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很久的那个时钟放在书桌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那个之前打工时公司的福利赠送的日历,挂在时钟旁边,上面清晰显示着今天的日子,周五了。
这个不大的屋子很安静,卧室就在客厅,饭厅也在客厅,除了分出来的厨房和浴室之外,就剩下一个客厅了。
陈妙妙坐在客厅那不大的沙发上,蜷缩的姿势。假期里为了方便省事,也省洗发水所剪的短发,已经快长到齐肩了,缺少护理但发质却十分柔韧的头发没有打理,随便的以才睡醒的造型维持到现在。
昨天,因为在学校打架的事,她被暂时停学了,所以即使今天她依然起得很早,但现在都快中午了,她还是这么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目光涣散的盯着前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愿意等她想明白自己做了不对的事,来向我道歉的。”
“如果态度诚恳的话……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不作处理了吧。”
昨天挑起事端的女生双颊红肿,眼底明明满是恶意,却摆出了一副“只要你道歉,这件事可以就这么算了”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主动权是在那个孟念露那边。
只要自己向她道歉,如果她“满意”的话……自己就有可能……不被退学……
退学……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样的事。
在这最后一学期了,眼看着她就要进入高中阶段的最终考试了。她和兰登学院里的那些富家子弟不一样,她只能靠着毕业考试的机会,努力的去考那所她想要进入的大学。
那所她父母也就读过的大学……
她身边放着一个外形质朴的木质相框,相框的照片里,一位五官和她颇为相似的女子带着学士帽,站在一个贴了很多照片的优秀学生墙边合影。
这张照片,是她母亲当年从威廉姆斯毕业时,穿着学士服,站在贴着她父亲照片的学生墙边照的。年轻的母亲青春洋溢,脸上笑意盈盈,离得最近的那张照片,恰好就是她父亲的照片,也是青涩的模样,愣头愣脑的单人证件照贴在墙上。
她拿过相框搂在怀里,把头垂到曲起的腿上,额头抵住膝盖,干涩的眼睛闭了起来。
“爸爸……妈妈……”从昨天回来后就没有沾过水的声音,有些哑哑的,也有些颤抖:“我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在那个只认钱权的世界,她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普通学生,甚至连父母都已经不在世了,她还能怎么办?
如果她被退学,在这最后一学期,就凭她自己的话,很明显是不可能很快找到别的学校接纳她的。那她就不可能参加毕业考试,,也无法报考国外的大学,也更不可能去她向往了许久的学校读书了。
要不被退学……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去道歉了。
去向孟家,去向孟念露道歉,去请她原谅自己,去请她让老师收回这个处罚决定……可是,想起昨天她挑衅自己说过的话,就觉得自己根本都不愿意考虑向她道歉这件事。
孟念露她并不认识自己的父母,怎么可以那么理所当然的,从嘴里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但要是……不道歉,等到周一的时候,教导主任就会以打架斗殴的理由,将她退学了吧……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浸出,顺着脸颊无声的往下滑去,最后滴落在她手里的相框上。
“这样下去的话……妙妙真的就会被退学了吧?”放学的时候,何秀秀几个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聚在教室里,几个人都是愁云惨淡的样子。
何秀秀“嗯”了一声,没精打采的趴在课桌上,郁闷的说:“唉……昨天都怪我,我就不该闯进去的……”
“这件事到后来,其实你闯不闯进去都是一样的。”庄依珊翻了几页的课后作业,冷静的说:“昨天那个孟念露从一开始找事的时候,就是想要把这事闹大,好让老师介入,然后反咬陈妙妙一口,再借父母向老师施压。所以就算你没有闯进去,结果还是一样的。”
听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就更没精打采了,都怏怏的坐在座位上。
“不过,昨天下午的时候,我跟千萍问了子峰少爷的电话,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他了,希望他现在已经转告了夏少爷了吧。”庄依珊草草几笔做完那几道练习题,然后又翻了一页,咬着笔杆子看着题目,嘴里还不咸不淡的说着话:“这件事要是夏少爷肯插手的话,就简单了。”
“对哦,要是夏少爷肯出手帮忙的话,教导主任那边肯定立马倒戈了,妙妙也绝对会没事了。”知道夏少爷现在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何秀秀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就坐了起来,两眼发亮。
安秋娜叹了一声,“但是现在夏少爷的确如妙妙说的,失忆了,根本就记不起妙妙了,怎么可能会出手帮忙呢?”
被她一提醒,何秀秀这才想起,夏少爷的确因为之前发生过的什么事,已经忘掉了差不多一年的记忆了,现在的妙妙,对他就像是陌生人一样,他大概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妙妙一眼吧?
袁千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除了庄依珊一脸无聊的在做作业,其他的人完全都是一副很泄气的样子,她忍不住想让大家往好的方面想想:“也……也不要这么悲观吧,万一夏少爷其实还——”
“千萍。”
所有人抬起头,看到班级门口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男生,肤色健康黝黑,蓝色的兰登学院夏季制服,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妥帖合衬。他迈着两条大长腿走了进来,停在了袁千萍坐着的位置旁边。
“子峰少爷?”庄依珊放下笔,一脸关切的问:“夏少爷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夏承轩,莫子峰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昨天我就打电话告诉过他了,但是他说……他不认识妙妙。”
所有的人因为看到他,而刚燃起来的那一点火花,很快就熄灭了。
“你们也别等了吧,承轩他自从那天送完苏南之后,就一直没来过学校了。”莫子峰习惯性地拎过袁千萍的书包,对他们说:“这件事……指望承轩肯定是不可能了。”
夏承轩的卧室里一片狼藉,被褥在凌乱的**铺上皱成一团,什么衣服裤子之类的,被扔得满地都是。要不是一直开着阳台的门,估计这虽然宽大但现在乱得出奇的卧室,还是会憋闷得连屋内这几天,唯一还算规律生活的小黄狗都受不了的。
小黄狗在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上嗅了嗅,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铺上似乎还在熟睡的人,啪嗒啪嗒的跑到**边,抬起前爪搭在**铺边缘,它没有叫唤,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那个背朝着自己的人。
夏承轩睁着眼睛,胳膊枕在脑袋下,曲起身子侧躺着。
从那天送完苏南之后,他告诉自己,是去找那个女人问清楚之前的事,所以晚上的时候,他毫不迟疑的让司机把他送去了那个贫民小区。
他只是要确认两件事而已,起码他在心底是这样的告诉自己的。他想知道自己在失忆前,的确是和那个女人毫无瓜葛的。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从她嘴里的得到了确定的回答之后,他的心底不但没有解脱的感觉,反而烦闷无比。
这令他如何梳理也搞不明白。
按理来说,得知自己的确和这样的女人没有关系,他应该是倍觉轻松才对,因为不论是怎么认识的、又或是后来如何相处的,他都没有一丝的印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她自己知趣也好,还是有别的打算也好,总之,不来烦他,不来缠着他,他明明应该感到高兴的。
但接下来这几天,他不但没心情去学校,甚至连莫子峰在电话里,提到了她的事时,也被他简单粗暴的打断了。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或者她在学校里发生什么问题了?她自己说的,她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自己都在否认的苏南或者是曾管家他们说过的事,所以他凭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去出面帮她?
越想越烦躁,他猛地坐起身,却不料压在脑袋下的胳膊早就酸麻了。他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撩起半截的睡衣短袖按捏着,却看到了自己胳膊上那个无比狰狞的疤痕。
这个东西……也是在他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弄的吧?
从伤疤的形状来看,当时一定是很糟糕的状况。对于他来说,身为夏氏集团的继承人,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让自己受这样严重的伤?还有他从医院醒来后,脑后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过溪回来的那晚之后,溪也给自己打过几次电话,可是对于他所忘记的事,她完全是绝口不提。所以他自然也无从知晓,在他的身上,之前具体发生过什么。
但很明显的是……那个陈喵喵一定知道的!
**的一边稍微下沉了一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只叫“绒球”的小蠢狗跳上来了。
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另一只手上麻麻的感觉已经缓和多了。他顺手拿过了放在**头的手机看了一眼,除了几个狐朋狗友的邀约电话和短信,连子峰和博远都没有过他了。
子峰昨天的电话里,他要是没听错的话,陈喵喵好像是要被退学了吧……
他闭了闭眼,随手把手机甩到了枕头上,按了按因为睡姿不好而有些僵硬的脖子,赤着脚走进了浴室。
她被退学什么的,当然不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