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儿现在,居然想要见到她表姐的事,让陈芳仪十分诧异。
女儿那封遗书里的透露出来的恨意,明明是已经深入骨髓到让她这个当母亲的,都觉得有些可怕了,但是女儿竟然提出想要见这个她所怨恨的人。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她给女儿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那是用红枣和枸杞泡开的,茶水呈暗黄色,不是十分明亮。
医生说她女儿大量失血,回来之后,也要尽量吃些补血的东西,所以她就开始泡这种茶,每天上楼给女儿在房间里放一壶,虽然每天上去时,看见那壶茶几乎没动过,但她还是在坚持泡这种茶。
眼见着女儿肤色苍白,手指几乎什么时候摸到都是冰凉的,所以她也想过食补生血的办法。可是,女儿之前并不怎么进食,勉强喂了几天稀粥之后,还是没什么精神,她也就放弃了给女儿食补的办法。
谢彤萱接过了那杯热茶,她双手捧着,将茶杯缓缓贴近自己,微微抿了一口之后,绽开了笑容:“好喝。”
见她现在起码愿意喝点水了,陈芳仪稍微有些放心下来了。之前担心每天就吃那么几口粥,营养会不够,她还请了附近一户已经退休的老医生来她家里,帮彤萱吊几瓶营养液,好补充体力,然后再给人家一些礼物作为感谢。她之前是想过给钱的,但是住在这片小区的,大都经济情况相近,又都是邻居,所以对方也不肯收,所以她才换成时不时让丈夫带着礼物,上门表达一下心意,还可以促进邻里的关系。
这是在彤萱出事之后,她才渐渐的开始感觉到人跟人的交往,不仅仅只是利益来往,还有处于关心的来往。也不见得所有的人,都是完全是一切向钱看的。
现在回想起她已经去世的弟弟的婚事,她实在不应该就因为钱,就各种搅合各种闹,以至于后来有那么长的时间,两姐弟都不怎么来往了。现在弟弟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件事,最终成为了她心底的一个遗憾。
“啊……”
听见女儿的一声尖叫,她赶紧回神,才发现或许是女儿体力虚弱,没有捧稳那杯茶,茶水就这么撒在了彤萱的睡裙上。黄黄的水渍浸湿了雪白的纯棉睡裙。
她连忙拿过茶几上的干净毛巾给女儿擦了擦,但那茶水浸得极快,现在擦也只能吸去一部分而已,裙子已经被浸湿了大片了。于是她赶忙扶着女儿上楼,又给她找了干燥的睡衣让她换上,让她在**上躺着休息。
她一面给女儿整着被子,一面嘱托着:“你身体还没有恢复,这段时间就不要下楼了,每天给你端上来的茶水,多少喝点,要是可以吃东西了,我就给你做,或者,你想吃什么,就跟妈说啊。”
平躺在**铺上的谢彤萱,眼睛看向她,声音还是有些虚弱的说:“对不起……妈。”
陈芳仪怔了怔,眼泪顿时就要忍不住了,她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几下给她把被子掖好,拿过她之前换下的睡裙,走到门口拉开门,才说:“哪来的对得起对不起的,能看着你好起来,我就知足了。”
说完,她出去之后,关上了门,攥紧了手里的换下来的睡裙,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如今,家里的经济收入大受打击,女儿又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早就不像之前那样,成天的只注重保养,做她的富太太。家里的家务大都丢给钟点工做,自己则有空就去做头发做指甲,买东西。她现在穿着方便做家事的居家服,头发也很久没去烫过了,基本都是早上起来,直接一把抓,捆在脑后就行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非但她变了,连她女儿,在那天可以下楼了之后,也改变了许多。
女儿即使咽东西有些费力,但为了不让她担心,还是尽量把每天她端上去的稀粥,自己喝完。也会时不时下楼来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虽然身体仍然还有些虚弱,不过这样下去,应该能很快的好起来了。
除了这些变化,彤萱还经常问她关于表姐的事。她说之前因为不懂事,又任性,所以才会那样伤害了表姐。现在想起来,她只觉得十分对不起表姐,想要亲自向她道歉。
说的次数多了,陈芳仪也觉得女儿是长大了,懂事了。渐渐地,也理解了女儿想见到陈妙妙的感受。想起之前是听说侄女似乎是出国了,又找她同学说了好话,才要到了侄女的电话号码,给她打来。
“所以……您希望我回去见见彤萱?”陈妙妙握着手机,在小花园里走来走去。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
谢彤萱之前做过的事,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伤害。
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父母,她感激姑母一家愿意接纳她,愿意让她进入这个家庭。她把他们当做最亲的人,对他们毫无保留的信赖。可是,谢彤萱却一直利用着这种信赖,不断地暗中伤害她、攻击她。
这比任何外人能带给她的痛苦,都大多了。
她之前帮彤萱去向夏承轩抗下罪名的时候,她不怕吗?她当然也是不安和害怕的,但是她把彤萱看得那样重要,所以比起彤萱可能招致夏承轩的报复来说,她宁愿自己一力扛下。
在彤萱每次“闯祸”之后,她帮彤萱去做那些事,她不累不辛苦吗?连续熬夜好几天,白天还要勉强撑着自己好好上课,当然辛苦,可是她想到自己如果不帮忙,彤萱一定就麻烦了,所以她哪怕是熬到第二天早上感觉自己两眼发黑,心脏突突的跳着,她也要做。
后来每一次来自彤萱的陷害,她都选择了相信彤萱。因为她把彤萱看做亲人,看做和姑父姑母,看做和她爸爸妈妈一样重要的人。
可是,这个她以为的亲人,却从头到尾,都在戏耍她,利用她。所以,在她搬出去的那一天,她是对这个表妹死心了。心在热的人,也禁不住这样次次的伤害。
手机那头的姑母应了一声,说到现在,她哭泣的声音也渐渐停下来了:“彤萱这孩子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在出了那样的事之后,她也懂事了,也知道之前对你做的事,是不对的了,妙妙,你能不能给你表妹一次机会呢?”
陈妙妙没有回答,往事历历在目,小时候她们一起嬉闹到长大后的反目成仇的记忆,在她脑子里交织穿插,画面凌乱思绪混沌。
陈芳仪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之前她伤害你太多,我们家,也亏欠你太多……你如果不愿意回来,也是正常,你就当是姑母久了没见你了,给你打个电话聊聊天吧。”
陈妙妙嗯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姑母又关心了一下她最近的生活,感慨了一下她和他爸爸一样,特别会读书,又问了些她的日常生活,最后,嘱托了她好好照顾自己之后,电话才挂了。
电话挂了之后,她没有立刻进屋去,而是在小花园摆着的藤编椅子上坐下,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花花草草,脑子里全是刚刚的电话。
前思后想了一阵子,她终于还是起身,推门进去后,把自己的想法跟夏承轩说了一遍。
“你要回去看她?”夏承轩面色一沉:“不行,你明知道之前她对你做过什么,你还回去看什么?”
“可是……她毕竟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陈妙妙咬咬嘴唇,低着头:“……她毕竟是我表妹,何况……还出了这样的事。”
夏承轩看了她半响,终于松了口,但是提出了条件:“好吧,我陪你回去。”
陈妙妙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回去看看她,你就不用去了吧?”
夏承轩完全不理会她的拒绝,正要表示她的反对无效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冷着脸拿过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之后,神色有些异样,然后走开了一些,才接听了电话。
“妈,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是他的妈妈,也是夏氏集团现在的女主人,他爸夏易博的太太,姚海露。
姚家也是商界巨头,虽然比不上夏氏集团,但论门当户对的话,也算合适。
电话那头的姚海露一身颜色低调的暗藕色大衣,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用料和剪裁绝非商店里能买到的衣服,在衣服的内侧,还缝制着手工师傅的名字。手上的腕表是简单的金属链带,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一长一短两根指针,指针的中心缀着一颗深蓝得近乎墨黑的宝石。从头到脚,这一身装扮都没有很夸张的地方,但是处处都透着奢华贵气。
虽然前段时间,因为儿子不愿意去就读之前安排好的大学,和她闹了些不愉快,但是姚海露并不生气,她和易博平时都忙,能花在和儿子相处上的时间都特别的少。为了弥补儿子,他俩也从来都不吝啬于多**着儿子一些。
此刻,她坐在全黑的劳斯莱斯里,和她的儿子说了好一阵话之后,才终于切入了正题:“过两天,小时候常来我们家和你玩的曼蝶也要去英国玩,你在那边好好的招呼一下,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谁?”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夏承轩差不多回想起来的,只有和那群富家少爷为非作歹的记忆,其他的什么事,差不多都记得模模糊糊的。
姚海露也不急不气,她晓得儿子从来对女生都比较冷淡,一下子记不起来了,也是正常,于是她又解释说:“万舫集团的万伯伯的千金女儿,前两天万舫还跟夏氏合作了船舶行业的,你爸爸和万伯伯签的约,你们那边的电视台应该也报道了吧,记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