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薄雾在山间徘徊久久不肯离去。泉水叮咚悦耳,洒下的微弱阳光荡漾开金芒一片。泉水边上,一片红花耀眼,染血般的鲜红闪耀着灼目的美丽。鸟语静心,清净怡人,好一片世外桃源。
花海边缘,一片焦土还散发着惨烈,边缘的红花奄着身子,但却不屈的展现着自己最后的美丽。从焦土的巨大面积和边缘处零星的红花来看,这里应该是一片罕见的绚丽花海,只是被眼前的焦黑毁坏了。要是花海没有毁灭,在这片红色海洋的深处盖一间木屋,携心爱之人久居于此,远离尘世喧嚣,何等逍遥。
此处位于深山之中,皇权不及,世俗难扰。虽然现在天色刚明,但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影聚集,晨露沾衣,小心翼翼不去触碰任何一片红花。各色行人,有狼狈有写意,但是眼瞳深处却无一不含着敬佩和向往。
小心趟过花海,惊叹走过焦土,山崖前一片石壁凌然而现。仔细看来能够发现这片平滑石壁竟然是被人生生一剑从山崖上削出,光影照人,却不损石壁分毫。
两人高的石壁上,一个‘傲’字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凌然剑意直上九天。这片石壁和石壁上的题字正是这些人不畏艰难来此的目的。凌天剑意,高人所留,要是能够参透一二,便能使自己受益无穷。
晨雾消散,阳光照射在光滑的石壁上,金光耀眼间,仿佛一道人影现于眼前,傲立天地间。虽看不清面容,但淡然的瞳子却清晰异常。来此众人看到眼前异象,纷纷凝精聚神,想要从其中感悟些什么。
此处绝壁乃是十年前正道魁首雷皇义率领部众大战灭世九尾的战场,三尊六皇加上一个即将飞升的神秘剑修,对战两只千年九尾。大战一场之后,灭世九尾消亡,但是同样付出了两尊六皇的代价,就连即将飞升的绝世剑修都为了天下苍生放弃了飞升上界,燃烧生命能量召来神雷。虽然最后消灭了两只灭世九尾狐,但是此位高人也生命燃尽。
而石壁上的傲字正是这位绝世剑修在生命弥留之际留下的,据唯一生还的雷皇义所说,这位剑修一生感悟尽在此字之中,他没有留下姓名,但却留下一字,希望有缘人能够继承衣钵。重伤归来的雷皇义只留下这些信息便昏迷三日,醒来之后不愿在提起当日之事。
虽然知之甚少,但雷皇义不顾自身安危消灭妖狐的说法让他的名声如日中天,正道魁首之名无人能够撼动。而其中一位正气剑修放弃飞升,燃命斩妖更是让人热血沸腾,万世歌扬。这个‘傲’字中的传承也让人趋之若鹜。此处成为了无数剑修的圣地。
时过正午,夏日阳光灼热异常,林间蝉鸣虫语让人烦躁。石壁上的人影也在这一刻消散无踪。无数人微微叹息,起身离开。十年了,但是却无一人能够参其中的奥妙获得传承。带着希望来,携着失望离去。当然也有人不甘,夕阳染血,最终也只能垂头踏着一路嫣红离去。
明月爬上云霄,轻雾再次弥漫。喧嚣了一日的山谷再次恢复了往日了沉寂,只剩下满地红花和一片焦土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你传颂后世,但是却没想到是如此似是而非的方式。”
夏蝉早已睡下,月光从石壁上反射出清冷一片。白衣胜雪,及腰长发随意散于背上。所有人离去,只有这个少年留了下来。
修长手指轻轻滑过字的勾脚,星辰绚丽的眼瞳中流淌出回忆。俊美面庞略微显得有些女气,月色照耀于上,荡漾起倾城梦幻,让眼光牢牢黏于其上,不愿挪移半分。
“傲骨于世,红尘逍遥!”
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瞳中的回忆消失。变成了淡然,竟和石壁中显现的人影有些相似。红花随风摇摆,吹起发丝,掀动衣角。少年静静站于石壁前,回味着那再也不会有的点滴温暖。
“昧儿,该回去了!”
叮当脆响打断少年思绪。一道火红人影踏月而来,赤裸玉足离地三尺,洁白如玉,不沾尘世。清脆之声便是从脚踝上的铃铛中荡漾而出。面纱遮挡了娇好面容,露出的一双美目璀璨生辉,竟压过高空皓月。
“师傅,幽冥真存么?”
少年没有回头,声音轻柔。仿佛在询问,也仿佛在自语肯定,只是瞳仁中的淡然一直没有变更过。
女子美目中显露思索之色,沉吟良久,仿佛在组织着语言。暮露粘叶,只化成了一声轻轻叹息。
“幽冥存否,你心中自有答案。你是纯狐九尾,天狐成,自会见到你心中所思!”
少年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石壁上的‘傲’字。他身后的女子也静静伫立,红花刺目,但却掩盖不了她身上的芳华绝代。
没错,少年是妖,而且是狐妖一族中最为尊贵的天脉九尾狐。十年前,他在这里失去了他最亲的两人。而也就是十年前,身后的女子的在这里带走了他,那一天,明月血晕,红花燃血绚丽,她一身红衣,脚踝铃铛叮当。一声轻叹中抱起了地上昏迷的他,也是那一天,她成为了他的师傅,他唯一的亲人。
狐昧知道她是妖,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妖。她强大,这一点狐昧从未怀疑过,十年来,狐昧脑海中塞满了她教予的一切。礼仪、文字、剑法、药理、知识、甚至是琴棋书画,狐昧有时候在想,自己的师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小到偏方蛮语,大到法则天道。
修炼学习时严格到严苛的要求,闲暇时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以说,这十年的时间中,狐昧的世界除了自己就只有师傅。她也带着自己走向凡尘,杀人,救人,旁观,帮忙。十年,狐昧看到了自己该看的,也见识到了不是自己该见的,心也开始慢慢冷了下来,星辰般灿烂的瞳子更加深邃无波,淡然的越来越像是当年的他。仗剑傲立,笑看凡事沉浮…
十年,她与他寸步不离,她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而狐昧也不问,只是笑着叫她师傅,十年来他没有见过她面纱下的样子。
“师傅,我们走吧!”
转过身来,嘴角向上微微翘起,如莲淡雅。一身月白缓缓走来,似晚间清雾,朦胧清新。
圆月依旧,微风轻抚,满地红花不断摇摆,仿佛在送别,又仿佛在挽留。两道人影早已消失,淡淡的声音在山谷回荡。
“石中字,傲骨然。弹指十年,却无一人明其意。可笑、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