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昀心知,谢凝是不放心孙墨释那边的情况,才叫他去看看,是以他堂堂世子之尊,竟真的去了定国公府看望孙墨释。
投上名帖时孙墨释刚在书房里着急,一听到镇南王世子来了,登时吓得三魂七魄也要飞了。“怎么办?世子殿下为何要来看望我?是不是我装病被朝廷发现了?”
“大人,你慌什么?这病不是女帝让你装的么?”红檀安慰他,“大人且去开门,小心些,别让其他人看到了,妾身去烧茶。”
自取钥匙一事后,孙墨释对红檀的主意是言听计从,当下就去开了门,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见世子殿下。”
段昀点头道:“不必多礼。”
孙墨释自来有种怕见尊长的毛病,赶紧将段昀请到大厅里去。
段昀瞧着定国公府的衰败,又看着孙墨释满脸怯懦,心中不禁一叹,随即眼神一凝——一个红衣女子奉茶来了。
女子脚步轻盈,段昀虽不懂武艺,但见得多了自然明白,这女子的轻功只怕已臻登封。
红檀看到他的眼神,也心知肚明这位世子殿下不简单,但她不惧,只是将茶奉上来,说道:“殿下请用茶。”
段昀将那茶端起尝了一口,满嘴苦涩陈旧,也不知留了多久,便放下了,问道:“孙大人,女帝有话嘱咐你?”
这是个问句,却带了肯定之意,孙墨释皱眉,闭紧了嘴唇。
女帝虽嘱咐过他今日装病,但并未说世子殿下要来,他弄不清楚世子的来意,绝不肯多说一个字。
这沉默甚是无礼,段昀心中却带着赞叹,暗道谢凝果然选对了人。他目光在红檀与孙墨释之间来回巡了一圈,忽然看到孙墨释怀中露出一截淡青色的绳子。那绳子编得异常精美,绝不是孙墨释能有的。段昀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放在茶几上。
“这……!”孙墨释登时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锦囊自怀中取出,放在旁边。只见乌漆的茶几上,两个白色的锦囊并排着,一样的淡青色绳子,一样的绣着青竹。青竹两两相对,如镜影双生。原来谢凝昨晚传信之时,用的竟是当初段昀送玉佛的那个锦囊,而同样的锦囊,段昀正好还有一个,随身带着。
段昀道:“孙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是、是!”孙墨释赶紧道,“陛下给了下官一张信笺。”
说着便将那信笺取了出来,双手奉上。
段昀看那洒金五色祥云笺上寥寥几个清雅的字迹,叮嘱孙墨释装病不必上朝之外,还要孙墨释将国库的金银看好了,莫要出现纰漏。
金银……国库……段昀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谢凝的要他来此的含义——她担心有人盗用金银!
是了……段昀越往深处想,越是明白。他虽体弱,不可习武,但身为未来的大理之主,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精通,一眼就能看出那羽箭做工精致。区区匪类,怎能有如此精致的武器?便是托能工巧匠打造,又是哪来的钱财?
那就只能在官银上打注意了,而官银有印鉴,除非熔了之后重铸,否则不能在民间使用。熔铸一事又与锻造之事不谋而合,这背后说不定便是有个大阴谋!
段昀惊得一身冷汗,他沉思片刻,问道:“敢问姑娘姓名?”
红檀不料他身为镇南王世子,竟对她一个丫鬟如此礼貌,忙收敛轻狂,恭敬道:“回世子,妾身唤作红檀。”
“红檀姑娘。”段昀问道:“你的轻功,可能带着孙大人潜伏于国库附近?陛下担心有人窃取国库银两。”
孙墨释瞬间一惊,“竟有此事?!”
段昀抬手,示意他不必惊慌,只是看着红檀。
红檀沉吟道:“妾身带着大人飞遍整个京城也不是难事,只是天寒地冻,妾身担心大人的身体吃不消。世子殿下若是放心,妾身独自监视,如何?”
段昀摇头:“此事非孙大人不可,这样吧,姑娘稍等,待会儿我派人送些东西过来。”语罢站起,就此告辞。
孙墨释与红檀送至门口,红檀皱眉道:“此事非同小可,大人,妾身出门片刻,大人千万等妾身归来,再做定夺。”
“嗯,好。”孙墨释点头。
红檀悄无声息地小时在围墙之策,顺着偏僻处一路到了小阁楼,叫道:“青瓷?青瓷你在不在?”
阁楼的门无声打开,红檀赶紧上楼去,问道:“青瓷,你可能进宫?”她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道:“主人命我们听女帝的话,可这位世子殿下,我心里却不甚放心。是以找了个借口拖延,你快快面圣,请女帝定夺!不可延误!”
青瓷一听事情关乎女帝,立刻站了起来,点头道:“你回去,等消息。”语罢一点足尖,穿窗而出。
紫宸殿里,兰桡正在侍候着,忽然看到帷幕上挂了个小小的鹊尾状铜片。她心中一惊,默不作声地将铜片收了,走到谢凝身边轻声道:“陛下,您看了这么久的奏章存档,该歇息一下了,睡个午觉如何?”
谢凝抬头看了她一眼,兰桡悄悄地将鹊尾铜片放在御案上,谢凝便点头,伸了个懒腰,往寝殿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陛下午休,任何人不得吵闹。”兰桡立刻将人都赶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走干净了,青瓷才走出来,在御前拜道:“叩见陛下。”
“什么事?说吧。”
青瓷将今日在孙墨释处之事说了一遍,道:“红檀不知如何定夺,属下鲁莽,前来请示陛下。”
“这样么?表哥当真是懂朕心意。”谢凝轻声笑了,想了想,道:“兰桡,将夏侯淳叫来。”
“陛下……”兰桡有些迟疑,她刚说了陛下在午休,女帝就要请夏侯将军,这满朝文武要怎么说她?
“慌什么?就是要弄出点花样来,他们才能闹嘛!”谢凝道,“快去,大大方方地请,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夏侯淳来了朕的寝殿。”
兰桡只能听话地去了,不多时便将夏侯淳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