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听我们这屋没有异样,这才轻手轻脚的往外走,我担心他别出了啥事儿,也只好下了地,像做贼一样跟在他后面,我本来还担心被我爹发现,结果一出了门,他走起路来异常的轻快,我不得不一路小跑才不至于跟丢。
不多久,就到了后山的坟地,一路上杂草丛生,猫头鹰咕咕的叫,我不知道我爹大半夜的去坟地干啥,就看见他到了墓碑前,一个墓碑一个墓碑的仔细看,好像再找谁的名字,就看见他突然停在一个墓碑前面,那是前几天刚下葬的李铁匠的外孙子,上河里玩儿结果淹死了,这孩子的葬礼就是我给帮的忙,月光下瞧得清清楚楚,我爹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锛子,没几下就把棺材给撬开,然后就蹲在那儿不知道干什么,我也不敢走进,只能远远的猜测。
没过多久,我爹这才站起身来,心满意足的往回走,我躲在树后面,看见我爹的脸上比过年还高兴,咧着嘴笑呵呵的走过去,等他走远了,我跑到那墓碑前一看,发现那个死人的鼻子没了,我这才知道,我爹刚把他的鼻子给吃了。我一下全明白了,怪不得这几年村里死了人,刚一下葬没几天就被人挖了,大伙都说是闹鬼,其实是被我爹给刨出来,说不定弄到哪儿就给吃了。”
我和李岚也恍然大悟,难怪我们家刚把小侄子分尸埋了,第二天尸体就不翼而飞,原来是被刘老二给挖出来吃了。
怪不得他们家柴房里堆放着那么多死人的寿衣,原来全是他从私人身上扒下来的。
“后来我爹干的越来越过火,一听说谁家死了人,他就半夜挖人家的棺材,我知道这件事儿纸里包不住火,早晚要被人知道。这断子绝孙的事要是让人知道了,谁还敢来我们家,我和小霞不得被村里人骂死,我劝过我爹别再吃死人了,我爹一听就气的满脸通红,死活不承认,可还是不收敛。”
说到这里,大柱子叹了口气,看着我说道:“军子,你大哥的儿子刚被埋,我爹就去刨了出来,我看我爹实在收不住手,就把他钉棺材里了。”
李岚问道:“那棺材上的镇尸符,是你们怕你爹死后闹鬼才贴上的吧?”
大柱子点了点头,“那是我去镇上跟一个先生求来的。他说那道符可以把死人彻底镇住,但是绝对不能揭下来,不然贴符的人就要倒大霉。”
“你知道么,这道符不仅会把你爹镇住,还会让他永不超生,永远被锁在棺材里。”李岚说道。
大柱子一声不吭,显然他早就知道。
李岚又说道:“你不用怕,我们又把棺材原封不动的盖上了。”
得知以后不会被刘老二的鬼魂缠身,大柱子立刻喜形于色。
“你爹就永远在墓地里受苦了,你一点儿也不难受吗?”面对这个冷血的男人,我忍不住指责道。
“他当年吃活人,后来吃死人,我爹这是罪有应得,他的事儿就是让人发现了,我和小霞以后一辈子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大柱子反驳道。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大柱子既然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看了看李岚。
“咱们走吧。”李岚对我说道。
“去哪儿?”
“李家镇。”
“那我爹娘和我大哥”
不等我说完,李岚就说道:“我给了你爹一座小金佛,只要把它摆在供桌上,你们家不会再出事儿了。”
就在我们要走出院子门的时候,大柱子在后面叫道:“军子,刚才的事儿,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走出几里,我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想回家再看看我爹娘。”
李岚冷冷的道:“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李岚的话犹如一瓢冷水泼在我的头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在李岚面前又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只能强忍着泪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
就这样,我跟着李岚,离开了这个生我养我十几年的小小山村,在这以前,除了在镇上,我从来没有去过外面。
我们一路向西,彼此都不说话,只是专心致志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山道弯弯,路长而崎,眼瞅着哨子山离我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线之中,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心中一阵怅惘。
走着走着,我突然看见草丛里有一张淡黄色的纸,捡起来一看,不觉一惊,那是一张已经被风雨侵蚀过的纸钱,隐隐泛着一股纸灰的味道。
这附近都是怪石,山高林密,要不是李岚带路,我一个人一定会在大山里迷失方向,已经走了大半天,并没有看见什么墓地坟场,那这里怎么会有纸钱呢?
“李岚,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叫住李岚。
李岚回过头来,看着我手中的纸钱,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咱们,绝不会有别人,再说这是给死人用的,难道是”
说到“难道是”几个字时,李岚就陷入了沉默,使我不由得展开了无尽的遐想,我从小就害怕说话只说一半的人,偏偏李岚就是这种人,她既不说,我也不敢问,只好就这么瞧着她。
我们继续赶路,黄昏时,李岚回头问我,“你脚疼?”
走了近一天的山路,脚底早就磨出了血泡,我点了点头。
“今天上午耽误了不少时间,恐怕得赶夜路才能赶到。”
“到李家镇?”
李岚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不知道在这深山里还要走多久,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天渐渐黑了。
虽然从小生在日落而息的农村,但我从未在夜深人静时走过深山,这时天黑的像锅底一样,好像有一层氤氲的薄雾,不怀好意的将月亮裹住,幽暗的月光下,勉强能看见脚下的路,此时四周的怪石、枯草、孤树,似乎一个个都活了一般,我很害怕杂草伸出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