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超抬起头,笑笑:“来吧来吧!上跟前来!来呀!给九江王拿个垫子,坐下谈!”从人拿来坐垫放在一边,英布仍立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李小超随便道:“坐呀!坐近点儿!我岁数大了,耳朵有点儿背。”英布只有走过去,赌气地坐下。他个子高,人又重,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李小超边洗脚边跟他聊起来:“怎么样?一路辛苦吧?妻子儿女都在哪里?出来了吗?”英布只好老实回答,他的家属都陷入楚军之手。李小超叹了口气:“是吗?哎呀!你看本王,父母和妻子不是也落入了项羽之手吗?唉!像我们这种人,真是连累家人呀。”
李小超已经将脚洗完,一边让侍女穿上鞋袜一边嘱咐英布:“你也一路辛苦了!我看就这样吧!咱们是自己人,我也不给你讲什么客套了。你就先住下吧!想一想,下一步怎么打算?然后咱们再聊。”他对随何吩咐,“别让九江王回馆驿了。
那儿比较乱。搬到王府的西院,凑合着先住几天,荥阳条件有限,有照顾不周的,请九江王多担待。那就请吧!”这简直是在下逐客令了。英布只好爬起来,双手抱拳,勉强笑笑:“大王早些休息。”他再也忍受不了,回头就走。
随何跟在英布身后,看英布直朝王府外走,连忙拉住他:“大王!您不去西院看看了?”英布气恼地瞪着他:“看什么?你让我看什么?我兵马全失,但也是个王啊!你看他对我的态度!真不如死了算了!”
随何只好自圆其说地解释:“我早就跟您打过招呼,我们大王是个率性之人,他在礼节上有时是不大讲究,可是,他对您是不是就像自家人一样?您看他跟您讲的那些话,完全像家中长者一般!那么亲切!那么关心!那么……”
英布已经在咆哮:“够了!我真是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见他?”他气得两眼含泪,“我黥布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难道真是坑秦卒、弑义帝的报应吗?”随何心有不忍,安慰他:“大王不必如此。我们还是去西院,看看汉王为您准备的住处吧?要是条件还不如馆驿,我跟大王去谈,咱们就不搬了!”英布败亡而来,身无长物,长叹一声,被随何拽进西院。
一进院门,两人又傻了!
这就是李小超腾出来给韩信结婚的那个院子,因为刚收拾过,比刘邦住的地方还要显得豪华些。依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大群仆人、侍女都已经在院中列队,等着欢迎他们的新主人。见了英布,齐声施礼问候:“九江王好!”
英布有点不知所措,宦者满面笑容,上前一步:“小人是汉王派来伺候王爷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汉王专门为您准备的。汉王交代,一切都跟他的规格相同,一定要让您有回家的感觉。王爷请。”英布简直被弄晕了!他站在那儿,竟然忘了挪步。随何可高兴坏了,忙催促道:“大王!请啊!”
入得内室,英布更加惊呆,室内灯烛辉煌。照见新床新帐,新褥新被,一切都是新的!屋里的陈设,也都不逊色于他原先的九江王府,甚至比那还要显得奢华。桌上已经摆好了酒宴。规格完全按照王者之礼。最让他意外的,是屋里还有两位美人在恭候着他!英布简直如身在梦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宦者微笑道:“大王说,您一路奔波,来投汉王,汉王吩咐一定要尽其所能,给您最好的招待。这两位美人,也是汉王挑选出来,专门伺候您的。”英布连连点头,他现在才知道,李小超看中的并不是他九江的兵马,而真正是他英布!他十分感动:“汉王真……真了不起呀!”
李小超的笑声自门外传来。随着笑声,众人闪开路,李小超一步跨进门来,“怎么样?还满意吗?”英布忙躬身跪下:“满意,太满意了!谢汉王!”
李小超笑着把他搀起来:“这个院子,我曾借给我的大将军韩信成亲用过。在我心目中,您跟他同等重要。我希望,您也能像他一样,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咱们联手协力,打败那个骄横的项羽!”英布连忙表示:“您放心!我一定鞍前马后,供您驱使!”
李小超点头笑笑:“那好。您住上几天,我派刘贾领六千人马协助您,回九江召集您的人马,夺回您的国土!”英布十分振奋:“只要我回到家乡,我的部下会很快聚集起来,继续听我指挥。您看吧,用不了多久,我又可以把六从楚军手里夺回来!”
李小超拍拍英布的肩头:“好!只要你能拖住楚军,日后,准南这一大片土地,我全都可以封给你!”英布狂喜,再次跪拜。
很快,英布在汉军的支持下,重新聚集散部,收复失地。把一部分楚军牢牢吸引在九江一带。梁地的彭越也在汉军的配合下,连连袭击往荥阳运粮的楚军船队,截夺楚军的给养。
公元前204年10月,大将军韩信在顺利灭了代国之后,马不停蹄,与张耳率三万汉军开进已经成为楚军盟友的赵国,摆出一副要与陈余决战的架势。陈余仍是那副名士派头,傲然踞于上座,斜视着侃侃而谈的李左车。赵王歇及其他几位赵国的贵族、将领围绕在四周,望着张挂于壁上的地理图。
汉军想进入河北平原,必走井陉口。李左车道:“我的方案,就是趁汉军翻越太行,通过井陉之际,用奇兵埋伏于井陉口!在他们大部队通过之后,突然袭击,切断他的辎重和粮草,不许它通过!这样,汉军的主力就成了一支深入的孤军!然后,再在井陉至汦水一线,用兵袭扰汉军,把这条长蛇切成若干段。
让他们首尾难顾,互相失去联系。汉军既不熟悉当地的地形,又得不到粮草补给,饿也饿死他们,困也能困死他们!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就把他们全给收拾了!”赵王歇高声喝彩,其他人都跟着叫好。
陈余却冷冷一笑:“请问大王,好在哪里?”众人全都回头望着陈余。赵王歇一愣,没敢言语。他心知肚明,陈余才是赵国现在真正的实力派。陈余站起来,走到地图面前:“汉军不足三万人,我军足有二十万。兵书云:十倍于敌,可围而歼之;倍于敌,偷袭可也。
我们现在正是十倍于敌,汉军又刚从代地打完仗,千里而来,肯定已是疲惫不堪,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用这种偷袭的手段,利用天险取胜,岂不让天下人笑我堂堂赵国是胆小鬼,怕了韩信?这会留下千古笑柄的!”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地点头。赵王歇也对李左车道:“广武君!这一点,您可是没有考虑到啊!”众人均附和。
陈余得意地用手在地图上一划:“我要把二十万大军全布列于井陉城下,面临泜水,以逸待劳。排好最强的阵势等着他!韩信不来则已,等他全部通过了井陉口,我让他也排好阵,咱们就以阵对阵!他只有区区三万人,我军有二十万。他的队伍立足未稳,又困又渴,我的队伍兵强马壮,早有准备。胜负还用得着预料吗?啊哈哈哈哈!”
赵王歇与众人全都跟着他笑了起来。李左车笑笑,但忍不住还是补了一句:“老师不要小看了韩信……”陈余立即把脸一沉:“哼!韩信是个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就是霸王帐下的一个执戟郎嘛!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当年起兵抗击始皇帝的时候,他在哪儿?还在淮阴街头钻人家的裤裆,向漂母讨饭吃呢!”
众人哄笑起来,一起说着附和与恭维陈余的话。李左车只好闭上嘴,一声不吭,他随着众人,神情落寞地走出议事厅。一位赵国贵族追上来安慰他:“你别跟他计较。他这人就这毛病,嫉贤妒能。
其实您的办法多好,他非要另外拿出一套,好像不这样就显摆不出自己。”李左车冷冷道:“侯爷既然看得这么明白,刚才为何不提?”贵族笑笑:“咳!大王都听他的。我说话还管什么用吗?”李左车没理他,怏怏不乐地低头走了。贵族看着他的背影,招呼亲随上前,递过一卷木简,小声交代:“把这个,替我马上送走!”这卷木简很快送到了韩信手中,韩信看完之后,笑着将木简递还给与他并马而行的张耳,张耳为赵国丞相多年,在赵国多有人脉眼线。
韩信本来担心井陉口地势险要,若设有伏兵,汉军很难度过,此时,他终于松了口气。至于陈余那号称二十万的大军,韩信并未放在眼里。他大声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加紧前行!务必在两日内全部通过井陉,到达泜水!”
还有,破赵之日,务必要生擒广武君李左车!不许伤害他!抓到他之后,立即押往大营来见我!
第二日丑末,天还黑着,所有的汉军都起来了,他们一边整装,一边啃着干粮,准备集合。韩信决定将全军分三队行动,前队寅初开始渡河,半个时辰之后,中队继续,自己带领后军最后出击。天亮之前渡过泜水。河水在星空下闪着光,韩信在河滩上对几位将领做最后的布置:“你们过河之后,上了岸,就背水布阵吧。”将领们一听都慌了,没听错吧,背水布阵?这可是兵家之大忌!如果士兵渡河到一半,赵军便杀来可怎么办?
陈余也起得很早,穿戴得整整齐齐,在灯下阅读兵书。探马报告:“汉军已有一万人渡过泜水,开始布阵!”陈余眼不离书,慢吞吞地问:“他们的阵是怎么布的?”
“背水布阵。”
陈余哈哈大笑,将书一抛:“咱们等着吧!等韩信的帅字旗过了河,马上出击!”
韩信料定陈余担心自己半路逃脱,一定会等帅字旗过河才发动进攻。待全军渡过泜水,韩信高声道:“把我的帅旗竖立起来!前队,中队,向前开进!灭了他们,大家再一起吃早饭!”顿时,帅旗飘扬。鼓声大作。一场恶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