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无言,喋宝勉强笑道:“这外出路上遭遇大雨,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番有劳大婶了。”接过小女,小女却是在妈妈怀里也一直哭个不停,哄了大半天,才衔着一个奶糖慢慢睡下。
当天夜里,也许是白天淋雨冷着,两夫妇竟齐齐病倒了,全身忽冷忽热,眼睛发黑。
勉强支撑着身体哄小女儿睡下后,两夫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晕晕沉沉地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中,似梦非梦间,感觉有个穿着碎花小裙的女孩走进房间来,头发湿漉漉的,手里提着一双滴着浊黄泥水的红色绣花鞋,也不见她邪笑着的嘴巴有何动作,却发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来:“喜欢这鞋子就拿去吧……但我要小妹妹倍我一起走……”
说着便慢慢转身走向小床中的女儿,伸出一双小手狠狠掐向女儿的脖子处,两夫妇同时惊叫一声“不要”,立时从梦中惊醒,尽管头痛欲裂,但也瞬间爬起,走向小女儿的木床边上。
床边早没了那连衣裙小女孩的身影,只是那双白天被扔回山间衣物堆上的红色绣花鞋不知何时竟异常显眼地摆在了小床下,水渍斑斑……
夫妇俩吃了一惊,急急望向床上的小女,只见熟睡中的小女开始时尚且“哇”地大哭起来,接着便哽涩着哭不出声音来了,像是喉咙中有一股浓痰卡在了气管上,粉嫩的脸蛋憋得慢慢变成酱紫色……
两夫妇又惊又急,慌忙抱起小女,拍着背脊,想给她喂些水喝下,小女血红着眼睛,把嘴张得大大的,水却只往嘴边流出,一滴也灌不进去。
眼看小女气若游丝,两夫妇也管不得是求神还是求佛了,只哭泣着,冒着冷雨连夜跑向村头处老庙祝家。
这庙祝熟悉中医,平时在村里事神之余,也帮人看看病,往往一副草药便能把村民的病治好,在村中威望最高。
此时两夫妇带着哭腔急速拍门,屋里徐徐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谁呀?”
不一会,一个戴着圆圆的老花眼镜、留着一撮花白羊胡子的老人便走了出来。
那老庙祝一看两个“雨人”和那怀里的孩子,也是一惊,急急让门进来,把小孩子抱平放在竹床上。先是凝神把了脉,便快手地从墙边老药柜上细细挑了一阵,吩咐喋宝丈夫用铜铁药盅把药草捣碎,丈夫急切,把那药盅捣得震天响。老庙祝从书匣里夹出几条写符录用的薄薄的黄纸,沾了朱砂,便凝气画出几道黄符来,这时那丈夫手下的药草也早已捣碎。
老庙祝拿来开水壶把那药草屑先用热水一泡,一阵白雾生起,满室顿时生出一阵清心的香味来,接着把朱砂黄符烧了,以灰和着草药汤倒出一小碗来,急急吹了热气,便灌小女喝下。
小女依然张着嘴巴,脸色灰紫,只是这药汤不再从嘴边流出,竟直直流入小女的喉中去了。
不一会,小女眼珠转动,一个侧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浓浓的黑痰来,接着便畅通无阻地放声大哭起来,额头一阵热汗流过,小脸蛋也渐渐粉红了。喋宝眼见小女终于有了声色,也大哭着抱小女入怀,眼泪鼻涕泗流道:“都是妈不好,都是妈不好……”
两夫妇对老庙祝自是一番感激涕零,待得心静下来,两夫妇便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喋宝边说边内疚着又哭泣起来。
老庙祝叹气道:“这夭折的孩童因不甘此生苦短,怨气很大,再加上孩童尚未经世,幼稚无理,脾气无常,不怕天谴,极难镇压收服。且这怨童孤苦无依,你拿了她的东西,她自然要缠着你跟着你了。”
两夫妇急切道:“那如何是好?”庙祝却是无语,喋宝爱抚地摸着女儿的脸蛋,哭咽道:“总不能真让她带走了我家小女吧……”
过了一会,庙祝看着这哭哭啼啼的一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方法是有的……只是这方法太损阴功……用了这方法,你们的后半生可能不好过了,或者贫困潦倒,或者短命无常……”
人心都是肉长的,父母为了孩子,什么射不出来,就算贡献了后半生,也要一心为子女的安康作铺垫,就算自己一生贫困,也要一心为子女的温饱贡献永生力量!
老庙祝见两夫妇坚持,便问道:“那红色绣花鞋还在吗?”
接着便交待了一个处理此事的方法……
第二天,两夫妇早早到镇上买来一袋大红苹果和一袋包装精美的糖果,都用两个黑色布袋装着,然后把那双湿漉漉的小小红色绣花鞋分别埋藏在大红苹果和色彩鲜艳的糖果里,再在上面放一些钱,对着红鞋子说:“今天带你出去玩啦!”
接着买票随意上到一辆率车上,过了五里多地后,两夫妇便假装忘记带走那两个黑色袋子而下了车……那辆驴车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若哪个新上来坐在布袋旁边位置的乘客,看到袋子里的钱和水果糖果,以为是哪家去探访亲戚而忘了拿走的礼物,一时贪心,带了两个布袋下车,那碎花连衣裙小女孩便跟着他她了。
若这袋子最终无人发现拾去,这怨童便会停留在这驴车上,每夜凌晨,这开车的司机便会发现,车上总坐着一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小女孩……
喋宝家此后再也没有怪事。
勾老太太说完,我只觉得这女人的名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这女人叫喋宝?”
“苗族的名字,不论男女,都是单音名,男的一般都叫宝、金、定,女的一般都是什么榜、欧、妮、喋之类的名字,更多的是叫翁。”
“小孩儿也可以叫翁?”
“不管多大,都叫这几个字,你们汉人觉得翁是说老人的,我们苗人名字里带翁带里字都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李岚手里的鞋,说道:“要不把它也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