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央除了咳嗽些,身体也没什么异样,吃完早饭,便让人将纪柔的小猫抱了过来,那小猫懒的很,白暖暖的一团,也不怎么肯搭理她,只顾着自己在庑廊下翻着肚皮晒太阳。
过了一会儿,就见淡秋一脸惊讶的过来,说道:“姑娘,宫里来人了!”
再过一会儿,她又跑回来,这回倒是有些喜悦,“是宫里的郑公公,送了补品给姑娘,现下已经走了。”
她话音才落,马上又有一个寿安堂的小丫头过来通传,“纪府的章姨娘带着女儿上门道歉来了!”
观山阁内的丫头婆子们听了都是一口就能吞下一颗鸡蛋的表情。
寿安堂内,萧老夫人仍觉得有些尴尬,方才郑公公送补品时问了一句,“萧六姑娘身体可大好了?老夫人定然是心疼的,想必常守在六姑娘身边吧,咱家身份不便,不好过去亲看,只好问一问老夫人了。”
当时萧老夫人只觉得脸上轰地一热,只能敷衍的说“已经大好了。”不然她还能说什么?说自己嫡亲的孙女落了水,她连一次都没去瞧过?
自郑公公走后,她这心里就不大舒服,谁知后脚纪家那对母女就登门了。
章姨娘毕竟还没有扶正,还是姨娘的身份,萧老夫人只让一个二等丫鬟在院门处等着,将她迎了进来。
其实萧老夫人肯亲自接待她,已经算是很给她脸面了。
章姨娘带了两盒燕窝进了东次间,萧老夫人淡淡地吩咐丫鬟接了,淡笑道:“章姨娘是稀客,快请坐。”
嘴上说的殷勤,语气却很有些怠慢。
章姨娘心中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笑着道:“听说府上六姑娘得了伤寒,我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便带了两盒燕窝来给六姑娘补补身子。”
萧老夫人言语之间不是很热络,“章姨娘客气了。”
就不再说话了。
章姨娘忍着气,笑道:“都是我家九姑娘的错,也是我没教导好的缘故。她性子冲动了些,但却是个心思恪纯的,还望老夫人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又拿眼睛去瞪纪庭茹,纪庭茹为了显示自己气色不好,连脂粉都没用,只松松挽了个髻,有些疲惫的样子。见章姨娘暗示自己,便不甘不愿的道:“是我错了。”就再没旁的话了。
章姨娘气得直想过去拍她两巴掌,在家里明明教的好好的,让她语气低软些!
萧老夫人见她们在自己面前就把这歉道了,显然是不想去看望萧央的,她也懒得替萧央出头,见她们姿态放的低,便道:“都是孩子们之间的事,章姨娘也不必太过苛责九姑娘了,谁还没有个顽皮的时候呢!”
章姨娘听了就笑着道:“还是老夫人大人大量。”这歉就算是道完了,迅速领着纪庭茹就回去了。
……
萧玠和萧承这几天都不在京中,萧玠前往南京了,这几日便会回来,萧承则回了白鹿洞书院,毕竟马上就要秋闱了,这个时候是不能放松的。
傍晚的时候,开始落起细细的雨丝,萧央接到萧承送回来的信,信中只道了平安,并未提及其他。
细雨濛濛,春光渐老,远处山岚淡墨如画。
萧央将信收起来,捧了本书坐在灯下看,才看了两页,便见夷则掀了帘子进来,今晚并不是夷则当值,萧央有些诧异。
夷则低着头道:“姑娘,摄政王来了,是悄悄过来的,并未惊动旁人……姑娘可否去见一见?”
萧央不由得腹谤,悄悄过来是怎么过来的?不是从大门进来的么?怎么能做到不惊动旁人的?
她已经梳洗过了,只好又重新挽了发髻,换了身浅碧色纱衫去见他。
走出房门,她才发觉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不知道都去哪儿了,她身后只有一个夷则跟着,连白氏和抱石她们都不在。
天幕阴沉如浓墨,遥遥便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花厅外,暗中有护卫把守。她站到庑廊上,便不动了。
他只好缓步走过来,隔着庑廊外的一座小小花圃,他没有撑伞,身上披了件玄色披风,在一座赤铜雕云纹的座灯旁停住,光芒淡淡,甚至能看得清雨丝落在他身上的形迹。
他只是过来看一看她好不好,她还小,稚.嫩的身体落了水,总要让人担心的。见她面色不错,还有精力隐隐的防备自己,看来应该是无碍了。他无声的笑了笑,道:“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萧央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怔了一下,才道:“我不是很冷。”
他“嗯”了一声,静默了片刻问她:“你喜欢山东么?等过些时候,仗打起来了,我安排你和你的家人去山东住些时日。”他声音轻柔,“山东临海,你可以去看看,还有大如锅盖的馒头……那里气温适宜,你想去么?或者想去别的地方?”
萧央十分惊讶,她一直都知道南越王不老实,要兴兵犯京,但她也一直觉得南越王只是虚张声势罢了……真的会发生战争了么?他安排她离开京城,是想要保护她吧。
她心突然跳得很厉害,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滋生出来,她想压下去,就听他声音压得有些低,抬眼认真的盯着她,慢慢道:“我在等你长大一些……你还愿意嫁给我么?”
四周只有簌簌雨声,她好像没有听清,或者是听清了,却被她下意识的否认掉了,半晌她才问:“您说什么?”
他叹息般地笑了笑,虽然想再与她多说一会儿话,却道:“天冷,你穿的太少了,回去早些睡觉吧。”
他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了,等她回去了,他才转身走了。
曾子铮和两位阁老都在临仙楼等重渊,重渊进了包厢,三个人都起身给他行礼。
他让他们都坐下,有侍卫换了新沏的茶上来,肖宴替他解了外面的披风,他才坐下来,拿出绢帕慢慢擦手。
曾子铮和那两位阁老都有些惊讶,摄政王很明显是淋了不短时间的雨。
还是穿着墨青直裾的何阁老先开口道:“王爷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重渊笑了笑,道:“不必。”又问坐在何阁老身侧的赵启元,“四公主出嫁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么?”
赵启元立刻道:“都安排妥当了,辽东王倒是无意跟着南越王造反,前几日南越王命人送了美女给辽东王,还被辽东王打了出去。倒是韩复辛,态度摇摆不定,想要将他拉到我们这头儿来,只怕还要费上些功夫。”
重渊淡淡道:“那就不要再费功夫了,韩复辛这样的人,最知晓厉害关系,等到打起来,只要他尚无法确认哪一方必定会赢,他都不会出兵。”他端起一杯茶,“倒是南越王那里,查出他那个幕僚的身份了么?”
这句话是问曾子铮的,南越王是个骄狂自大之人,极少有人能说服他,他做事向来只凭自己意愿,他领兵作战虽然厉害,但没有好的谋略,一样成不了大事。
但几个月前,曾子铮命人悄悄从南越找了些歌女回来,那些歌女都是曾在南越王府上待过的,她们虽不能近身接触南越王,却也知晓些有用的信息,比如南越王有位座上宾,南越王待他十分礼遇。
最近南越王突然收敛了不少,想来应是那位“座上宾”的功劳了。
曾子铮一直在查那人的身份,却只查出了那人名叫林疏,除此之外,竟毫无头绪。
仿佛此人是凭空而来。只怕连这个能查的出来的名字也并非真实。
此时重渊问起,曾子铮只能回道:“没有。”
重渊没有说话,此人藏于暗处,目的不明,相比于韩复辛和南越王,他才是最令人忌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