,问道:“董菲怎么了?她回来了?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穹苍说:“她不仅回来了,她还报仇了呢。”

“跟她有什么关系!”沈穗激动叫道,“人是我杀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世上还有一种杀人方法,叫做借刀杀人。”穹苍把杯子外面的纸撕开,“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你们那个家,早就已经漏洞百出。”

?

病房的窗帘被拉开,光线刺了进来。床上的人眯了眯眼睛,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洪俊转过身,轻声道:“小董,你醒了?”

董茹姚点了点头,长期的病痛折磨让她瘦骨嶙峋,因为刚刚经历完抢救,此时唇色惨白。

洪俊小心翼翼地在她床边坐下。

董茹姚双目无神,望着天花板,浅浅呼吸。

洪俊说:“丁陶死了。”

董茹姚的眼睛迸发出一道光芒,浑浊的双目瞬间变得有力。她转过头,漆黑的瞳孔对准洪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点头确认,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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