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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夺书<二>(1 / 1)

项甲撤步拧身,手腕急抖,竟以棍尾使一招“凤点头”,直捣陈友谅面门。紧跟着“举火燎天”、“佛陀指路”、“韦驮献杵”、“大横摆”、“小横摆”、“泼风沥火”、“金刚搬山”,招式大开大合,法度严谨,使得乃是罗汉棍。罗汉棍出自河南嵩山少林寺,虽是入门武功却颇具威力。

徐寿辉一边喝彩,一边向同来的几人指点招式。他们均是教中好手乔扮,那一根根扁担乃生铁铸造,使起来正是长棍的路数。

陈友谅心道:罗汉棍虽然多有流传,但要使得这般纯熟,必得是少林嫡传弟子。只是听闻如今少林寺约束门人,只研佛经,不习武学,怎得又出了这么个年轻高手?须得逼他施展其他棍法才好。

当下展开身形,四下游走,见棍法中出现空当,才近身急攻。剑不离鞘,剑鞘也绝不与他熟铜棍相碰。二人拆了数十招,除了第一下,之后再不闻兵器交击之声。

项甲酒劲上涌,忽然停手道:“你这人说话好听,动起手却这般瞧不起人,为何迟迟不肯拔剑?”

陈友谅笑道:“小弟怎敢?这套罗汉棍刚柔并济,在项大哥手中威力无穷。只是平日看得多了,小弟便斗胆试一试以剑鞘应对,也好检验胸中所学。”

项甲大怒,他此时已有五分醉意,大踏步来到亭中,将三碗酒喝光,道:“你剑未出鞘便是赢了,我自罚三碗,咱们再来!”言罢将酒碗重重一顿,跳到陈友谅对面,道:“你先拔剑,我不占你这个便宜!”

陈友谅笑道:“恕罪恕罪。”

众人只觉惊虹一闪,一柄又细又长的剑刃出现在陈友谅手中。

寻常长剑宽两寸许,这柄剑却窄了一半,又长了三分,拿在手中便似一根长刺。剑身泛碧,被四下里枫树一映,显得灵动非凡。

项甲登时收起小觑之心,叫道:“好剑!”

陈友谅道:“剑名飞燕,宽九分,长四尺一寸,请项兄赐教。”

项甲点点头,道:“我要使一路疯魔杖法,师父说我练得尚不纯熟,不能收发自如,你要小心了。”

陈友谅不答,心道:方才使“罗汉棍”,现在使“疯魔杖”,使得再精,也总是江湖中寻常路数。

项甲喝一声“看招!”,熟铜棍往腰间一横,身形转动,旋风一般扑来。

陈友谅脚尖一点,纵身出剑,点他面门。

此时日头偏西,一片金光洒在剑身,火蛇也似的窜到项甲眼前。

项甲仰头扑的倒了,熟铜棍顺势昂起,取陈友谅下盘。

陈友谅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他临危不乱,长剑疾挥,平平拍向袭来的熟铜棍。只听“啪”的一声,剑身竟弯曲过来,绕了熟铜棍几匝。原来这“飞燕”竟是一柄软剑,剑身旋即绷直。陈友谅借这一弹之力横跃,落在项甲左侧,一片剑花向他胸口洒落。

项甲叫一声“好”,使一招“蟠龙绞柱”,踢陈友谅左胯。

陈友谅抽身避过,项甲已顺势立在当地。紧跟着熟铜棍舞成一团黄光,如暴风骤雨般朝陈友谅卷去。

陈友谅不敢怠慢,跟他以快打快。二人兵刃撞击之声乒乒啪啪不绝于耳,与方才迥然不同。

徐寿辉越看越奇,只见项甲以熟铜棍使“疯魔杖”,杖法中的推、劈、截、铲等招式便使不出。他索性不用,却将醉棍中部分套路参杂进来。抡、撩、拨、点、醉踢、醉蹬、醉舞花,忽纵忽收,乍徐还疾,往往在东倒西歪中暗藏绝招。疯魔杖乃三分成疯、七分入魔,醉棍是三分潦倒、七分癫狂,二者多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见项甲一时跌翻在地,招式拖沓,似欲沉沉睡去;一时又冲天而起,狂殴猛打,宛如凶煞附体。间或打出一些怪招,既不是疯魔杖,也不属醉棍范畴,却又威力十足。

陈友谅谨守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偶尔回击两剑,也是凌厉无匹。

二人棋逢对手,搅得四下红叶翻飞,如下雨一般。

此处毗邻城廓,这番恶斗早引了数十人在旁围观。其中不少佩刀持剑,或冷眼观瞧,或指指点点。

又斗了大半个时辰,陈友谅心中焦躁,暗道:此人师承自己是看不出了,公子爷见闻广博,或许识得。但事已至此,总得露一手,才不至被公子爷小瞧了。

一念及此,软剑直取项甲前心,待他回棍格挡,剑身陡弯,斜刺他肩头。

项甲抽身退避,陈友谅暗扣剑格上凸起的圆环,“啪”的一声,软剑从中间弹开,上半截剑身如飞刀一般,正中项甲肩头,随即又缩回原状。

项甲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肩头鲜血已涔涔而下。

原来这柄软剑分为上下两截,中间以锁扣、绷簧连接。平时与普通软剑无异,但轻轻一按剑格上的机关,上半截剑身便会突如暗器一般射出,令人防不胜防。

这一下陡生奇变,围观众人哄然议论。有人大声道:“暗箭偷袭,算什么英雄!”

陈友谅只作没听见,抱拳道:“承让承让!公子爷,小人幸不辱命!”

徐寿辉急忙上前检视项甲伤口,见是皮外伤,这才放心,歉然道:“当真多有得罪!”转身向陈友谅道:“还不给项兄赔罪!”

陈友谅躬身唱喏。

项甲大怒,一伸手道:“慢来!你使诡计取胜,我心中不服,咱们再比过。”

徐寿辉也觉陈友谅这一手欠妥,毕竟探查对方师承事小,得罪朋友事大,当下朝项甲一揖到地,道:“我这个兄弟下手不知轻重,凭借兵刃上的机关才侥幸取胜。若比真才实学,绝不是项兄对手,项兄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项甲哼道:“胜了便是胜了,姓项的绝不抵赖,但我就是不服!”言罢急步入亭,将第二轮酒喝了,不顾胸前酒渍淋漓,冲出来对陈友谅道:“再来!我看你还有什么鬼画符!”说着抡棍便砸,二人翻翻滚滚又斗在一处。

这一次项甲招式又变,七分刚猛,三分轻灵。攻势不如方才凌厉,却长于防御。但陈友谅这把软剑着实诡异,本身柔韧多变,再加上机关倏发倏合,越发使人难以揣度。

斗到分际,只听陈友谅叫一声“着!”,项甲左臂又中。他不待陈友谅说话,倒跃入凉亭,见酒碗空着,抓起酒坛“咕嘟嘟”灌了三大口,随即跃回来进招。一进一出,竟不稍歇。

徐寿辉高声道:“陈兄弟回来,项兄请罢手!”

项甲充耳不闻,发了狠的猛攻。陈友谅面带冷笑,一柄软剑也舞的更紧。

徐寿辉无奈,道:“取我的剑。”一名脚夫应声奉上。他抽身跃入战圈,“唰唰唰”三剑分袭陈、项二人手臂。这三剑不含内力,只用剑身拍打。

岂料项甲斗得性发,又带着酒意。见他长剑递来,不假思索,只用熟铜棍猛地一绞。

“当”的一声大响,长剑高高飞起。下落时被树干挂了几次,落到凉亭顶上。

徐寿辉眉头大皱,正要上去取剑,忽然马蹄声响,又一乘快马自北面驰来。周围人遮住视线,看不清来者相貌。

快马转眼驰近人群,马上乘者一眼瞥见陈、项恶斗,冷哼一声,突然冲天而起,手中一道银光流星赶月般直取陈友谅。

徐寿辉眼尖,看清那银光乃是一条链子枪,急道:“陈兄弟小心!”

陈友谅恰巧背对来人,听到呼喊,劲风已然袭至。他不及回头,回剑急掠。“叮”的一声,软剑几乎脱手,就地一个翻滚,险险避开。

链子枪余势不衰,一下击中地面,直砸得红叶乱转,石屑横飞。有几片射中陈友谅脖颈,竟是隐隐生疼。

徐寿辉急忙挡在陈友谅身前,叫道:“这位兄台,请听在下一言。”

来人一击未中,便不再出手,扫了徐寿辉一眼,问项甲:“怎么回事?”

陈友谅持剑的右手微微发抖,耳听项甲喘着粗气道:“师兄,你来啦!”心中暗暗叫苦。

书中代言,此人姓况名天,正是项甲师兄。他二人奉命到麻城,原是要请邹先生相助干一件大事。孰料事情不谐,那邹先生性情古怪,任二人如何恳请,全不予理会。况天冷静沉稳,倒还罢了。项甲却是急躁脾气,他不敢当面发作,只推说观赏一下麻城景物,便纵马出城。在左近驰了几趟,见师兄仍未出现,索性沿山道奔去,这才有了巧遇徐、陈,喝酒赌斗一幕。

徐寿辉待项甲一五一十将事情交代完毕,上前向况天行礼。

况天斗笠不去,淡淡应了,指着项甲道:“我师弟武技浅陋,原不足与高手放对。只是事关师门荣誉,他如此狼狈,我他带回去,须无法向同门交代。因此在下不才,也想领教一二。”

项甲忙道:“师兄别误会,我二人并非真个打杀,这两位都是朋友!”

况天冷冷道:“好一个朋友,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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