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萦是个敏感的孩子,刘嚣再怎么咬她、砸她东西让她犯怵,但是她知道刘嚣不会对她怎么,没什么实际的伤害。
但娘亲不一样,她下得了狠手,李萦她不会忘记手上的那道伤疤,那冰凉锋利的刀锋划过肌肤的触感,她当时以为自己就这样挂了。人家是那别人的血来温暖自个,她倒好,是用自个的血在汲取温暖,变相的饮鸩止渴。
李萦讪笑,低头抿了一口茶,娘亲见此,眉头轻挑,也没多说什么,自己也抿一口,不喜。
李萦连喝好几口,清了清嗓子,定定神,才开口:“娘亲,我想和你谈谈冯配的事。”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是李萦对娘亲的风格。她不会在娘亲面前玩什么迂回路线,含沙射影的,这点伎俩还不够娘亲看。
“怎么了?”娘亲将茶盏放置案上。
“前几日,我听哥哥说,他的骑射师傅的腿折了,没法教了。听说,那冯配是喝了花酒后上错了隔壁王束家的床被打折的。我差翠香去市井打听,却没一人提起这事。按理说,以王束这人的性子定是要闹的沸沸扬扬的,现在却了无生息,这事情有古怪。”李萦顿了顿,继续说道:“冯配是爹爹的老战友,是爹爹亲自请来的,现在爹爹还不在家中,尚不知此事。”看了看娘亲,娘亲必是知道,知道的也不会比她少。
“嗯,李侃跟我提过这件事,我也差人去查了一番。”李侃是李府大管家,爹爹的人。娘亲略微思索,“萦儿,怎么对此事这么上心?”
“娘亲,我内心极为不安,昨夜我翻来覆去的想着,也没个头绪,我害怕。我害怕,这样的人在哥哥身边,迟早会出事。”李萦眼里满是担忧,从此李陵哥哥那夜与田家人打架满身是伤以来,她就十分不安。李陵哥哥是个打掉牙往肚里咽的人,有为难事时自己一个人扛着。“冯配有可能是田家的人”,李萦直言不讳。
娘亲略微一惊,“可有证据!”虽是疑问,但是肯定。自己多方调查,才知冯配这小人潜伏的这么深,博得老爷的信任,暗地里给陵儿下绊子。在大伙的眼里,冯配是下足功夫教导陵儿,实际上是让他的筋骨往歪里长。陵儿不言,默默承受,最后是自己解决,让王束折了他的腿,若非是萦儿查起,自己顺着去查,这事也可能就被掩盖下去了。娘亲感到自责,自己的儿子还没女儿了解。
往深里想,也是受男儿强女儿娇的思想在作祟,娘亲没想着,李陵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不是没想着,是不由自主的忽略了。
李萦叹了一口气,“直觉,我总觉得这是有古怪,哥哥又不说。证据的话,从前李陵哥哥倒是和我提起王束这个人,说别看他是个兵**,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对他挺是赞赏。”
“王束,他,可是个逃兵。”娘亲犹豫道。
李萦心里向上翻了个白眼,道听途说,就算是真的,也只是个结果,这里面有什么龌龊的东西谁知道呢!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
“不管如何,他倒是把冯配的腿折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李萦为什么觉得冯配是田家的人,她让翠香隔三岔五地去市井打探消息,自己有时乘着哥哥也溜出去一趟。田家主子喜欢佩戴零落香,是一种特别的香料,,汉宣帝也极爱骊姬身上独特的气息,更加宠爱。李萦还没接触过田家人,但娘亲也是善制香之人,那零落香主料是春砂,她不太喜欢这味道,有一点气息就受不了,但鼻子又敏感的像狗一样。在李陵哥哥的骑射场地上,李萦是见过好几次冯配的,也尊称冯师傅,会在他身上闻见着气息,虽是淡淡的。一次两次没关系,但十次中有八次的话就值得怀疑了。
没想到,这就出事了。
“你啊,人小鬼大!”娘亲没好气的说着,萦儿自是敏锐。陵儿是男儿,神经在有些方面未免粗了些,但是萦儿又太敏锐,不轻易信人。若是两人能均着点,对以后她也会比较放心了。
“娘亲~”,李萦又嘟着嘴,都成挂钩了。
娘亲见着李萦这样子,知道她恢复平常,“萦儿,下次如果有想不明白,担忧的事,不要闷在心里,跟娘亲说,娘亲自会帮你解决。”娘亲看着李萦的双眼,诚恳地说道。
李萦紧紧地抿唇,过来好半会儿,才微微点点头,若不是娘亲一直盯看着,才真察觉不了。满意的点点头,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这肉粥里的“材料”该换了。
这李府和田府的事是一个教了徒弟饿死师傅的故事,也是**争宠的外战场,现在两家人只维持表面的平和,暗地里出手的事多着呢,只是现在这火烧到陵儿身上了,娘亲也会做点什么了。
“萦儿,这给你。”娘亲将一个精致的描金木盒递给李萦。
李萦双手接过,仔细端看,这好像是之前去痕膏的盒子,打开一看,是晶莹剔透的绿色膏体。她皱了皱眉头,遗憾的问:“娘亲,这不是去痕膏吗?”
“萦儿,你闻仔细些。”娘亲循循善导。
李萦用手挑了一些,在手背抹开了,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萦儿,不是抹在手上,是抹在脑门处。”娘亲接过描金木盒,挑了一下,在李萦的太阳穴上轻揉。“这是可以化解你的头痛的,只能治标不治本的。”
李萦觉得娘亲的手法很舒服,原本隐隐作痛的额处,也消停下来,“娘亲,这叫什么?”
“宁神膏。”娘亲如是回答。
李萦估计着这宁神膏里面是有薄荷的成分,清清凉凉的。
娘俩人就在屋子里说了好会儿的话,李萦在娘亲点燃的安息香下昏昏入睡,到了晚膳时分才起来,估计晚上是睡不怎么着咯!
……
李萦这日也是错过了贾先生的课,这么多天没上课,也不知先生讲到那了。还是《诗经》吗?看书案上湛蓝色的册子,认命地打开,好好复习。明日贾先生定是要提问的,国际惯例。
李萦看着看着,小声念了出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花前月下,在李萦的窗前,李陵在树上喝着小酒,等到屋里熄灯才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