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是尸变吗?”我问李岚。
这是白天那个老板娘说到的,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一听到这两个诡异的汉字组合到一起,只觉得很可怕。
“据说尸变就是死人会自己动。”
“赶尸不就已经是死人自己动吗?”
“那不一样,赶尸是尸体听人的话,尸变是尸体自己移动,有时候连赶尸先生也控制不了。”
“你也懂道术,和那个先生算是同行吧?”
“我和你都是符箓派,我们这一派不学赶尸,我也是昨天第一次见到。”
“符箓派?”
“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守在黑暗之中,等待着赶尸人的到来。
夜越来越深,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停的在树上动来动去,李岚看着我的样子,柔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个旅人,在黑暗的旷野中迷路了。
终于,他遇到了一户人家,主人是个通情达理的老汉。他不但收留了旅人,还请他喝茶。
院子里,一直隐隐约约有人在争吵。终于,走进来两个女人,一个老太太,一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对老汉说:“明明我是大老婆,却让她住进了正方,让我住偏房!这日子还能过吗?”
老太太很不服气:“虽然我是二房,可是我生儿育女了。”
老汉挥了挥手,说:“你们先回去,一会儿我来解决。”
两个女人就退出去了。
老汉抱歉的对旅人说了句:“见笑了。”然后就走了出去。
旅人觉得奇怪:年轻女人是大老婆,老太太却是二房!
他悄悄跟出去,看见老汉正举着镐,在院子里挖地,很快,他挖出了两个骨灰盒,交换了一下位置,重新埋上,嘟囔道:“这下你们该消停了。”
李岚说到这里,我看见远处,黑暗中有一点点亮光正在往这边慢慢地移动。
“他来了。”
我和李岚不再作声,静静的伏在树上。
“刷——刷——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叮铃铃——叮铃铃——”那招魂一样的铃铛也在黑暗中摇曳。
这一行人如果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赶路,我心里还能踏实一样,可他们这样在山路上大摇大摆的跳着前行,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反倒让人心慌,似乎在夜晚他们无所顾忌,什么也不怕。
虽然在昨天晚上已经见过了一次赶尸,但那毕竟是在屋里,有墙壁的阻挡,多少心里还有些依靠,现在却是在一颗树干上,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外面,要不是有李岚陪着,我一个人绝对不敢在荒郊野外看这些怪物。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视线范围之内。
李岚的所料果然不错,赶尸先生并没有走在死人的前面,而是跟在后面走着。
也许他也害怕把背心暴露给死尸吧。
借助惨白的月色,我第一次看清的看清了那几个死人的样子。
跳在最前面的是个男人,看起来年纪似乎不大,好像和李岚差不多,黄表纸的遮盖下,居然睁着眼睛,也许他死不瞑目,这人胸前挂着一个小小的煤油灯,我们之前看见的昏暗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死人自是不用看路,莫非这是赶尸人想出来的省力办法?
中间就是那个足不点地却能在半空中缓缓移动的小女孩儿,轻飘飘的,穿着农村很常见的一套劳动布的衣服,这可怜的小姑娘死前一定生活在一个贫苦的农家,她闭着双眼,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柔软的脖颈支撑不起那个小小的脑袋,整个头颅耷拉在胸前,这让我无法看清楚她的脸,我觉得她是这帮人里最恐怖的一个。
后面的是个中年女人,一身蓝布褂子,足底是一双女人花花绿绿的布鞋,满脸愁苦,脸上涂了厚厚的水粉,居然画的和戏台上的演员一样,白的像纸,嘴唇却是殷红,别说她是个会动的尸体,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能把我这个大小伙子吓个半死。
我伸过左手抓着李岚的衣角,她却在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们,或者说是它们。
“刷——刷——刷——”赶尸先生左手摇着铃铛,在这个死一样寂静的夜晚,这铃声毫无旋律可言,只能让人心烦意乱,甚至有些瘆得慌。
据说这是一种提示,所谓“死人上路,生人勿近”,以免有路人经过冲撞了它们。
一边走路一边用右手撒着什么东西,等到走近了一看,是死人用的纸钱,那规格样式和我昨天在山路上见到的那张一模一样,这么说来,那天这个赶尸人就走在我们前面?
可为什么在我们之后住进了旅馆?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它们已经走到了附近,我看见那赶尸人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左颊上一颗黑痣,和我想象中道士仙风道骨的形象相去甚远,毋宁说他更像一个悍匪或者什么帮会头目。
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裹,那里面一定是水和食物了,否则千里行尸,不会哪里都能遇到昨天那样的小旅馆。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赶尸的也许和这几具尸体是一家人,他和那个死去的女人是夫妻,前面的则是一儿一女。
一个人赶着自己家人的尸体缓缓前行,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呜——呜——”不知道什么动物在附近叫了一声,赶尸人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左手的铃铛不再摇动,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右手伸进怀里,似乎里面装着什么警惕的防备着什么。
铃声一停,几个死人也停止了跳动,它们就停在我和李岚伏着的大榕树底下。
我开始怀疑这个诡异的铃声并不是用来提醒生人回避,而是用来催促死人上路的。
看见李岚屏住呼吸,我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恐怖的情景,我担心会被突如其来的惊吓吓得惊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