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种状况只有“心眼”才能办得到,而想开“心眼”只有一个办法。
“灵识...”
一滴泪花悬在眼角,终是忍不住,滑过脸颊。
封知平捂着脸蹲下,双肩微微颤动。
日思夜想,天天盼着自己能早一日晋入先天,以便早日回家,谁成想,竟在今日做到了。
怎么做到的?
封知平是聪明人,第一时间想到了玉女涣心散。
此物是春药不假,但同时也是折花客用来修炼的工具,那老淫贼的修为之所以能一日千里,独门的采补秘术只占了一般功劳,另一半全靠这歹毒的药物使然。
封莫修曾经说过,玉女涣心散之所以能入三甲并非因为药效,世上比它药效强烈的春药有很多,但鲜有能像它一样将中毒者的气血精华榨干凝结,如同丹丸般供人采用。
注意,这里说的是气血精华,不单单指内力,还包括了精元气血。
换句话说,折花客采补的对象并不止于修有内力的武者,甚至不局限于女子,只要是活人就可以成为他采补的炉鼎。
普通人虽然没有内力,但气血充沛,越年轻越旺盛,大量气血精华积累起来,无论折花客修为多高都会有所增益,效果远比很多灵丹妙药要好得多。
很残忍,但确实很直接很有效,也很省力。
这一点跟封知平的剑种有点像,只是一个吸的是人,一个吸的是灵兵宝具,而且剑种炼化出的力量与封知平完全契合,目前为止没发现任何虚浮根基的风险,这一点要远胜世间的阴阳采补秘术太多。
封知平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获取力量的方式跟采补邪术相似,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就地盘膝行功一个周天,没有发现任何隐患,睁开眼,目露忧心。
父亲从小就对他说过,得失乃万物之理,自己得到了某样东西,就肯定有谁失去了同等或更多的东西,反之亦然。
譬如云升雾腾,蒸的是江河湖海,雨泽大地,少的是云中水汽。草木生长,靠的是土壤的滋养,人烧柴取暖,夺的是草木的性命。
而人自诩万物之主,死之后还不是重归黄土,埋骨地要不了多久便会土肥草盛,等若还了活着时拿走的东西,这便是得与失,亦有智者称之为轮回。
得失之间便是轮回,天地万物循环往复,每时每刻都在轮回,所以轮回并不像愚者以为的那样神秘。
没有人能逃开这个过程,同样,没有谁能只得不失,或只失不得。
他一夜之间晋入先天绝非侥幸,更不是神话,其中固然有他自身积累的原因,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积累远不到厚积薄发的程度,定是有什么东西补全了所缺,帮助他挤占了经脉里的最后一丝空隙,使得剑种产生了某些变化变得不再束缚早已修得的灵识,成就了他的先天之法。
这个人,没有别人,只可能是詹千舞。
朝露剑和漠视之刃都检查过,灵力完好,并且都远远的落在他处,以他对剑种的了解,除了詹千舞,它还能吸谁去?
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
别闹了,剑种比他懒多了,能吃干饭绝不喝稀粥,否则他早先天了。
自己夺了詹千舞的元力,而且还是在玉女涣心散的作用下以采补的方式,她,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封知平恨恨捶打地面,又狠狠给了自己脑袋三拳。
本就是笔理不清的帐,这下更麻烦了。
对于武者来说,毁人根基等于杀父杀母之仇,岂能轻算?
说真的,詹千舞没当场杀人,他都觉着是个奇迹,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娘们儿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生了别样心思。
自己总归是她第一个男人,而她又是王府教养出来的,就算脾气暴躁了点性格爷们儿了点,人总归是个女子,妇道人家的心思肯定是有的,自己论相貌论家世论修为论那啥的能力都不差,让她动了心思还真不是没可能。
吗的,不会真是这个样子吧?
别啊,少爷我婚还没退呢,詹王府一点瓜葛都不想有,现在又冒出个你来,你是想我死啊!
要是个庶出也就算了,偏生是个嫡女,而且实力强得吓死人,纳回家做妾?
别闹了,那杆火焰枪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曲菊花残直接把自己串串儿烤了!
娶回家做妻?
更不可能!
且不说那个位置铁定是给双丫头留着的,就算双丫头肯委屈做妾,他也不敢,暖丫头傻还好些,冷丫头那个杀伐果决的孤高脾气可不比詹千舞好多少,这要对上了后宅还不得炸了?
想拉架都拉不开!
不行,绝对不行!
詹千舞绝对....呃,她到底怎么样了?
一通胡思乱想又转回了原处,封知平又担心起来,心里除了愧疚还有些挣扎。
一方面,他希望詹千舞安然无恙,夺了人家身子又坏了人家根基,这事儿办的死都难以补偿。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詹千舞有事,千万别功力尽废,只要稍稍损一点,损到跟自己差不多的程度就好,这样以后动起手来自己还能制得住她,不至于像昨晚那样只有挨揍的份儿。
封知平垂头丧气的捡回刀剑,看着树林想去寻人,却又迟迟迈不动步子。
按理说,不论出于担心和愧疚还是出于生存考虑他都该立刻出发,早点把人寻到,但他实在害怕,害怕见詹千舞,害怕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害怕说错话。
“至少先把自己遮遮。”踌躇良久,封知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么光着见面多尴尬,万一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人家一枪把你捅了,多冤枉,对吧?”
“嗯,我觉着你说的很有道理!”
神经病似的自问自答了一番,封知平拍着屁股走向树林,想到迷龙山后仅仅一年自己就又要当一把披枝挂叶的野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椰子叶宽长柔韧,就是有些扎人,毕竟有过经验,做起来还算顺手。听书包
几层叶子围裙一样的把自己包了又包,剩下的空隙拿其他树的嫩叶塞紧,看似细致其实磨洋工的磨到密不透风的程度才停下手,转了两圈试试松紧,感觉迈不开步,便在左右胯各死了一道口子。
“嗯,还是紧,失败啊!”
懊恼的拍拍脑袋,心里却高兴得很,他很乐于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多磨蹭一会儿。
最好磨蹭到詹千舞先想通,自己回来。
正准备重新做块遮羞布,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惶恐,仿佛有什么看不到的危机正在逼近。
不,不是逼近,而是正在发生!
封知平猛的看向树林某处,林深叶密根本看不出多远,但他就是知道,詹千舞在那里!
她有危险!
没有犹豫,左手刀右手剑发足狂奔,三两步窜上树冠如猿飞渡。
原地,失败的“遮羞布”化为碎片散散落地,宣告了彻底失败。
遮羞布就是遮羞布,遮得了一时遮不了一世,秘密总归会大白于人间。
火焰枪连点,三只鳄鱼头颅洞穿死于非命,詹千舞收枪急撤,眼神阴郁。
离开沙滩后,她进入树林,白日重游,她发现封知平所言不错,这片林子真的会变,同样的路景貌完全不同。
知道树林诡异,她不愿多留,凭着云海中观览的记忆寻了个方向快步前行,如果顺利,这个方向应该是通往浮岛边缘最近的路,那里有片小小的荒原。
如果有人来救,肯定会从外围开始搜寻,那边长满低矮荒草的空地是最有可能的登陆点。
当然,这是有人来救的前提下,倘若没人,那片荒地附近也有条小溪可供她维持生命,这样她就可以不依赖湖泊,能离某人远一点。
开始时一切顺利,诡异的树林并未滋扰她,可是当她第三次见到同一棵树,以及树上亲手刻下的记号时,她才惊觉自己迷路了。
迷路不可怕,她有荒野求生的经验,可怕的时这里的树会动!
无论她怎么改变方向,甚至对照太阳掉头往回走,那颗树总会出现在她面前。
连最可靠的太阳都不可靠了,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走出去,索性不辨不识,随性的在林子乱窜。
反正正常手段无用,说不定碰运气能碰出去呢?
那片荒地她早已不想了,她只想看到那片大湖,至于湖边的人...
再说吧,湖这么大,也未必见得到。
想起封知平,这个人和那件事不知不觉又占据了她的脑海,心神纷乱的她警惕性大减,竟没发现危险逼近,直到一头鳄鱼从厚厚的落叶中探头咬来她才恍然惊觉,一枪刺死再看周围,竟陷入了重重包围当中。
鳄鱼明明应该栖息在水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詹千舞想不通,心情不亚于封知平在森林里看到与乌龙相斗的那三只狮子。
为何出现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极具攻击性,而且数量太多!
詹千舞无法,只能杀,得亏她神藏新成内伤尽复,虽然还无法将兵刃收入体内上不了天,但一些神藏的手段却可以用了,这才大杀四方,无一合之敌。
可是,鳄鱼太多了,简直源源不断,而且它们在成长!
起初只是普通的鳄鱼,渐渐的体型越来越大,蛮力也越来越惊人,方才杀的三只速度和蛮力竟然不逊于初晋的灵识!
最诡异的是,没有尸体!
每只鳄鱼死后都会沉入落叶,不多时又会生出一只新的,而落叶的厚度最深的也只不过没到膝盖,下方是实地,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掩得住它们。
詹千舞心感诡异,但也有所猜测,根据经验判断,她认为自己很可能落进了一处幻境,这些鳄鱼都是假的!
心里这么想,手感却一次次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越来越强悍的鳄鱼让她无暇分心,后撤中背心一冷,想都不想反手一枪。
枪刺了出去,但没有刺穿,猛烈的反震令她喉头一甜,震飞了出去。
半空中,她看到了震飞她的是一只趴在地上都比人高的巨鳄,落地前一枪刺死一只昂首捡漏的,脚尖在还没沉入落叶的尸体上一点,反身杀上。
凤怒——千龙破!
神藏期才能施展的枪术,威力远胜百龙破,只见她的身影淹没在一条条炎龙虚影当中,似缓实疾的与巨鳄交错而过。
火消影散人重现,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这一招她第一次施展,很不纯熟,实际使用比冥想要难得多,多少受了点反噬,但成果斐然。
那只巨鳄根本没有反抗,就连尸体都没留下,直接化为了飞灰。
“这下应该不会再复活了吧?”
詹千舞侧过头,露出微笑,可紧跟着,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死的那只确实没有重生,但它有“兄弟”。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巨鳄摇头摆尾的从落叶中钻出,嗜血的眼睛冷酷的望着这边,低声呜咽。
不是一只,而是五只,五只同时出现!
除此之外,先头的“小”鳄鱼们纷纷自行钻回落叶,一个又一个鼓包在涌动,与巨鳄出现的迹象一摸一样。
詹千舞眼神阴沉,缓缓握紧枪杆,心中暗暗叹息。
或许不用愁了,这阵仗,今天很可能会死在这儿,人死万事空,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吧?
那个混蛋,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一股从未有过的心酸顶在喉头,她凄然的勾了勾嘴角。
呵呵,他是个混蛋,肯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