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没事的衿儿,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的。”急促慌张的安慰声在苏子衿的耳边响起,仿若是一只手将她整个人从黑暗里拉了出来。
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明黄色的绣金飞凤床顶,而是在幽暗之中绽放的牡丹,让她明白过来,是一场梦。
可即时是一场梦,也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再度被翻起情绪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那孩子被带走的画面不断的浮现在眼前,一次一次的告诉她,孩子回不来了,让她再也控制不住,伸出手抱住俯在自己身上环抱着她的那个人,放声大哭。
这是苏子衿第一次,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将心里的所有害怕,恐慌,担心,委屈化作决堤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
泪水片刻间就湿透了君故沉的领口和肩膀,就好像是滚烫的水一般,烫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紧咬着牙,将苏子衿抱紧了一分,此时此刻,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哭了大约一刻左右的时间,苏子衿慢慢在抽泣之下止住了哭声,冷静也渐渐的恢复了,深呼吸了几口气后,轻轻拍了拍君故沉的后背哽咽的带着歉意道:“抱歉,一时失礼了。”
“没事。”君故沉扯了扯嘴角的苦涩,将脸上的表情收敛起来,挂起那招牌的温润浅笑,放开抱住苏子衿的手坐起身来,一边温柔的擦拭苏子衿脸上残留的泪水,一边柔声问:“衿儿是做恶梦了吗?”
恶梦吗?
苏子衿沉默了片刻,垂着眼帘,神色掩不住苦涩的点了点头。
看着苏子衿眼角眉梢还夹着的悲伤情绪,和那怎么都眼神不去的苦涩,君故沉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住一样,想要问出心里的问题,可又担心,只能故作淡然的笑问:“衿儿梦到了自己的孩子吗?那般撕心裂肺的呼喊别人不要伤害你的孩子。”
听到孩子两个字,苏子衿心头一颤,抬起眼来看着君故沉那温煦的笑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张开唇又闭上,最终只能别过眼去道:“嗯,梦里我怀孕了,眼见着就要生了,却被人剖腹取子,杀死了我,也杀死了我的孩子。”
听着苏子衿平淡的陈述着这番话,君故沉刚刚离开她脸颊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这么可怕的梦,她却这般云淡风轻的述说?
昏暗之中看着她那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眸,君故沉看不到她眼底深处藏着的东西,却能感受到,这事绝非梦这般轻松简单。
如今她不过才年近十五,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如何能体会到母亲失去孩子那种真正的害怕和痛苦,即时梦再真实也不可能,可偏偏她刚刚梦里的呼喊是那般凄厉,那般撕心裂肺,而之后的放声大哭更是悲伤到了极点,仿佛一个真的母亲失去了孩子一般,那么绝望凄凉。
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想法从君故沉的心里冒起来,惊得他心头一颤,连忙微微摇了摇头,将那可怕的想法挥开,可看着苏子衿那逃避自己的眼眸又觉得这事不简单,想要问却又害怕触及到她的伤处。
在内心挣扎之下,最终君故沉还是选择了放弃。伸他收回到一半的手,温柔摸了摸苏子衿的头,安慰道:“没事了,不过就是一个梦,成不了真,有我在我绝不会让别人伤到你一分,日后的孩子我也会保护好的,放心吧。”
感受着头上那温热的大手,听着这温柔却无比坚定的承诺,苏子衿心里的伤被抚平了些,点了点头道:“我知晓,只是梦,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这一切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只是那个孩子,也永远回不来了。
“明白就好,莫多想了。”君故沉说着将手移到了苏子衿的额头,停留了片刻后松了一口气道:“没发烧了,把药吃了再睡一会,明日当该好了。”
说着君故沉身就站起身来,走向床边的小桌,苏子衿这才看到小桌之上放着一个煎药用的炉子和紫砂药罐子,见着君故沉拿下药罐子往碗里倒出味道浓郁的药来才幡然想起今日的事,她好像突然晕倒了。
“我发烧了吗?”苏子衿略有些疑惑的问,她不记得自己有发烧呀,只是当时觉得很累。
“都烧得人都迷糊了,自己都没发现。”君故沉端着药碗,转过身来眉头紧锁着责备道:“按那宋医女所说,你这至少都烧了两日了,加上连日劳累气血不足,若是再久些只怕这小命都要去掉一半了。”
“竟都烧了两日了,我还真是半点都没发现。”苏子衿苦笑一声,顺着君故沉的搀扶坐起身来,伸出手欲去接他手中的药碗,可还不等她的手触碰到药碗,君故沉就眉头一蹙,将药碗往后一收,警示的瞪了她一眼。
苏子衿明了他的意思,倒也不拒绝,放下手,老实的靠在床架的软枕上。
见苏子衿难得的听话,君故沉眼眸里浮起一丝惊讶来,但转瞬即逝,坐下身来动作轻柔的给她喂药。
在灯火摇曳,雪花飘落下,两个人无言的喂药画面让人都会看愣住神,仿佛这岁月静好四个字就是为这番而写的,美得让人心生向往。
“对了,宋医女呢?”将最后一勺药咽下,苏子衿用手绢擦着嘴随口一问。
君故沉一边起身将药碗放回桌上,一边柔声回答道:“那宋医女从你晕倒就守着你,自己都脚步轻飘了还不肯走,我出手将她打晕让你房你的丫鬟抚下去休息了。”
“医者父母心,她也是个倔的。”苏子衿笑着摇了摇头,可心里却流过了一丝暖意。
“你都这般倔,你身边的人又岂能不倔。”君故沉责备又无奈的撇了苏子衿一眼,伸出手扶住她的背将她放下,为她掖好被子。“这几日你都得好好歇着,门都不能出一步,就算有事也要暂时放下,明白吗?”
“明白,你且放心,这几日我必然都会好好养病,一步都不出。”苏子衿笑得乖巧,可眼里却浮着一丝狐狸的得意,毕竟她这几日本就不打算出门。
君故沉知晓苏子衿心底的那些心思,但也不戳穿,坐下身来靠在床架上道:“行了,时辰不早了,再睡会吧,我守着你。”
我守着你。
四个字,似一双手将苏子衿包围住,感觉到无比的安全。
闭上眼,嘴角含着一丝欣然的笑意,再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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