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队越驶越近,快要靠近颜丹心等人所在的船只时,当先的大船上一个人高声问道:“请问是不是四海帮的兄弟,龙帮主在吗?”龙圆圆听到这人的声音,立即起身道:“是洪叔叔。”跑到大船边上,高声叫道:“洪叔叔,洪叔叔。”那人喜道:“是圆圆。”回头吩咐将船队停了,命人放下小艇,和几人渡了过来。此时,程啸风命五湖帮外围船只上让了一条路出来。不会儿,洪大鹰等人所乘小艇到了大船下面,早有人扔下绳梯,将几人拉了上来。
洪大鹰刚一上船,见船上四处一处狼藉,死伤人员无数,到处均闻**之声,不由得大吃一惊,见龙阔海仰天而躺,全身血渍,双目紧闭,身体冰凉,已经死了。当即跪下放声大哭,同来的几名帮众也跟着跪下,失声痛哭。
龙圆圆哭得几欲晕厥,颜丹心轻拍她的肩膀,轻声劝解。洪大鹰率领同来四海帮船只上的帮众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人人枕弋待旦,蓄势待发。众人伤心了半晌,龙圆圆才将事情向洪大鹰大简略说了,洪大鹰等人听后知道一切皆由姚南湖而起,并知道龙夫人也是为姚南湖所害。人人都破口大骂,此时见姚南湖已经被剁成肉泥,但头颅犹在,人人都向他头颅上吐口水,用脚猛踢,以泄心头之恨。
这时洪大鹰带来的四海帮帮众知道帮主和众兄弟遇难,都齐声大哭,全部跪下向大船遥拜,顿时,整个海面哭声震天。龙阔海在四海帮三十余年,由一个普通帮众一步步爬到帮主的位置,除了武功高强外,主要还是他为人公道正直,颇具侠义之风,对帮中兄弟赏罚分明,他当帮主十余年来,严肃帮规,使得四海帮在江湖地位益高,呈现自建帮来从未有过的兴旺景象,是以帮中人皆敬服,现下帮中众人听闻帮主身亡,个个如丧考妣,悲愤莫名。又知帮主等人被五湖帮人围攻杀害,只听有人喝道:“弟兄们,五湖帮这些狗杂种杀害了龙帮主和帮中众兄弟,我们要为他们报仇。”船上诸人遥相相呼应,一策大船,当即将五湖帮船只,团团围住,眼看一场血战又将开始。此时,程啸风、洪大鹰等都是大急,明知是场误会,但后来的四海帮帮众却不明底细,两帮再争斗起来,难免又有人要死伤,这仇怨便越结越深了。
颜丹心见形势危急,向前几步,站在甲板之中,气凝丹田,抱拳朗声说道:“四海帮众兄弟,请听在下一言。”他内力深厚,声音洪亮,这一喊,传出数里,整个海面上的人都能听到他说话。
颜丹心又说道:“小可颜丹心,偶然洞悉四海、五湖两帮之争缘由,实是因为姚南湖这恶贼从中作梗而起,这厮现在已经伏诛,而两帮兄弟也是受他愚弄,造成了天大的误会。现在希望两帮兄弟平心静气,先将事情搞得清清楚楚,再来论是非如何?肯请众家兄弟不要再意气用事,以免再发生不必要的伤亡。”四海帮众闻言均觉有理,大多数人都慢慢放下了手中兵刃。
颜丹心接着说道:“洪副帮主请四海帮各船上的舵主或领头的弟兄到大船上来,与五湖帮头领共商处理的法子。”边说边用眼神征询洪大鹰的意见,洪大鹰会意,居中一站,高声说道:“请临安分舵、绍兴分舵、宁波分舵各位舵主到大船上来,其余兄弟原地静候听命。”他一连点了七、八个分舵舵主的姓名,均是每只船上的领头人物。当下,早有身边人传令过去,不多时,相关人等陆续来到大船之上,看到死伤者众多,又见到了龙阔海和四海帮众兄弟的惨状,又哭了一回。
颜丹心说道:“众位英雄,事情是非曲直已明,想来大家都是很清楚了。”众人均点了点头。颜丹心说道:“当务之急,在下认为一方面要处理好龙老帮主及各位阵亡弟兄的身后事,以慰亡灵,对受伤者,要尽快加以救治;另一方面,两帮之争,各有伤亡,如今五湖帮众兄弟均已知受了姚南湖的蒙蔽,悔之莫及,无论如何,五湖帮总是理亏,总要向四海帮有个交待。第三就是两帮兄弟经过这场风波后,要化干戈为玉帛,和衷共济,共御外悔,众位以为如何?”众人见他年经轻轻,分派事情却有条不紊,妥贴稳当,都齐声应道:“一切听颜少侠吩咐。“不多时,便有人将死伤者人数清点了报来,四湖帮中出来时有近三百人,此时只余下四十多人,大多均身负重伤,五湖帮中死伤了六百多人。郑天英舌头被柳寒冰割去,伤势颇重,日后即便治好,也不能讲话,成了哑巴。
颜丹心命将死去的众人全部一一并排放在大船之上,有些落入海中寻不到的尸体,又令人造了册子,作了记录。又命对受伤者全力施救,务必要保住性命。一一安非停当后,见姚南湖的一帮亲信仍齐刷刷跪在甲板之上,听候处置。
程啸风问道:“颜少侠,这鞑子使者和这群混蛋如何处置?”那蒙古使者早吓得屎尿齐流,瑟瑟发抖。颜丹心说道:“两帮之争,全因姚南湖和鞑子勾结引起,现在两帮兄弟死伤众多,这二人实是罪大恶极,我们就用这两人的头颅祭奠龙帮主和众兄弟罢!”众人齐声赞同。
程啸风吃尽姚南湖苦头,一切均是他通蒙引起,对蒙古使者早已经十分痛恨,当下一瘸一拐走了过去,将那蒙古使者头发提起,手起刀落,将他头砍了下来。颜丹心命人将姚南湖的人头拿来,两颗人头,用托盘托了,众人齐齐跪下,其余诸船上的四海、五湖帮众也各自在船上跪了,同祭龙阔海及死去诸人。
祭奠完毕,颜丹心命人将姚南湖那一百余名亲信暂时收押,待商议妥当后再作计较。对于死亡的帮众,洪大鹰、程啸风又和颜丹心讲了当地的习俗,原来这些帮众都是在水上讨生活,一般死后,将遗体放在船上,任其自由漂浮,祈盼他拉的灵魂寻找美到好的归宿,所谓的“水上生,水上死。”颜丹心便按照当地的习俗,命人将龙阔海等人的尸体放在了船上,竟然装了满满五船,将五条船只的锚收了,任其漂流而去,龙圆圆不忍就此与亡父分离,大哭着要同船跟去,颜丹心等人赶忙拉住了,她见船渐漂渐远,一点点消失在海面之上,想到此生不能再与父亲相见,一下子昏晕过去,颜丹心急命人将她扶进舱去,好生照顾。
事情到此始告一段落,颜丹心这时又才领了众人进入舱中坐下休整,询问洪大鹰等人如何会寻到这深海之中。原来龙阔海接到姚南湖请柬后,便感到事情不止是庆生那么简单。当下召集了帮中众人,一一作了安排,由他先率一艘大船至所约地方参加姚南湖的宴会,洪大鹰率帮中众人在近海一带巡弋,知会众人如若自己三日不率众人返回,那就表明可能已经出事,洪大鹰便带领众人前来救援。
三日过后,洪大鹰等仍不见龙阔海率船归来,当下根据预先的安排,便率众到了先前姚南湖所约之地,到了以后,哪里见得到一个人影。洪大鹰猜想可能已经出事,但却不知龙阔海等人又在何方,茫茫大海,要找一艘毫无头绪的船只谈何容易。当下,只能率众向东而行,希望能找到龙帮主等人的踪影,一直到得第六天的傍晚,才见到海面上漂着些旗帜刀剑,向是由东北方向漂来,命人打捞起来一看,认得是两帮帮众的物什,情知可能是两帮已经争斗起来,忙命人驶船向前急行,整整驶了一夜,才看见两帮大船只停留在此地,不料龙帮主却已经身亡,还死伤了那么多两帮的兄弟。
洪大鹰唏嘘道:“可惜我们来得迟了,要不然龙帮主也不会死”。颜丹心安慰道:“洪副帮主不必难过,当时的情形,即使你们来得及时,也无济于事,反而会使两帮伤亡更多兄弟。”正谈论间,早有帮众进来报告,一切整饬就绪。四海帮的大船已经在打斗中毁坏殆尽,不能再用,当下,洪大鹰命人将船上的一应物事搬到自己的大船上。龙圆圆和四十余名受伤的四海帮帮众同时被人转移到了洪大鹰船上。此时,还有一百多名姚南湖的亲随仍被押在舱中。四海帮绍兴分舵的舵主蒋子善作为负责此事的头领,不知如何安置这许多人,当下前来向颜丹心等人报告。
洪大鹰和程啸风当然各怀心事,就程啸风而言,这些人虽是姚南湖帮凶,但终属五湖帮众,如若将他们处死,到底于心不忍,如要就这么算了,但四海帮众岂肯罢休,再说,他们助纣为虐,实是罪不可恕。当下犹豫不决,竟不知该如何才好。洪大鹰这边,一方面急欲为龙阔海及帮中众人报仇,当然希望将这些人尽数处死,不死也要重重责罚,另一方面,此时两帮已经化敌为友,再说罪首姚南湖已经死了,千罪万罪,他是主罪。要自己来决断如何处理这一帮人,实是胸无良策,只是沉默不已。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颜丹心。
洪大鹰对龙圆圆说道:“圆圆侄女,你看此事该当如何?”龙圆圆哭泣道:“侄女年幼,一切请洪叔叔作主。”洪大鹰说道:“帮主新亡,我也是昏头昏脑,糊里糊涂,还是请程副帮主拿主意吧!”程啸风受伤不轻,此时刚有所好转,但觉体力不济,头晕眼花。再说两帮纷争实是由五湖帮挑起,虽说姚南湖已经伏诛,便毕竟五湖帮理亏,自己来处理善后,生怕四海帮众人不服。当下说道:“程某身受重伤,恐不能胜此重任,我推荐一人,由他来主持此事,是最恰当不过了。”洪大鹰抱拳问道:“敢问程副帮主所说的是何人?”程啸风指着颜丹心说道:“就是这位颜少侠。今日两帮纷争,若非颜少侠出手相助捉住奸人,将真相公诸于众,揭开了姚南湖的真面目,制止了该场纷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颜少侠实是我们两帮的大恩人,这个大局,在下认为由颜少侠主持最适合不过,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他这话既是对洪大鹰等人说,也是对五湖帮众人说的。
颜丹心推辞说道:“在下年轻识浅,又不是两帮中人。再说两帮中人才济济,自有贤能之士,在下不敢托大。”程啸风说道:“颜少侠太过自谦了,请你相信,五湖帮兄弟以我姓程的为首,唯你马首是瞻,你也不必多虑了。”洪大鹰也说道:“四海帮自洪某以下,当然也唯颜少侠马首是瞻。”龙圆圆说道:“是啊,事态紧迫,颜大哥,你就不要再推辞,快快答应了吗。”
程啸风说道:“还是请颜少侠主持处理罢。”洪大鹰也点头道:“由颜少侠来主持自是最合适不过。”颜丹心摇头道:“这是两帮中的大事,牵涉到一百多人的生死存亡,由在下来主持,无论如何不敢应承,还请二位恕罪。”程、洪二人听他说得有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一时均陷入沉默。
沉默了一阵,忽听一人道:“记得龙老帮主临终前对颜少侠说过,今后圆圆和四海帮便托付于你了,我虽不是四海帮之人,但当时我也在场,当时颜少侠已经点头应允了。颜少侠,我说的是不是实情?”众人一看,见这人四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村,一脸精悍。程啸风认得是五湖帮辖下西湖分舵的舵主,名叫任鹏飞,在五湖帮中位置不是很高,但精明干练却是出了名的,连姚南湖对他也刮目相看。当下将他引介给四海帮洪大鹰等人。当时龙阔海性命垂危,他临终所托,颜丹心自然听到,至于点没点头,连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怔了一怔,只得回答道:“是。”任鹏飞又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是龙老帮主临终所托,而颜少侠又已经答允,那么是不该遵从?”颜丹心沉吟道:“任舵主说的极是,只不过……”
话未说完,洪大鹰接口道:“龙老帮主一言九鼎,既然他有遗言,我洪大鹰第一个支持,不敢稍有违背。现就请颜少侠暂代四海帮帮主,行帮主事宜。众位兄弟以为如何?”后面这句话是问在场的四海帮各级头领的。四海帮各级头领见颜丹心年纪尚轻,又不是帮中之人,之前谁也没见识过他的武功,心中却是不服,但洪大鹰第一个出声响应,又不敢公然唱反调,只一个个只闭了嘴不出声。
洪大鹰道:“颜少侠,这一来,便寒了众人心了,龙老帮主在九泉下也不会瞑目。“颜丹心道:“洪副帮主言重了。你是帮中副帮主,龙老帮主不在,自然以你为尊。由你来接掌四海帮,是顺理成章之事,什么时候轮到我这个外人了,此事在下万难从命?”程啸风说道:“颜少侠、洪副帮主,程某认为谁接任四海帮主,可容再议。不若将这百余人先押回四海帮舟山总舵,再另行商议怎生处理,如何?”众人一听,现下只能这样,当下无人再有异议。程啸风和洪大鹰便命启程返航。众人各自上船,径向西航行。
颜丹心记挂着龙圆圆,来到舱中她所在房间。龙圆圆她刚刚醒来不久,双眼直勾勾望着舱顶。颜丹心问道:“圆圆,你怎么样了?”圆圆见到他,眼泪又涌了出来,哭泣道::“颜大哥。”颜丹心坐在床前,安慰道:“圆圆,不要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行。”圆圆伸手抹了抹泪眼,说道:“爹爹死了,现在我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说完,又哭泣起来。颜丹心正想说:“你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又何尝不是。”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安慰她道:“傻姑娘,你还有四海帮中那么多关心你的叔叔兄弟,再说,你还有颜大哥我嘛。”圆圆伸手抓住他手说道:“颜大哥,你答应爹爹要照顾我的,你可不要失言。”颜丹心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别再难过了,听颜大哥话。”圆圆点了点头,闭上了眼,不多时便睡着了。
这时听得有人轻轻敲门,颜丹心开门一看,见是四海帮绍兴分舵舵主沈长山,沈长山轻声说道:“颜少侠,帮中的兄弟闹得紧,洪副帮主请你过去商议。”颜丹心随他走出来,一边走沈长山一边将事情和他说了。原来四海帮此次死了二百五十多人,死去之人大多与帮中其余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是多年好友,要么就是兄弟亲戚,要么就是关系亲厚的上司下属。现见五湖帮中这一百多人押在船中大舱之内,很多人都愤恨难平,邀约起来,要将这一百多人都杀了。洪大鹰虽为四海帮副帮主,他人缘虽好,他性格软弱,武功又是平平,众兄弟平日里都不怕他,二则龙阔海新亡,帮中又有不少人觑觎这个位置,便乘机撺掇闹事,想行渔翁得利之事。洪大鹰得知后,心想如若那一百多人被杀了,如何向五湖帮及程啸风交待,搞不好两家人又要火并起来,双方成了死仇,于那方都大大的不利。当下前去制止,不料众人激动异常,他这个副帮主根本弹压不住,于是便命人来请颜丹心。
颜丹心和沈长山到了关押房外,只听里面传出乱哄哄吵闹之声。两人进去一看,见近百名四海帮众均手执兵刃,都欲抢上前去,杀害那些被关押的五湖帮众为亲朋报仇。颜丹心想先看看事态再说,便藏身在舱房的一角,对沈长山使了外眼色,沈长山会意,便悄悄退了出去。
颜丹心见洪大鹰正站在人群前面,身边有十数个自己带去的帮众,他举起双手阻拦愤怒的人群,高声制止。只听他说道:“众位兄弟,你们的心意可以理解,可四海帮不是官府,不可私设公堂,也不是强盗,可随意滥伤人命。”一个人问道:“哪洪副帮主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死去的兄弟就白死了?”这人声音洪亮,是四海帮中的一个小头目。洪大鹰道:“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此事关系到上百条人命,如若就此将他们杀了,我们如何向五湖帮交待。再说,我们与五湖帮程副帮主有约,将此干人等押回我们舟山总舵再寻法子看如何处置最为妥当。现在可不是我们自己动用私刑的时候,请各位权且忍耐。”那头目道:“洪副帮主,那到了舟山后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洪大鹰道:“这个嘛,还有待商榷,总之要给帮中兄弟一个满意的答复就是了。”那头目冷笑一声,说道:“满意的答复,是不是一命偿一命,将他们脑袋砍了?”洪大鹰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知道帮规中第十三条以下犯上要如何处罚吗?”那头目冷哼一声道:“你是帮中副帮主,不为帮中众兄弟报仇雪恨,讨还公道,反而帮着五湖帮这些狗杂种,你算什么副帮主?”洪大鹰手指着他喝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专属那个分舵?“他从未见过这人,知道他不是总舵中人,故有如此一问。
那头目道:“我是那个分舵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为帮中兄弟争取利益,谁能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说完回头问在场的人:“我说的对不对,弟兄们?”四海帮数十人齐声响应:“巫大哥说得极是。”洪大鹰冷笑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报仇是假,抢夺帮主之位是真,真是大逆不道,想要造反吗?”那巫大哥道:“帮主之位,有德者居之。谁有能有德,我们就拥立谁,我看我们临安分舵的舵主林渊就是最佳人选,众兄弟认为如何?”那数十人又齐声称是。洪大鹰哈哈大笑,说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是林渊的属下,他想做帮主却不好出面,叫你们故意在此叫嚣。林山在哪儿,我要见他。”那巫大哥道:“林舵主武高既高,口碑又佳,帮中兄弟多与他交好,帮主之位非他莫属,洪副帮主,你年纪大了,要多多提携后辈,也不能太自私了不是?”洪大鹰怒道:“你给我滚开,否则我依帮规命人将你一手一脚剁了。快快叫林山前来见我!”那巫大哥道:“洪副帮主,这不关林舵主的事,全是弟兄们的意思,今天不将五湖帮这些杂种杀了,我们誓不罢休。”其余人等也齐声附和。洪大鹰缓缓点头,说道:“好啊,现在龙帮主刚一死,你们便要自立山头,我今天便先将你杀了,以立帮威。”手中刀举起,便欲向那头目劈去,以那姓巫为首的人也都仓啷啷举起了兵刃,眼看一场内讧火并便要开始,颜丹心正要出声制止。
忽然有人大声叫道:“走水了,走水了,船舱走水了!”言语中甚是惊惶,接着便听到脚步的奔跑声,叫嚷声,乱成一团。这时一个帮众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洪副帮主,大事不好,船漏水了。”洪大鹰刀刚劈出,便硬生生收住,回头骂道:“真是没用,遇到一点点事就慌里慌张,堵住不就行了。”这些人常年在海上奔波,与水打交道,在海上行船出了问题,是司空见惯之事,几乎人人都会一套补救处理的方法,他见这帮众如此慌乱,不由得大为生气。那帮众道:“堵……堵不住,船底被人凿穿,有十多个大窟窿,堵好这边,那边又被凿穿了。”洪大鹰一惊,说道:“什么,这是怎么回事?”那帮众道:“不……不知道,请洪副帮主快快看看去吧!”
洪大鹰便再也顾不上那些五湖帮众,忙率人匆匆出了舱去。四海帮临安分舵的那姓巫的看情势紧迫,也不再去杀五湖帮人,心想这些人双手被绑,船毁后自然葬身鱼腹,倒省了许多事,也率了众人匆匆离开。颜丹心在舱角藏着,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这时见洪大鹰等人离开,心想这些五湖帮众就此便被淹死,无人理他们死活,也太残忍了点。便走进舱中,伸手将其中一人手上的绳索扯断,说道:“船已经毁了,你快快帮其余人解开,自行逃命去吧!”那些五湖帮众心本以为此番必死无疑,不料却绝处逢生,人人都感激莫名,将颜丹心当成了再生父母。
颜丹心快步来到外舱,见海水汩汩从舱底冒进,舱中水已齐膝深,众人都齐跑到甲板之上,各各想法逃生。颜丹心突然想起龙圆圆,暗叫:“不好,圆圆危险!”便往舱中奔去,刚奔得向步,听见龙圆圆在身后大声叫道:“颜大哥,颜大哥。”颜丹心回头一看,洪大鹰等人和龙圆圆一起,站立在他身后数丈远处的船舷边,龙圆圆正向他大声叫唤。颜丹心喜道:“圆圆,原来你已经出来了,我正要去寻你。”圆圆道:“洪叔叔早将我救出来了。颜大哥,你刚刚去了哪儿?”颜丹心道:“洪副帮主遣人来告诉我帮中有人要杀掉关押着的五湖帮众,我便过去看看,不料刚到不久,还来不及与洪副帮主相见,便听人说船被人毁坏,我心想五湖帮众被绳子绑了,这一来,非被活活淹死不可,我心一软,便将他们放了,让他们各自逃生,然后又怕你有事,便想到内舱寻你,还好你已经出来了。洪副帮主,我将哪些人放了,你们不会怪我吧?”洪大鹰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已经顾不了哪么多了,随他们去吧。”颜丹心又问道:“洪副帮主,这船怎么无缘无故便被凿穿了,这是怎么回事?”洪大鹰说道:“据帮中人回报,这船行着行着,船底便突然通了个窟窿,水不断冒进舱来,掌舵的梢公以为触了礁,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便开始堵塞修补。只听船底有个声音怪声怪气地说道:‘今天你爷爷我要将这些小王八羔子全部淹死在海中,喂海里的大王八、小王八。’船中人向窟窿里一看,见一个圆溜溜的肉球在海里说话,也不知是什么怪物,一下子便不见了影子,众人吓得不行。隔得一会儿,船底便又多出了五六个窟窿来。再也不能堵住,这船就这般毁了。莫非遇到了海妖不成?”颜丹心自语道:“肯定是哪东海一怪在捣鬼。”洪大鹰等人见他自语自语,均觉奇怪。颜丹心便将之前东海一剑和东海一怪的事大略向众人讲了,说道:“当时我以为二人中了我的掌力,已经丧生海中,不料却还未死,现在又来害人,真是可恶。”这时船上众人都纷纷将大船中的小艇放下,想要乘小艇逃生。但小艇是用来救急的,数量有限,一只艇只能载二、三十人,这大船上有数百人之多,僧多粥少,为了活命,难免你夺我抢,有的竟动起手来。洪大鹰见龙阔海一死,帮中便乱了阵脚,自己控制不了局面,不禁大为焦虑,不知如何才好。
正在这时,见前、后的几只船上均是阵阵忙乱,有不少人跃起船来,纷纷划了小艇逃走。颜丹心叫道:“不好,那东海一怪是要将两帮的船全部凿沉,让我们全部葬身海底。必须立即想法子将他除了。洪副帮主,你得拿个主意才成!”
洪大鹰自知武功平平,龙阔海一死,群龙无首,帮众便不服管束,遇上这等大事,实是束手无策,现下心如乱麻,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只得说道:“颜少侠,一切请你定夺才行。”颜丹心来不及客气,当下让洪大鹰挑了十余名水性较佳的帮众,穿了水衣水帽,每人带了把匕首,下了船,向海中游去。他在岛上生活了数年,天天在海中游玩,水性已经极好,哪些挑选出来的帮众每天与水为友,水性之好绝不在颜丹心之下,十余人便潜入海中搜寻哪东海一怪。
原来东海一怪救了东海一剑逃走时,被颜丹心击了一掌,好在他躲在圆球之中,颜丹心隔得又远,那圆球既韧且厚,又在凌空飞行,将颜丹心掌力十成御去了七、八成,因此他受的内伤较轻。球沉入海中后,便踩动动圆球在海面之下急行,因此海上之人并看不到。行到了他们的老巢,老巢却在海中凸起的一块巨大的礁石之上,这块礁石在广袤无垠的海面上无端端孤立而起,礁石中间天然生就了一个大洞,两人专干海上的营生,无意间发现这个绝佳的所在,便将这里作为根据地,一方面方便行事,另一方面可增加神秘感。东海一怪将柳寒冰从圆球中抱出,将球扇系在棱之上。然后走进洞中。将他仰天平放在榻上,见他双掌已失,两只手臂只剩三分之二,血肉模糊,从此再也不能使剑,全然成了废人,鲜血仍不时流出,将衣衫全部染红了,忙将他的双手上了创伤药,包扎停当。柳寒冰兀自还处在昏迷之中,不见醒转。
东海一怪盘膝坐了,调息治疗内伤,大约将近半个时辰后,胸中不适感才逐步消失。他回想着发生的一切,自和柳寒冰联手以来,从未遇到这么大的措折,这次可以说是一败涂地。柳寒冰自此成为废人,不能再两两相帮,彼此合作,从今自己孤身一人,再无搭档帮手,这碗饭可就不好吃了。他越想越生气,推根究源,还是那姓颜的臭小子干的好事。心想这仇不报誓不为人,将他们的船全部凿通了,让他们全部到海底见龙王去,便带了凿锤等利器,驱了圆球,偷偷追上两帮船队,开始毁船。他先从四海帮的大船下手,然后再凿沉五湖帮较小的船只,各个击破。
他武功较高,水性又好,手中锤凿得心应手,已经用惯用熟了的。不多时,便毁了四海帮四、五艘大船,五湖帮也有六七艘小船被毁,见船上的帮众个个惊恐万状,皆弃船抢艇逃生,看着众人的狠狈模样,东海一怪心中畅快之极,毁船的劲头更足,速度也更加快了。
颜丹心率人在海中搜寻多时,眼见海面上的船一艘艘被毁,但始终不见东海一怪的影子,心中焦急。这时听得前面不远处一艘“喀嚓”一声,原来水灌入舱中,将舱内的木板挤破。颜丹心潜入船底,见水中一个圆乎乎的黑影晃动,便闭住了气,双足一蹬,象条游鱼般窜了过去。那黑影惊觉,陡然向上一窜,便蹦出了海面,颜丹心便扑了个空。只听海面一阵“桀桀”怪笑,正是东海一怪。颜丹心将头伸出了水面,换了口气,说道:“东海一怪,你作恶多端,今天我要替天行道!”东海一怪桀桀笑道:“乖孙子,你有本事的话就尽管放马过来,看我不把这小娃娃御成十块八块,我就不是东海一怪。”圆球一转,风车般向颜丹心卷了过来,那圆球在水面如在平地,速度快疾,球面的利刃了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光。颜丹心钻入水中闪过,但那圆球也潜入了水中,颜丹心在水底急行,那圆球尾随而至,眨眼间便至了近前,颜丹心大骇,提了一口气,向上急纵,便窜出海面数尺,带起了一股水柱。
东海一怪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龟孙子娃娃,功夫倒是要得。居然逃得过你爷爷的‘龟滚功’,你爷爷的奶奶的姥姥,呸呸。”他骂人是兴之所致,随口而出,想怎么骂便怎么骂。颜丹心落入远处的海中,喘息未定,东海一怪的圆球又卷了过来。颜丹心和东海一怪搏斗与海中的鲨鱼相斗又颇为不同,那鲨鱼虽然凶猛,但毕竟只人一张利口,两排利牙,而东海一怪这圆球浑身是锋利的匕首,他人藏身于其中,那圆球外表既坚且韧,一般兵器根本刺不穿它,便成了一道护身符,兼之东海一怪练这功夫有数十年,名为“龟滚功”,要知道乌龟连翻身尚且困难,更不用说滚了。但东海一怪集数十年之功,将这套功夫练得烂熟,在这奔腾大海中操控自如,游刃有余,所以在海中搏斗,还从未逢过敌手。东海一怪优在占了地利之势,能一展所长,而颜丹心胜在内力深厚,轻功卓绝。但见海面之上圆球飞舞滚动,球面的刀刃在阳不照耀下闪着点点金光,令人眼花缭乱。一个闪跃腾挪,忽起忽落,如海上雄鹰,便在深海之中也如履平地,一时间斗得个难解难分。随颜丹心同时下海的十余名四海帮帮众哪里插得上手,只得远远地围在一旁观战。周边船上的众人何看见这等惊心动魂的打斗,个个看得心醉神迷,目眩神驰,全然忘记身处危境。
颜丹心内力虽然深厚,但始终吃了在海水中的亏,时间长了,便感体力不济,行动上也有所迟缓,东海一怪看出了其中问题所在,攻势更加紧了。这时被毁般只的般板渐渐四处飘浮,颜丹心看准一块长约有数丈宽逾数尺的大木板,在水中一提气,象只雄鹰般跃起,轻轻跃落于木板之上,姿势曼妙之极,周围观战的诸人无不尽皆喝彩。颜丹心刚刚落在木板之上,东海一怪的圆球已近身前,颜丹心有了依持,当即一个后翻,圆球便从身下滚过。不待他落定,又滚攻过来。颜丹心向斜窜出,再度落入海中。
东海一怪哪里肯舍,“嗖”地一声又滚入了海中,其势若风。颜丹心潜入水下,游到木板的另端,将头露出。东海一怪瞥见,驱动圆球疾攻过来。颜丹心将携带的匕首咬在口中,双手猛然一掀木板边缘,木板立即竖起,圆球堪堪冲到,一下子撞到坚起的木板之上。圆球卷来的颈道何其雄劲,球面的匕首一下子深深扎入了木板之中,牢牢钉在木板之上,圆球便不能滚动。东海一怪在球内大大急,拼命想将圆球从木板上挣脱出来,但球面上的匕首锋利异常,几乎尽根全部扎透。东海一怪情急之下,被困在圆球之中,动不了,也出不来,成为了瓮中之鳖。
如此大好良机,颜丹心如何肯错过,当下伸出右手将匕首从口中取下,运劲向圆球刺出,他这一刺使出的正是“风云十六剑”中的“浊浪滔滔”一式,这一下正刺在圆球的表面,那既坚且韧的圆球便刺穿,颜丹心手中的匕首也齐根折断,只听“波”的一声巨响,哪圆球从中冲出一股气来,吹得颜丹心脸面生疼,然后慢慢瘪了下去,球面上的匕首也收拢垂下,但插入船板的仍旧陷于其中。
只听球中“哇”地一声怪叫,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球中飞出,一下子潜入水中,正是东海一怪。颜丹心对带来的十余名帮众喝道:“弟兄们入水,合力将他擒了。”十余人一齐潜入水中,但见水中一个黑影向前迅速游动。四海帮哪十余人在陆地之上武功平平,但在水中却非比寻常,十余人在水底急追,东海一怪在水底急逃,但他适才在圆球之中,被颜丹心将球刺破,球内气体的巨大反弹之力将他压迫受伤,新伤加上旧患,受伤颇重。加之与颜丹心拼斗多时,内力消耗不小。此时,在水中渐渐便被十余人围了起来。但在水中拼斗本是他的看家本领,他受伤虽重,但一般人岂是他的对手,他手中锤凿齐施,立时有两名帮众便被他凿得得手断骨折,鲜血直流,此时颜丹心也追了过来,他示意余人将受伤之人带出水面,但独自一人对付。
东海一怪见颜丹心来到,心中大急,浮出水面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小杂种,你想捉你爷爷,真是太可恶了,你专门欺负我这个又老又弱的老人家,你不算英雄好汉!”颜丹心哪里有闲情与他斗口,脚手一齐划动,离东海一怪只有丈余远的距离,东海一怪身穿一套奇形怪状的衣服,在水面沉载飘浮,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锤凿,转身向颜丹心凿来,这既是他用来凿船的利器,也是他常使用的兵器,名叫“雷公凿”。颜丹心侧身一避,让开东海一怪一凿,左脚踢向他的小腹,东海一怪将身一仰,在水面滑出数尺,颜丹心腿便踢空。两人便在海水中一来一往又斗了起来,颜丹心水性不能与之相比,一时竟奈何他不得。
斗到酣处,颜丹心凝神运气,聚于右掌,一掌迎面向东海一怪劈去,东海一怪不敢硬接,向右一闪,颜丹心左手暴长,一下子抓住他右肩的穴道,这是他在《无为心法》中学到的“长骨功”,名为“天涯海角”,东海一怪穴道被颜丹心一封,登时全身酸软,手自然一松,锤凿便落入了海中,身子却未下沉,不过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原来他这套衣服是用海豹皮所做,浮力极好,穿上他,即便躺着不动,也不用担心沉下水去。
颜丹心提着东海一怪衣服后领,游到了哪适才的船板之上,然后双足在船板上一蹬,便跃上了附近的一艘大船上,将东海一怪狠狠掷于甲板之上,东海一怪疼得“哇哇”怪叫,一边叫一边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小娃娃,这般欺负你爷爷,真是没家教,呜呜。”众人适才在船上见到颜丹心与东海一怪相斗的情景,人人钦敬他的武功,又见他将东海一怪活捉,救了上千条人命,是两帮所有人的恩人,是以个个心中感激涕零,现下听得他骂颜丹心,早有几人上去噼噼啪啪抽了他十几个嘴巴,打得他满口是血,然后用绳索将东海一怪绑了个结结实实。东海一怪吃了苦头,不敢再骂,但嘴里仍旧嘟嘟囔囔,胡乱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