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们按时到了城东一家同样不起眼的小客店,其余的人都已陆续到了。今天到场的只是反曹扶汉势力的小部分,徐福作为其中的枢纽,和朝中及江湖上很多人都是单线联系,确保他们身份不暴露。到场的有丞相掾耿纪、司直韦晃、少府金祎以及校事府校事史阿、圣手书生卢聪,当然轻衣也来了,她代表的是她父亲淳于宇。
汉末传说有三大绝顶江湖高手,包括蜀山天刀剑客王越,蓬莱枪神散人童渊,以及金熬昆仑刀宋朝。野史中都不乏这三人记载。徐福正是王越弟子。赵云和北地枪王张绣据说是师从童渊,童渊将自己那压底绝技,三十六环夺命箭,和马术教给他最喜爱的弟子赵云。宋朝则是有黄忠和关二爷这样的战神型弟子。不过我认为宋朝的传说过于虚了,武圣之师将是何等人物,何况还有另一位五虎上将黄汉升。
这个史阿虽然只是一个校事,可他其实是快刀王越门下的二弟子,他还有个特殊职位,目前供职于丞相府,教授公子曹丕剑法。能取得曹操这样多疑之人的信任,可见他的能耐。此人不苟言笑,小撮胡须修剪得很有形貌,眼神冷静得出奇,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冷峻。
“以沫,史先生可是我师父呢,你一定没想到吧!”轻衣咯咯地笑着,然后轻轻用拳捶了捶我的背。
我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她在笑什么,只见一旁的诸葛骥连忙欠身行礼,对史阿道:“有幸得见史大侠,前日冒昧,因事紧急不得不向小姐冒用尊师王越之名,还请勿怪。”我也忙起身作揖。
史阿看向轻衣,终于淡去那严肃的面孔,微笑着道:“小丫头的判断当不会错,我知是为救故温侯之女,此乃江湖大义,还要感谢两位少侠舍身相助。”
“我一直忘了向你说明我的身份,你怪我不?”我把轻衣拉到一旁,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在邺城的时候你就可以点破我们的假身份,为什么选择相信我们?”
轻衣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略带娇羞和嗔怒地笑了起来:“你可真是大木瓜,我要是想怪你怎么还会……不过你今天能跟我认错,算是用心了。”
说到身份的事情,这样复杂且不可理解,这是让我最头疼的事,我根本没想好怎么向她说明这一切。我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却一团乱麻紧张得很,表情抽搐了一下,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轻衣“扑哧”一声被我的表情逗笑了,她捂嘴笑了一阵,敛容道:“我告诉你。那日选择相信你,因为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只是感觉,没有理由。当时你们几个来路不明的奇怪家伙,我完全没相信的理由嘛。事实也证明了那个人值得相信。”
“他会是值得小丫头托付的人。”我去拉她的手,动作很慢,但没有触碰到。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伯牙不出,奈子期何。”我感觉到那双手很快地靠过来,是紧紧握住的力量。
“调包?先生,这可不是咱们原本的计划呀!”边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卢聪听闻了徐福的一番计策,涨红了脸,不停地倒着壶里的水吮吸着,直到那半壶子水都被他一个人喝完。
“是啊,本来说的是师弟你先进去相府,一旦有变我和众人可接应你出来,让卢聪兄弟去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史阿看向徐福,似乎对徐福提出的用卢聪调包他自己的计划也满是疑惑。
“元直可是已有万全把握?”司直韦晃、少府金祎两人都无兵权在手,无法调动许都城内戍卫,而耿纪已经隐藏到丞相掾的职位,打入相府千难万难,此时如若事败为救一人脱身而暴露这条暗线也是万万不值的。
“曹仁李典兵败前曹操并未得知我徐福之名,据说也是由程昱引荐了我对外单福的名字。丞相府众谋事只有当年郭嘉与我在河北有过谋面。如今郭奉孝不在人世,必无人识得。”徐福深吸一口气,“至于我母亲那里,我之前其实已经和他通过风,佩此玉者在外人前就认他为子。”说着拍了拍胸前,看来是一块贴身信物。
卢聪表情抽搐了一下,渐渐缓下来,但显然还在犹豫。这等凶险之事,换谁也不免有所迟疑。所谓伴君如伴虎,何况是用个假身份侍奉在侧。不过这卢聪的小胡子和面相看起来倒确和徐福有些形似。两人情况相互了解,似乎也不太容易露馅,关键是,关键就是!
“关键是少说话,尽量不说话。其实曹操让我来许,不过是不想给刘皇叔多留一谋士罢,他心中知晓我心系汉室不愿与他共谋,也不会向我问询计策。你只需事事低调,一言不发,必然无事。”徐福计上心头,似乎越发觉得自己这个调包计可行。短短几天,马不停蹄,他竟已琢磨出了这么一条计策。
卢聪低头想了半天,终于坐直身子重新整了整衣领,一字一句道:“行,若是出了什么茬子,还请跟各位江湖道友说明我圣手书生的壮举。”言罢,他又拿起杯子想饮一杯茶,怎奈杯中早已干了,他尴尬地笑了笑。
徐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掏出了他的独门暗器飞石在手中把玩起来,他一手撮着两粒飞石,另一手拍着卢聪的肩膀道:“兄弟尽管放心,我等定可保你全身而退。我还要急速下江南,联系各方势力,借天险长江给曹操来一次重创!”话音刚落,他把那飞石往桌上一拍,随即收入怀中。木桌上已然留下极深的两个石印。
突然门房外“咯噔”一声,身旁诸葛骥瞬间警觉地从座位上拔起,我动作也不慢,忙把轻衣揽到身后,一手抓住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徐福伸手去掏飞石,已经跳步到达门边随时要出手。
此时门开了,石砚冲进屋来。她一脚踹向一具尸体,那尸体几乎是被她推进来的。剑从背后插入,已经完全刺穿了。
“石砚,你怎么来了!”轻衣从我身旁探出身子,她也很是不解。
“丞相府今日公布了此次南征随行的官员和留守许都、兖州各郡的官员名单。老爷让我速速送来,正巧见此人在门边偷听,趁他不备我先使了飞刀。他负伤后想跳廊边的窗逃跑,我顺势杀之。”说着,石砚从那人腰间侧面拔出一把极小的飞刀。她将利刃的血迹在那死人身上擦净,重新收好。
徐福把那人翻过身来,在身上四处搜摸,搜出一块暗金文字的小牌,是靖安曹的人。他沉默着把那小牌放入怀中,眉头紧锁起来。就这么站了片刻,众人知他在思索,都保持臧默。
他不再去看那尸体,道:“现今疑点有二。首先,此处乃金少府私人所属的旅店,平日只提供市间客商歇脚用饭以避怀疑,若有客人欲住宿都以客满推脱。专门作为一处接头地,我等如此谨慎,来时都是兜转数圈确认无人跟随,后方才入此片区,此人又是如何跟来的?”
那少府金祎显然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极为镇定,捋着胡须起身开始踱步。这群隐藏在庙堂之中的反曹势力,胆魄想必都非一般人可比。
徐福刚说完,金少府也喃喃道:“疑点之二便是这动静。此旅店楼梯看似残破,实则其结构是经过工匠刻意设计而成,上楼时声响极为明显,而其高度距离都非轻功能一跃而上的。也就是说即使今日你我被他尾随,他想上这楼我们也不可能不曾察觉。除非……”
“除非……他是事先埋伏在楼上等着我们的。”我用几乎颤抖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