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一场战争即将来临,藏青色的云朵翻卷着,吞没了最后一片乌蓝色的天空。

辽阔的格尔多草原北部的某处,草原上扎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营帐,连绵了四十余里。这是里潘家族的部队,他们在酝酿着对克格沁部族的入侵。每一个营帐外都是一匹烈火马,唏律律的声音在扎营处此起彼伏。

历代格尔多草原北部部族向南入侵都折戟在迪尔布山谷里,迪尔布山谷幽长的山间通道泥泞湿滑,崎岖难行。

“真是疯狂,宗主你确定要这么做么?万一克格沁部族收到消息,在迪尔布山的山谷里,设下一只伏兵,必然是身陷绝地,现在放弃这个决定还来的及!”一个个子略矮,有些驼背的年轻人不安地劝阻。

“别担心了,小家伙,你的部队不会冲锋在第一线,你只要在关键的时候,从侧翼杀出,把克格沁家族的妇孺孩子一网打尽就好,这不是什么难事,对吧?”虎背熊腰,身高体壮的里潘家族长风泽里潘哈哈大笑。

矮个青年失望的表情从脸上一闪即逝,他退后半个身位,回到了营帐内两边里潘家臣的行列。

分列两侧的家臣都带着鄙夷的目光,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嚼着一些胆小鬼,没种这类话。

家臣显然认为,里潘家才不久刚收拾掉格里姆家族,这是一支不弱于克格沁的部族,而里潘家族的吞并格里姆家族只用了一个月,所以继续吞并克格沁家族,这并不是什么错误决定。只要稍微小心点,便可打破历代传言,成为首支走出迪尔布山谷的北方部族。

而这个矮个青年——小克鲁迪的发言,在众家臣的眼中便是怯战懦弱,畏惧敌人。

如今被迪尔布山分割的格尔多草原只剩下这两支大型家族,为了更多的部族生存空间、资源抢夺,此间必有一战。

“好了好了,小克鲁迪的父亲不久前才战死于和姆里昂家族的战斗中,你们不要嘲笑他的胆小,毕竟他的父亲老克鲁迪是里潘家最忠心的家臣,克鲁迪家世代效力于里潘家,我作为里潘家族的族长,也应该让这小家伙学会成长。”风泽里潘大手一挥,把意图针对小克鲁迪的家臣们压下。

小克鲁迪面色阴沉似水,早已暗暗思量自身出路。自己的便宜老爹为了所谓的部族荣誉,和姆里昂家决死一战。家族的精锐战力五百突狼骑,作为先锋直突对方狼帐(族长营帐),被十倍于己的兵力包围依然死战不退,为风泽里潘的中军击溃姆里昂家后方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战后,克鲁迪家突狼骑死伤殆尽,从第一战力家臣沦为垫底。在别的家族思索如何扩大部族时,小克鲁迪想的只是保存实力。

夜黑风高,克鲁迪部营帐间升起的篝火浓烟在夜色印衬下青灰袅袅。它就像无法保全自身时,小克鲁迪的不安心情,复杂并交织不断。

“少族长,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作出舍弃辎重的决定!我们部族太惨了,如果老族长在世一定不会允许你这么去做的,这无疑断了克鲁迪家的生路啊!”营帐内一个头发灰白相间,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劝道。

“布鲁大叔,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么?还记得我父亲在战场对你说的最后几句话么?他说要我继承他的遗志,你要坚决拥护我的决定!我如果做的决定是错误的话,父亲为什么不让我的兄弟冯克鲁迪、马希尔克鲁迪去当族长?我想不仅是因为我是嫡子,更因为乱世当中我会生存!我能保证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以后,我们家族的名字仍然还存在于格尔多草原北部!”小克鲁迪伸手指向了菲尔布鲁,接着他走到菲尔布鲁身边,拍拍菲尔布鲁的肩头。他知道“指”这个动作过于尖锐,要通过拍肩表示信任。

菲尔布鲁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他抬起失望的脑袋说:“乔治,我们难道跟在宗主风泽里潘身后,偷袭克格沁部族的妇孺还需要丢掉辎重么?这完全就是里潘族长惦念老族长的死战的情分,给克鲁迪家最后的一点翻本的机会,难道你认为这也不对么?”

小克鲁迪脸上露出不愉,因为他讨厌乔治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农夫的意思,别人都说一个农夫不能统治狼的部族,“如果这只是摘果子,我想我不会和你生那么大气,也不会在宗主营帐内被那些莽夫认为成懦夫。可是你摘得果子时候,发现你摘到的不是诱人的果实,而是带满倒刺的三翼飞蛇,你会怎么看?”

菲尔布鲁气急,断言说:“克格沁的妇孺怎么会是三翼蛇?乔治你难道真的害怕了么?”

小克鲁迪捶胸顿足,父亲怎么会留下一个这么愚蠢的部下?看看今生自身的年龄,也确实得留下个老实忠心的人来辅佐,这样的人不会有野心。

菲尔布鲁见小克鲁迪没有解答的意思,便顺着小克鲁迪的目光看向营帐上挂着的羊皮地图。

帐篷上的这块地图原是老克鲁迪留下的,所有地图均未用颜色标注处势力,只是粗浅的细线缝出部族势力范围。

小克鲁迪左手指着地图上里潘家原先的一小块区域,右手抄起沾染了黑色染料的手笔向那块地域抹去,道:“这黑色地带原是里潘家的,小的不行却透出征服的欲望,乌漆墨黑看不出一丝杂色。而现在里潘包括了三个部族,地域辽阔,一眼看去远强于山谷南端的克格沁。可是你看,原来涂里潘家的黑色涂料继续向姆里昂,格里姆家的版图上涂抹会怎么样?”

说着小克鲁迪手中的手笔未蘸颜料继续抹去,姆里昂和格里姆部族的地域上已经被随意抹上这股黑色。

“淡了一些,有些发灰,颜料不太够!”菲尔布鲁不知深意,有一说一。

小克鲁又将克格沁的区域也抹上了,“如果去征服克格沁,这回怎么样?”

“这回更淡了,淡的已经黑色中充斥着白色了。”菲尔布鲁依然木讷地说。

“唉!你都知道黑色淡了,这样的颜色和原来的里潘家一比,甚至连原来的黑色都看不出来,这样的里潘家还是里潘家么?”小克鲁迪说。

菲尔布鲁终于知道了克鲁迪要说什么,拍着脑袋说:“你是说里潘家统治不稳,无法再向外征战了!我们去打劫了克格沁的妇孺,转头也许就会被不知道哪股势力给吞并!到时候里潘族长疲于控制部族各方势力,也保不了我们!也许吞并我们的人,就是来自于被收编的格里姆,或是姆里昂那些人?”

小克鲁迪心说,终于说明白道理了,长叹一口气:“对啊!也许不用那两只降部来收拾我们,我们这场仗根本打不赢,可是谁会愿意听我的想法呢?克鲁迪家只不过是一只失去五百突狼骑的末流家臣,且不论我说的对错,我的声音已经不再重要!风泽里潘需要的是姆里昂、格里姆这些瘦死骆驼比马大的部族为他征战。只不过黑已不再是黑,就算用黑色涂满了整个格尔多草原,那这种颜色又会属于谁呢?”

菲尔布鲁终于明白小克鲁迪的良苦用心,说:“既然如此,带上辎重撤离也不失稳妥啊!”

小克鲁迪说:“战争是火,一触即发。如果皮毛被火烧到就要割掉皮毛,如果四肢被烧到就要割掉四肢。你不想火烧皮毛不忍割弃而火烧全身吧!布鲁大叔,我主意已定,但还要具体思考下细细的出路。你去整顿部队,让他们吃顿饱的,每人身上带上四天口粮,行军速度一定要快,还要和里潘的中军移动岔开方向。另派一只五十人的老弱残兵跟着风泽里潘,那五十人腿上都绑好落华树的树枝,咱们的行军迹象绝不能走漏。”

菲尔布鲁心里尚未被完全说服,但只得按照小克鲁迪的命令去做,撤出了营帐。

小克鲁迪思虑的目光又朝向那张羊皮地图,嘴里喃喃地说:“是沿着穆勒河向南顺流而下呢?还是北进跨过迪尔布山的另一条支脉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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