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婴对名利向来看得淡泊,他接着说:“我知道,您再封我什么,我也是个车夫。我就这么个脑子,就这么个脾气。您要不高兴,就把滕公的封号收回。不顶吃不顶喝的,我要那玩意儿也没啥用。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给别人赶车去。要是你非想抓我的错,杀了我,我也不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孩子总算保住了。我跟嫂子,也算有了个交代。”
李小超听着听着,泪水涌上了眼眶,他叫来两个孩子:“盈儿!鲁元!来!给你夏侯叔叔跪下!”两个孩子走上前跪在夏侯婴面前。夏侯婴吓了一跳:“使不得使不得!大王!您这是干什么?”
李小超含着泪说:“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命,是你夏侯婴拣回来的!”他面对刘盈:“无论你日后当了太子,还是当上了王,永远记住,这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刘盈哭着点点头。
韩信仍旧带着五万人屯兵在废丘,听张良派来的人讲着彭城大败的情况,他久久地沉默着,周围的将士没人敢说话,只听见风卷红旗的猎猎响声。韩信终于开口了:“张良先生现在哪里?”来人道:“张先生留下一千人守下邑,接应大王,并寻找大王家属。其他的人跟他去了荥阳。”
韩信目光盯着远处:“你给张良先生回话,就说我知道了。但我除了围困废丘的人之外,已经被大王收回了调兵权,所以,派不出一兵一卒。请张先生自己想办法收集残部,招募新兵吧。下一步的行动,还是等大王回来,请他自己定夺。我无权过问。”说罢他转身朝着壁垒走去,再不回顾。
在汉中丞相府的萧何听到彭城惨状,吓得目瞪口呆:“怎、怎么会这样呢?快!快按照张先生的要求,紧急朝荥阳运粮、运兵!快!”
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在张良意料之中。他忧虑重重:刘邦伤了韩信,韩信还肯不肯帮助刘邦?昔日刘邦虽被逼入汉中,毕竟手中拥有训练有素的五六万军队,所以韩信独身前来投靠。如今刘邦兵败如山倒,韩信手中却持有五万精兵,凭什么还听候刘邦召唤?另外,刘邦是否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和挫折?
周勃、卢绾、樊哙等人先后赶到荥阳,与张良一起聚集了近两万散兵游勇,等待汉王的到来。夏侯婴赶着大车刚到荥阳城下,李小超便纵身跃下车,直朝着张良奔去,两人的眼里都泛着泪光。
李小超拉住张良,激动道:“子房!我终于又见到了你!你……你怎么不早点儿来呀?你知道,彭城……啊啊啊!”他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当众放声大哭!张良也掉下了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李小超哭了一阵,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终于不哭了,长叹一声:“唉!全怪我!怪我啊!”
樊哙激动道:“大哥!这不能怪你!都是魏豹那家伙煽惑的!我们被他骗了!”周勃也说:“是啊,大王!不是您的错!是项羽这小子太厉害了!”卢绾等人齐声附和:“是啊是啊!这不是大王的错!”
李小超不理他们,对张良接着说:“子房!我看,我真的没有资格当这个王!干脆,让给你来当,或者韩信、萧何来当得了!”张良立即跪下:“大王!张良只愿为大王前驱!”周勃、樊哙、卢绾等将领一起跪下:“我们听大王差遣!请大王收回成命!”
李小超深恐大家不再信服自己,一见此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请众人起身。他亲自将张良扶起,心疼地说:“您看,您一来,要您收拾的就是这个烂摊子!”
其实,在张良看来,今天的局势并不是烂摊子。骨干将领在,汉中和关中的根据地都还在,至于那些滥竽充数的诸侯王,虽然又倒向了李赞,但经过彭城之役,他们已无法与李赞一心。
而李赞,看似取得了胜利,其实不过是收复了自己失去的部分领土。为了对付李小超,他必须尽快把征齐的队伍撤回来布防,这样,田横又将重新占领三齐之地,依然成为他的心腹之患,这次征齐等于劳而无功。这样看来,汉军虽败,得大于失;楚军虽胜,失大于得。张良鞭辟入里的分析,重新燃起了李小超及汉军诸将的希望。
而李小超也从彭城之败中,总结出两点血的教训:第一,小看了李赞,以为自己一声号令,手下就有了五六十万兵马,实际上低估了楚军的作战能力,低估了李赞的军事指挥能力;第二,没有可靠的同盟军,魏豹之流那种见风使舵的盟友,实际起不了任何作用。
张良倾身向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也不必过虑了。纵观天下,有三个人足以帮大王打败项羽。但大王必须不吝封赏,他们才可为大王用。”
李小超急切说:“这您放心!只要能打败项羽,哪怕把函谷关以外的土地全赏给他们呢!不知是哪三个人?”张良微笑,让李小超自己猜。“韩信,算一个吧?”李小超说道。
张良点头:“当然。头一个就是他。信任他的结果和不信任的的结果,大王已经体会到了,愿大王充分信用此人。”李小超点头:“我明白了。另外两人呢?萧何?”
张良摇头:“萧丞相本就对您忠心耿耿,是您的得力助手而非同盟军。他不算。”
李小超想了一会儿:“既然不是萧何,那肯定也不是你,不是陈平,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行。我一时想不起来。您说吧。”
“其中一人,姓彭名越。”张良淡淡道。李小超恍然:“噢!彭大王!”“对!他虽出身水寇,已成了气候。这回联络田荣,从后面牵制楚军,李赞派兵清剿却奈何不了他,就像深深扎在李赞肉里的一根刺!又像一只在李赞周围飞来飞去,扰得他难以安枕的马蜂!可不要小看了他。我知道,大王跟他素有交情。
大王应当加深与彭越的联络,最好发展成为盟友。让他在梁地继续扰乱项羽,威胁西楚的后方。必要时,要给他以实际的帮助,帮他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他的强大,不会对您造成威胁,而只会牵制和威胁项王。”
李小超点头:“这都没有问题!还有一位呢?”张良微笑:“说起这一位,其实您也熟悉。您想想,自巨鹿至咸阳,项羽最倚重、最得力的先锋是何人?坑秦卒,除义帝,谁又是他最得力的打手?”
李小超脱口而出:“英布?”
此时,九江王府又接到李赞来书,英布斜倚着靠枕,听部下读。“前番征齐,寡人再三呼召,君竟以病辞,仅遣兵三千以塞责;此番彭城之战,君又以种种借口,袖手旁观,令寡人甚感惶恐!”……
英布不耐烦地一摆手,喝断:“行了!别念了!他到底什么意思吧?”部下往下瞧了瞧:“霸王的意思,叫您亲率三万人马,到荥阳跟他会合,一起攻打刘邦。”
英布冷笑一声,站起来:“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我九江国统共才多少兵?都调去帮他,自己的家不守了?不理他!”
英布自从当了王,就不再听李赞的调遣,这已经让李赞很恼火。张良认为,在这个时候,如果李小超派一能人,设法说动英布叛楚归汉,大事成矣!可是,派谁去呢?英布出身刑徒,性情残暴,心狠手辣,虽然和李赞有了隔阂,但毕竟是李赞最重要的盟友。
现在汉王新败,李赞大胜,在这个时候,游说他弃楚而归汉,风险相当大,可以说是虎口拔牙,龙颊捋须,稍有不慎,办不成事,却枉送了性命。郦食其过于刚硬,光他那派头,很可能就令英布反感。陈平官至护军中尉,举足轻重,不能轻易涉险,张良更是断断不可须臾离开。
众人正在谋划英布之事,周勃匆匆来报:“大王!探马报告,西楚霸王项羽正在集结兵力,朝荥阳一带开动!”众人全都一惊!李赞将征齐主力召回,率二十万楚军,再加上魏豹等人的杂牌军,总计五十万人马直奔荥阳而来!
张良的房间陈设简单,却透着清雅。小薄一边帮张良整理衣物,一边关切问:“您跟汉王谈得怎么样?”张良点点头:“谈得很好。”小薄叹口气:“是啊!他再不听您的,可怎么办?不过,他也不容易。不说别人,韩信恐怕还在生他的气呢。”
张良抬头看了一眼小薄:“师妹!听你这两天时常在念叨韩信。你对他很关心啊?”小薄停下手里的活:“师兄!我关心他,不应该吗?”张良一笑:“你要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钟情于他?”小薄急了:“您说什么呢?”
张良微笑:“男欢女悦,再也正常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以后封王都有可能。那样,你就是王后了。来,我给你算算,看你命中是否有王后的份?”小薄害羞道:“你算你的!我可不管!”她飞快逃去。
张良笑笑,取出蓍草,开始占卜。在他熟练的动作下,很快现出了卦象。张良观察着卦象,始而点头微笑,继之凝神而思,终于大惊失色。他将这堆蓍草很快扰乱,又慢慢理顺,收起来,眉目间顿现忧色。小薄命中确有王后之份,可能还不止。但是,她的姻缘却不在韩信,若强与纠缠,只怕日后有血光之灾!
第二天一早,张良郑重告知正准备去给鲁元梳头的小薄,劝她远离韩信。小薄十分吃惊:“这、这……这是为什么?”
张良叹口气:“天意难测!师妹!听我的!不要固执了!顺其自然就好。”“可是……”小薄满脸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解释什么。“子房,来得好早呀……”李小超的声音响起。
昨儿一整夜,李小超将手底下所有人挨个儿排了一遍,也没想出合适劝降英布的人来。但却突然蹦出了一个灵感!他想马上做两件事——树立社稷、册封太子。张良听了李小超的想法,不禁一震。
李小超道:“寡人虽即了王位,社稷却一直没来得及树立。不立社稷,不定国都,哪怕是临时的国都,总归不像个国家啊。我要把栎阳定为临时国都,在那里把社稷树立起来,祭祀天地祖宗,昭告天下,大汉国正式成立了!”
古栎阳位于今西安市东北,地处石川河与清河汇夹之地,北依荆山,南眺渭水。春秋时期便已“北却戎翟,东通三晋,亦多大贾”,交通十分便利,选址于此,足见李小超之用心。
李小超已年过半百,自然也须考虑后继有人。他对刘盈并不满意,觉得他不够强悍果断。但刘盈虽仁弱,终归天性善良,立为储君未尝不可。社稷是国家根,太子乃国家本。根深叶茂,本固枝荣。李小超于新败之际,不仅能认真总结教训,且能为国家深谋远虑,这也足见其雄才大略的一面。
张良再拜:“大王所虑极是!臣为大王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