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通穴进行得极为顺利,银面在我身上连续点打二十多处不同穴位,疼痛感确实不似上次那般难以忍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通则不痛”?经脉畅通,所以不疼?
还有,内力怎么传?说实话,当我听他说要白送我内力时,我真的被惊到了,因为我根本没想到他会如此慷慨,虽然我并不知他有几成内力,但人家白送一成,对于我这种练不出内力的人来说,绝逼就是天大的福气,怎能不令我惊喜呢?
只是这内力传输的方式令我颇为意外,我本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类似于双掌贴后背的疗伤,其实并不是,说起来,这种方式还真不太雅,尤其对于古代保守的女子而言。
当银面公子的手抚上我小腹的时候,我睁大眼睛僵着身子,忍了半天才忍住没一步跳开,当时,我低头看着他的手,甚至还龌龊地想:这家伙不会是欺我一个屁都不懂的门外汉,故意想占我便宜的吧?
“放松。”他声音粗嘎难听,却奇迹般令我放松了身心。
修长的手掌带起层层热浪,经由小腹滚滚流淌到四肢百骸,我不但能感到行经走脉的气流,甚至还觉得全身舒畅,这一刻,我就知道又是自己小人之心,把银面公子想得太不堪了。
随着他收掌的动作,这股灼热的气浪最终回到小腹,沉于丹田。我仰头看他,对他深深一拜,笑道:“多谢师父恩赐,徒儿万分荣幸。”
“得了,少来这套!”粗嘎的声音在头顶处响起,“不过你确实应该感到荣幸,本座可从未给任何一个女子传过内力,你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我抬起头,虽无法窥见他银色面具下的全貌,却也能从那红唇勾出的惑人弧度里看出,银面公子狷狂而傲娇。
“对,这的确是我的荣幸。”
我笑了,退一步,拎起裙摆,侧头轻点,微蹲身,给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古欧洲宫廷礼,之后,我站起来,有些兴奋地问:“师父,我已经有内力了,但是怎么做才能飞呢?”
“你记住,气随心生,只要你按照心决法门运行,内力将会自动跌出,但是,你是初练者,要循序渐进,学会控制,万不可急功近利,操之过急。”银面公子负手而立,淳淳教诲,篝火照映下,他脸庞线条柔和而温润。
听了他的话,我试图催动心诀法门运用内力,但丹田处却毫无气流的动静,它就像一颗沉入海底的巨石,无声又无息,我心思一动,问他道:“师父,你是几岁练的内功?”
“五岁。”他淡淡地回答。
五岁?
我大吃一惊,记得我五岁时还在幼儿园和小朋友抢玩具,而他竟然已经拜师学艺了?我震惊不已,再次追问道,“那轻功呢?又是几岁开始练的?”
他忽然沉默了,眼眸垂下,火光映衬中,我再也看不到他的情绪,愣了一下后,我微微皱眉,不懂这沉默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抬眸,很平淡地说出两个字,“五岁。”
五岁?又是五岁?
我糊涂了,不是说要循序渐进吗?他怎么能在五岁时又练内力又学轻功呢?这不是急于求成又是什么?!
“同时练的吗?你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但红唇已没了笑意,我看着他,有些愣神,竟感觉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冷意,冰寒凛冽,刺人骨。
“那……师父又是怎么练成的?”问出这话时,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忽然笑了,一闪而过的笑,然后他冷凝了脸色,遥望远方:“五岁的我,半年刻苦练出了一成的内力,但我无法静心慢修轻功,急于求成时,跳下万丈深渊。”
……我已经无法诉说我此刻极度震惊的心情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为了练就轻功竟然跳崖?我愣愣地说不出话,但耳朵却无法挡住他粗嘎的声音。
“生,便是生,死,便是死,那时的我生不如死,死了,倒也干净。”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江湖魔头儿时的回忆吗?我听了,怎会觉得心中抽痛,怎会觉得痛到无法呼吸?
五岁啊!一个小男孩儿,稚子无辜,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早熟到如此地步?
“死了倒也干净”?我的天!这就是他当时的想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敢用自杀的方式去换取轻功的成败?哪怕是粉身碎骨!?
这一刻,我脑子里幻想出一个五岁的孩子,他脸庞稚嫩,双眸冰冷,充满对生的绝望,小小身影,义无反顾跳下万丈深渊……
思绪翻滚,内心撕痛,我再是薄情寡义,也无法旁观一个五岁孩子的苦难,那该是何其惨烈,何其悲痛……可是,他的父母呢?难道他是孤儿?
我深吸几口气,竟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我也没有想到,我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就撒开了他心底的伤疤,太残忍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任何语言对一段远去的往事,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幽暗潮湿的山洞里,我与银面相对而立,皆沉默无语。
潮湿的空气带着夜风徐徐吹来,吹在篝火上,令烧红的柴火噼啪乱响,火花四溅。
“师父,我佩服你!”我还有一丝丝心疼你。
我最先打破沉默,丢下一句话,转身往洞口走去。
“你去哪儿?”
身后传来他的追问,我站在洞口平台,遥望一眼漫天星光,又低头看一眼无尽沟壑,扯出一抹笑,回眸而望,望那一抹绝世而孤立的白色身影。
“师父,你五岁就能做到的事,我十四一定也能做到,生,便是生,死,便是死!”
说完,我纵身一跃,跳下无尽沟壑,漫天星空中传来银面公子粗嘎暴怒的吼声:“臭丫头!你找死啊——”
身体下落的速度非常快,我必须心无旁骛,分秒必争,不然就真成了愚蠢作死的傻缺,白白摔成一个肉饼!说时迟那时快,三至十秒的时限内,我一面催动内经心法,试图跌出丹田之气,一面眼观六路,寻找着可令我借力使力的踏脚点,然而我并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