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白皙,指尖灵动,不似一个男子的手,音调一转,激扬异常,让人闻之气血沸腾,真是一首魔曲。场外的人皱眉,显然这样的对手十分棘手。场中的彪形大汉,虽生的虎背熊腰,气血逼人,煞气护体,此时也是如遭雷击般,剧烈喘息起来。
曲风再变,轻柔婉转,悠扬动听,若天宫仙乐,不似人间之物。大汉煞气鼓荡,内里不时有狰狞的鬼脸显化而出,发出呜呜之声,抵住了这音律的袭扰。
“此人是化外之人。”千杯醉看着大汉身外的煞气说道。
“化外之人,千兄何以见得?”绝魂笑着问道。
“此人煞气化形,其杀戮已然滔天,且还有不少凶兽之魂在内,更重要的是,他的功法奇特,我从未见过。”千杯醉打开折扇,如今已然是空荡一片,原先书写的天下二字早已不见,千杯醉下意识的笑笑将折扇收起。
化外,龙域疆域广阔,以东南西北四大绝地为界,以内称龙域,而绝地之外更是有无尽大荒,传闻大荒之中天材地宝无数,对无数年来寻宝之人无尽的诱惑,久而久之,不少龙域之人索性走出龙域,栖身于大荒之中,茹毛饮血,与兽为伍。此为化外之人。
绝魂定睛看去,那大汉煞气已经化成了一副盔甲,通体乌黑,更有鸟兽图案点缀其上。他双目赤红,掏出一把狼牙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飞快的用鲜血在地上图画着诡异的图案,嘴中练练有词,最后那狼牙匕首更是插在图案当中。
大汉****着嘴唇,嗜血之色显露无疑。而对面的男子盘坐在地上,仿佛对这汉子置若罔闻般,擦拭着他那张古琴。
“我,南荒大部族长之子,呼延铎,你,叫什么名字?”大汉说的格外蹩脚。
“我只和死人说话,告诉你又何妨,我名囚牛。”那浑身缭绕着迷雾的男子说道。
囚牛,仿佛是一个魔性的名字,百年来曾有许多关于囚牛的传闻,仿佛囚牛的出世预示了九子的觉醒,传说这个名字本是九子之名,因他出世之时血脉纯净之极,堪比第二代九子,故以老祖之名作为激励。
此子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天赋绝世无双,更是有超凡的悟性。二十岁时就曾挑战族中长辈,罕有败绩,更是独自进入化外之地十年,回来时带回了数颗破天境凶兽的兽丹,震动龙域。
那名为呼延铎的大汉显然没有听过囚牛之名,一声怒吼。两个蒲扇般的手掌向着地上的图案拍击而去,一道道黑气冒出,幻化出一头银色狼首,此狼刚一出现。一轮血月从星辰中出现,随后整头银色巨狼出现,其身躯遮天蔽日,狼头对着血月一吼。血月中投下点点血色光华,那狼头赫然出现了一个半圆型的血月印记。
银色巨狼目露凶光,蛮荒之气铺天盖地而来,随着血月的加持,银色巨狼气势暴涨,似有吞天之力。
“血月天狼,蛮荒十凶之一,没想到这南蛮子竟然可以将之召唤而出。”风灵目光闪动,面露讶色。
呼延夺面露凶光,来到血月天狼背上,双手朝着此狼背上一按,一个半圆的血月同样出现在呼延夺的眉心。呼延夺整个人疯狂起来,一声仿佛野兽般的吼叫。血月天狼跟着疯狂起来,巨大的狼爪直接抬起向着囚牛按去,仿佛泰山般威压阵阵。
囚牛一脸轻松,拨弄起琴弦,古琴洋溢出丝丝道韵。一个人,一张琴,盘坐在那里,平淡如水。
“此曲名为安魂。”囚牛白皙如玉的双手,灵动异常,在琴弦上拨弄而起。整个人仿佛没有感受到狼爪的到来,“轰”囚牛身上的迷雾散去。露出一个清秀的男子,满头蓝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一双眸子透出无尽的哀伤,不知什么时候风起了,长发飘扬而起,露出遮挡住半边脸庞,一道恐怖的伤疤自他的下颚旁一直延伸到他的额头,这让原本清秀的脸庞显出几缕凶悍之意,一身青衣,不染凡尘。若谪仙般飘然弹奏起古琴,四周神曦飞舞,灵光从他的指尖溢出。
安魂曲响起之时,整个星域光芒黯淡,五色的精灵纷飞,那巨大的狼爪一顿,血月天狼眼中露出一丝迟疑之色,仿若遇到什么难事一般,数次想落下,又数次收回。
呼延铎不停的怒吼,呼唤着血月天狼,这天狼却像是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境遇中,凶残的目光也渐渐缓和起来。曲音再转,囚牛身周仙霞飞舞,血月天狼庞大的兽躯通体一震,化为点点黑气重归大地。
一曲弹罢,囚牛盘膝而坐,第一次抬起了他那清秀的脸庞,他看着漫天星辰静静发呆,眸光中透出的依然是难以言喻的忧伤。不知什么时候那轮血月渐渐消失,呼延铎彻底狂暴了,他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一个对手,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更加可怕的是那慑人的琴音,竟然直接将自己的术法破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囚牛么?”绝魂自问自己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解决血月天狼,甚至在他的琴音感受不到源力的存在,或许这真是返本归元的体现,和自己走上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只是囚牛在这条路上显得格外孤独,他眸光中闪烁而出忧伤似乎与产生共鸣般。
“你已将脱离了龙族的道路,竟然与凶兽为伍,不如归去吧!”囚牛长叹一声,看着对面的呼延铎说道。
他白皙的手指再次落在了琴弦之上,呼延铎对囚牛的话置若罔闻,目露疯狂之意。他张开双臂,嘴里发出奇怪的音节,仿若远古之语,时而低沉,时而激扬。“以吾呼延铎之名,以吾之鲜血为祭,为敌人之肉为引,魂兮,归来!”呼延铎豹眼圆睁,双臂粉碎,化为一团血雾,呜呜之声自天地中传来,似什么在哭泣一般,更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雨,鲜红如血,每一滴雨水落到场中,朝着那团血雾汇聚而去。
渐渐的雨水汇聚而成一个一丈高的血茧,一股威压从血茧内部透出,呼延铎单膝跪地,面露虔诚,鲜血从断臂处缓缓流入血茧之中。血茧之中仿若有远古巨凶在觉醒般,丝丝低吼从血茧中传出,天地间的血雨下的更急了,一道血色闪电自远空划过,带着无尽的威势劈在了血茧上。“咚”“咚”血茧中传来一阵波动,“咔嚓”清脆的声音传来,茧身裂开,一只兽爪从血茧中伸出,猛然一撕,一道模糊的虚影冲出。
一头浑身遍布鳞片的血色麒麟出现,此兽刚一出现,天地间雷光闪过,风雨飘摇。更是在它身上血光漫过了天地,仿佛置身于地狱之感,暴虐之气缭绕此兽身后,四只兽蹄下更是生出四朵黑色的火焰,火焰所过之处生机绝灭,焦土遍野。
血色麒麟仰天怒吼,无数雷光降临,它张口一吞,雷光尽没,身上电芒缭绕,似有刑罚之力汇聚,它四蹄踏空,向着囚牛露出拟人化的轻蔑,一步步向着囚牛走来。
“从你眼中,我读出了挣扎,听我一曲镇魂!”囚牛十指在琴弦上跳动,曲音再次流转而出,只是此次磅礴大气,似有无穷的源力涌动,囚牛第一次认真了起来。曲音飘扬,天地间似在此刻只剩下了琴音,此琴音盖过了漫天的惊雷之声,盖过了麒麟的吼啸之声,成为了唯一。
“缘起缘灭,花开花败,世间草木,皆为命数。”囚牛弹奏着镇魂之曲,第一次轻唱而起。
“魂兮不古兮,归之于何处;天之不老兮,魄栖于扶桑;地之不灭兮,魂之归墟之地;人之不变兮,情之为何物?”囚牛弹唱而起,琴声激扬,两行清泪自他的脸颊流下,他渐渐地失神而唱:“人之不变兮,情为之何物,天若不老兮,情用之于何处!”
磅礴的源力不断从囚牛的身躯中鼓荡而出,流转于指尖,光华激荡,他满头长发更是随风狂舞,陷入一种癫狂之境。血色麒麟蹄下黑焰熄灭,堕落到了地下,不断的发出低吼。呼延铎整个人七窍流血,浑身颤抖,“嘭”琴声飘散天地之间,他全身粉碎,化作了一团血雾消散在天地之间。
那半圆型的护罩更是出现无数的裂纹,似承受不住琴声,渐渐碎裂开来。大祭司见状挥出一道白光,护罩铭文流转,裂纹渐渐消失,四颗星辰更是不断星光流转,加固护罩。
在场中的囚牛依然弹奏着镇魂之曲,只是神智渐渐恢复过来,目中露出一丝清明之感,“既然你如此痛苦,那便赐予你解脱。”囚牛轻轻的拨动完最后一根琴弦,“嗡”天地之间似乎都是一阵摇动,血色麒麟在一瞬间露出解脱之色,化为飞灰消失在天地之间。场中只留下囚牛一人,静静盘坐在地上。许久,他抱起古琴,缓步走出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