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的时候,慕青冉睡意渐散,方才幽幽的转醒,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不舒坦,身子乏累的很。
屋外的亮光透过薄薄的倩纱窗渗透进来,却是仍旧被层层叠叠的纱幔遮挡住。
屋子里格外的寂静,尚且没有丫鬟进来伺候梳洗,若是换了往常,紫鸢她们便早已进了外间候着了,但是今日……王爷尚且未起身,她们便也都是颇有眼色的候在了廊下。
一时间也不知究竟到了什么时辰,慕青冉方才要伸手撩起床幔瞧瞧外面的天色,却是在见到自己光洁的手臂时,猛地缩回了手。
她怎么……
还未从自己不着寸缕的这个震惊中回神,慕青冉便被人从后面环住纤腰搂进了怀中。
微微转过头看着紧贴在自己后颈的人,慕青冉不禁有瞬间的怔愣!
他今日……并非是休沐,怎地到了这个时辰还不起身?
虽是心中有疑问,但慕青冉却是并未说出口,感受到那人喷洒在自己颈间均匀的气息,她感觉他应当是还在睡梦中。
否则的话,按照他以往的作风,势必要同她言语调笑一番的。
见夜倾辰似是仍在熟睡,慕青冉也不敢妄自乱动,只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慢慢转回了头。
若是换做从前的话,或许她会试图悄悄的从他的怀中退出来,打算先行起身梳洗。但是已经成亲了这么久,慕青冉对夜倾辰的认知,也是达到了一定的了解。
不知是不是他素来习武的原因,他的警惕性总是异常的高,她只随便轻轻的动一下,他便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有些时候她甚至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而在她不小心将他弄醒之后,这人一定会借机生事!
是以她如今也学乖了,只要她醒来的时候见到夜倾辰还在榻上,段或是不会先行起身的,只待到他什么醒来,亦或是什么时候与她在床榻上赖够了,方才会起身。
因此这一次,她依旧是乖乖的窝在他的怀中,等着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但是慕青冉不知道却是,就在她转过头之后,身后的某人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也慢慢浮现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只又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微微磨蹭着,再次闭上了双眼睡去,脸上满是依恋之色。
至于屋外候着的婢女们,也被紫鸢吩咐着只候在廊下,不需要到近前的服侍。
墨刈只神色冰冷的站在廊下,目不转睛的看着紫鸢忙前忙后,眸中偶尔会闪过一抹仿若温柔的神色。
相比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这般温馨宁静的气氛,墨潇和流鸢那边就有些让人觉得狗吵兔子闹了,两人你追我赶的打闹着,倒是将浮风院弄得热闹无比。
待到慕青冉最终与夜倾辰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个把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按理说今日并非是他休沐的日子,不该是这般待到王府不去早朝,想了想,慕青冉觉得大抵是陛下又私下吩咐了什么事情命他去查办。
事实上,慕青冉也的确是所料不差,用过早膳之后,夜倾辰便带着墨刈出府去了,直至深夜方才会还。
而接下来的好几日,他皆是这般,晨起不紧不忙的出去,但是直至深夜方才回来。
心知他定然是有事在忙,慕青冉也没有过多的去询问,只每日待在王府中,偶尔夜倾宁过府来同她说说话,解解闷,日子倒是也过得极快。
……
自从前阶段发生了四公主的事情之后,丰鄰城中已经沉寂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震惊的消息传来。
但是这一日,京兆府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方才到了大门口的位置,便要击鼓鸣冤。
四周的百姓见此,均是纷纷围了过去,想要瞧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庭盛命人将她传唤进来的时候,便见到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满头花白的银丝,脸上还罩着一方纱巾,遮挡住了她的容貌。
见状,方庭盛却是不禁皱眉,按理说丰延的民风并不是那么传统,也没有女子外出必须要佩戴面纱的规定。倘或真的是如靖安王妃那般倾城绝色的话,未免引人围观,倒是会在外出的时候带着一方面纱,但是眼前这位老妇人……
非是方庭盛以貌取人,而是一般情况下,这般上了年纪的人定然是不会如此打扮的,除非……是这当中有何隐情!
“下跪何人?”
“民妇……戚秦氏,有冤要诉!”那妇人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眸中满是坚毅的神色。
“你有何冤屈,说来便是!”瞧她这样子,竟像是有何大事要说一般。
可是方庭盛却是一时间有些觉得奇怪,眼下并不曾听说丰鄰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消息受阻了吗?
“民妇……要状告西宁侯!”话落,整个京兆府的大堂都是瞬间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像是惊掉了下巴一般,眸中满是震惊和疑惑的望着大堂中央跪着的那名妇人。
这老人家是糊涂了不成,竟然会状告西宁侯!
再则说,既是状告当朝一品侯爷,便是来了他们这京兆府尹也是无用啊!
想到这,便有人偷偷拿眼睛瞄着方庭盛的脸色,似是要看看这位大人是如何反应。
若说是寻常的平头百姓倒也罢了,竟然会是西宁侯爷,虽说近些年来夏府不比往日风光,但是到底还是地位身份摆在那,哪里是一个京兆府尹可以轻易去盘查的。
“你……”
“启禀大人,老王爷来了!”方庭盛方才要进一步询问,便见到门口的一名衙役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闻言,方庭盛却是满脸的惊诧,不明白这老王爷怎么会来了此处!
匆忙起身相迎,却是才到了堂外就见到了老王爷一手握着马鞭,器宇轩昂的朝着他走来。
见此,方庭盛却是下意识的脚步一顿,心中不免想起此前老王爷从北境凯旋而归的时候,便是这般手持马鞭生生将一名刺客差点打死!
眼下瞧着他这般态势而来,方庭盛的心中却是不免觉得,该不会是他哪里做的不好,无意间惹到了这位主子吧!
“微臣参见老王爷!”战战兢兢的恭立在老王爷的身前,方庭盛的额头上一时竟是吓得冒出了汗。
“起来吧!”说完,老王爷便只抬脚走进了大堂内,只是行动间,腿脚像是有些不便。
方才距离尚远,再加上方庭盛满心忧思,倒是一时未曾注意到,现下他跟在老王爷的身后一同进到大堂,倒是瞧了个满眼。
老王爷这是……受了伤?!
“方大人,主子他方才惊了马,不小心有些伤到了脚踝,还望大人派一顶轿子,将主子送回府上!”见老王爷落座之后,宋伯方才神色恭敬的朝着方庭盛说道。
他本是与老王爷一同从城外回来,本是打算一路驾马直接回了王府的,却是不知为何,那马突然间发疯失去了控制,险些令老王爷跌落马下。
好在最后只是落地的时候磕碰到了脚踝,否则的话,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方庭盛却是赶忙拱手应声,急忙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软轿。
他就说这好端端的,老王爷来他这京兆府做什么,原是路过府前,脚伤不便方才会如此。
而就在方庭盛略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是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贵人!贵人!求您给民妇做主啊!”
原本一直跪在大堂中央的那名妇人见着眼前的情况,却是忽然跪行着上前,哭着喊着让老王爷为她做主。
见状,方庭盛的心却是猛地一紧!
这妇人好没眼色,眼见此刻有贵人在此,竟是大哭大嚷的喊冤,这成何体统!
“这是怎么回事?”闻言,老王爷皱眉看向那名妇人,声音浑厚的问道。
“民妇……”
“启禀王爷,这老妇人前来伸冤,下官正在处理此事!”那老妇人方才要开口说话,却是只听闻方庭盛的声音也同时响起,生生将她的声音压了下去。
暂且不论她所言之事他能不能管,但却是万万不能任由她在老王爷的面前胡说八道,否则的话,将来若是他有心将此事遮掩过去也是不能够了。
只朝着身旁的衙役略使了一个眼色,就见顿时有人上前架起那位老妇人便向外走去。
可是谁知她的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老王爷,初时只任由旁人拉着她,可是后来她却是忽然开始剧烈的挣扎,口中也拼命的叫喊着,“老王爷!你是王爷?!”
“王爷!王爷!奴婢认识您呀!”一边喊着,那老妇人一边死命的试图走到老王爷的面前,却是被那两名衙役紧紧的按住。
“将她带……”
“慢着!”忽然,老王爷紧皱着眉头扬起手,制止了方庭盛方才说出口的话,“将她带进来!”
事情不问清楚怎么行,怎么可以就这般将人胡乱带下去!
听闻老王爷之言,那两名衙役不敢再动手,只微微抬眼看向方庭盛,见他只脸色纠结的站在那并未多说什么,便只好听从老王爷的吩咐,松开了对那妇人的钳制。
而方才得了自由,众人却是只见她快步走到房中之后,一下子跪在了老王爷的面前,神色激动的望着他。
“奴婢……参见王爷!”不顾众人略显惊讶的神色,那老妇人只恭恭敬敬的给老王爷磕了一个头,方才慢慢的直起身子。
话落,却是只见方庭盛的眸光猛然一闪!
奴婢!
方才这老人家可是一直自称“民妇”,何以见了老王爷之后就变成了“奴婢”?
顾不得心中的惊讶,方庭盛只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之人,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般样子。
“你道你认识本王,是何意思?”他既是这丰延的王爷,那即便是又何人认识他,也是不足为奇。
“老王爷,奴婢……曾经是凤鸾宫伺候的人!”说着,却是见那老妇人的眼中慢慢汇聚了泪水,滚滚而落,情绪显得尤为的激动。
而老王爷听她此言,却是眸光倏然一凝!
凤鸾宫!
方庭盛在一旁静立着,听到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神色也是不禁充满了震惊。
他虽是对宫中的一些秘辛知道的不多,但是也有所耳闻,凤鸾宫……不是当年先帝爷的妃子——云怡太妃的住所吗?
这老妇人说她曾经在凤鸾宫伺候,难道……她是云怡太妃身边伺候的人吗?
但是据他所知,凤鸾宫当年着了一场大火,满宫的宫女太监都是被烧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就连云怡太妃都没能有幸得以脱身!
可是眼前的这妇人却说她是当年活下来之人,倒是令人觉得心下奇怪。
忽然!
想起这人方才最开始说的话,方庭盛的脸色却是霎时间变得无比的难看,眸中也满是惊惧之色!
他今日……怕是无意间撞上了个大麻烦!
此人方才被传唤进来的时候,便是满口的冤屈,甚至还将矛头直指西宁侯。
可是谁人不知当年夏家送了两位小姐一同进宫,一个后来生下了当今陛下和老王爷,也就是早已仙逝的云怡太妃,另一个就是也已经归西的太后娘娘。
但如今身为云怡太后身边伺候的婢女,竟是要状告太后的母族,这当中必然是另有隐情!
如此……老王爷得知这样的情况,岂有不追究的道理!
这般一想,方庭盛只生生惊出了自己一身的冷汗,觉得这事情着实是有些严重了。
……
靖安王府
慕青冉看着抱着夜安陌玩的不亦乐乎的楚鸾,不禁唇边盈盈含笑。
“父王这一走,你倒是瞧着百无聊赖了些!”往日哪里能在府中瞧见她的影子呢……早就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
“哎……谁让你们都不陪我玩,又不让我走……”说起来,便是从前在临水的时候当公主,楚鸾也从未被人这般管束住,但是自从发生上一次自己被绑的事情之后,她竟是一丝自由也没有。
除非是与父王一同出去,否则的话,夜倾辰竟是连丰鄰城中都不让她出去。
不过楚鸾心里清楚的很,这倒不是她那位兄长如何关心她的安危,不过是恐自己出了何事,让青冉跟着忧心思虑。
体谅他这一番别有用心,楚鸾也是着实不想令慕青冉为自己再添烦忧,便也就乖乖的待在王府。
但却着实是无聊了些,她又不像是青冉,可以整日的看书习字,仿若半点都不觉得无趣。
原本她还经常同墨音那个半吊子玩在一处,但是仅限于在王府,因为那人虽是没正调儿了些,但是保护青冉的这件事情上,倒是难得正经严肃了些,片刻不敢懈怠。
如此……偌大的靖安王府,竟是无一人可陪着她好生玩耍!
“何时打的过墨刈,你便可以随心所欲,想去哪里都行!”倘或是她一身武艺如烟淼一般,她便也不会这般担心了。
“墨刈!”闻言,楚鸾整个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那算了……我还是赖在王府中吧!”
累死她她也不到墨刈那个变态的级别啊!
“你也莫要这般忧愁啦……听王爷说,父王今日便要回来了!”瞧着楚鸾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慕青冉不觉淡淡笑道。
话落,却是果然见楚鸾一脸的兴奋之色,“真哒?”
父王要回来了!那就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再次出去浪了!
看着这人忽然恢复的满腔活力,慕青冉不禁轻轻的微笑,随后忽然想到什么,她的眸光不觉一闪。
“鸾儿……你与宋祁是怎么回事?”那日与王爷偶然在街上见到她与宋祁在一起的时候,她便有些询问,但却是一时未得空闲。
方才不过一时想起,倒是想到要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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