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向唐格,她白~皙的脸庞隐匿在风帽中,他的眼睛便窥探的蛇变成了贪婪的毒牙。
“本来就该轮到我的。”马大恶狠狠的说,“本来我妹子就该留给我换亲的!是那老不死的贪心。还好后来生了小只——可他竟然也卖了,又给自己买女人!”
他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所以他活不长——可你呢,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小时候你没吃没喝,谁照顾的你,你病的要死,是谁偷偷把你送到赏玉联盟的大门外——我现在又没说要抢了这女人去,我就是尝尝味,是,我是想分一口——但这不过分吧。”
他愤愤道:“况且,我花了那么多钱给她看病,就是这钱,也够我睡两回的!你说你先背弃了赏玉联盟,坏了大规矩,连累哥哥几桩买卖不说,这一声不响的,就这么跑了——哥哥这心,可是寒透了啊。”
在过分贫困的地方,几家合买一个女人,也这种情况却是存在。
马珩在前,一手握住腰上的长刀,警惕的看着四周,站在她身后的唐格听着这样无耻的话,只觉恶心:“不要脸。”
“哟,小娘们嘴还挺硬,一会爷让你叫都叫不出来,嘿嘿。”马大倒不生气,只涎着脸看她,上上下下,仿佛在剥春笋一般,喉结耸动。
他微微一使眼色,左右的人包抄上去,像一群豺狗。马大嘴里仍然怂恿着:“哥哥知道你厉害,但是刀不和枪拼,今儿你要有还认我这个哥哥,就把她留下,将来要有了女娃,我怎么都给你留一个……”他嘴里这么说,但是脚下却没停,手缓缓按向腰间。
马珩冷笑一声,他反手一推,唐格生生后退两步,整个人靠在冰冷滑腻的石墙上,他低声道:“不要动。”然后单手缓缓抽~出锋利欣长的快刀,刀身狭窄,上面的血槽恍如尖锐的毒牙,地下河的水溅起层层巨浪,混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残灯,透着嗜血的冷光。
唐格作为学霸和标兵的代表,长在红旗下,活在新中国,无论联考还是竞赛从没手软过,这点从她梦魇般在这个世界晃了这么些天,仍然坚定相信希望在逃跑便可以看出来。
她也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的战斗力,从他那臭屁轻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但是下一刻,她脸色立刻变了。
马珩拔~出了刀。然后对方拔~出了枪。
唐格:……
再下一秒,她眼前一暗,马珩长刀刀锋向外,一个利落而敏捷的旋转,她便看见一个瞠目的喽啰钉在原地,下一刻,自他喉咙开始,巨大妖冶的血花喷涌而出,他伸手去捂,却只是突然倒地。
这是第一个。
马珩的刀没有收,空气的阻力在锋利的刀身几乎为零,他便是在疾奔的战马上挥刀一般,一气呵成,腾挪辗转,精准的刺中怔忡中的喽啰们。
“开枪!开枪!”马大的声音变了色。
鲜血喷涌,唐格看着触目惊心的墙面,活生生的屠杀就在眼前,腥热的液体泼溅在她的斗篷上,盖住了方才为那汽车溅上的泥泞。她屏住了呼吸。
恐惧和哀嚎笼罩了地下河旁的每一个人。
砰砰的枪声胡乱响起来,子弹在墙上胡乱跳动,一颗子弹擦着唐格的脖颈飞过去,火辣辣的触感,她伸手一摸,手上一片温热。
余光扫到这一幕,马珩的动作微微一顿。
马大眼睛一亮,他几乎不过一切扑到了唐格身旁,旁边一个喽啰的头颅被刀切开,胭脂般的热血洒了他一身,他颤抖着声音将枪抵在挣扎的唐格推在墙上,用枪抵住她的脖颈。
“住手!”他大吼着,“不想她死的话——把刀扔了。”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流到唐格身上,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你不会杀她。杀了她。你做这些也没有意义。”马珩说着,但是他的动作还是缓下来了,几个剩下的喽啰围着他打转。
“我是不会杀她。”马大横了心,“可是我只要保证她能生出孩子的部分安全就可以。”
唐格一口一口喘气,此时此刻身陷险境她倒冷静下来,对方有四个人,四把枪,一个人质。
而马珩只有一把刀,一旦他被威胁,他的下场可想而知,她的下场——她不想想。
“别听他的!”她叫道,“你——你赶紧动手啊。”
喉咙上的手陡然缩紧,她的声音卡在脖子里,被子弹擦破的血管涌~出温热的血液,马珩瞳孔猛地一缩,他的手举起的刀缓缓放下。
“很好,就这样,慢慢的……”马大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几个缩在角落的喽啰上前。
马大柔软的腹腔毫无防备暴露在她身后,唐格电光火石间猛然想起女子防身术的反手顶肘,那几节课她没有偷懒。因为学校,大约她被跟踪的概率高于同班女学生,老师还留了她下来做专门辅导。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现在!
唐格手臂略上抬,同时两肘向后顶击,力达肘尖,用尽全部力气一肘子撞向马大的腹部。他霎时几乎一口老血被撞了出来,手上的枪跟着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她立刻伸手去捡地上的枪,身后响起呼啦啦的刀身切肉的声音,马大咬牙切齿扑过去,却只够到唐格的小~腿,她转身胡乱踢他,恼羞成怒的马大任凭她的脚踢在自己身上,用力去捉她握枪的手。
急促的慌乱和躲避间,唐格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到了暗河的边缘。
湿漉漉的河水冲刷在她后背,而前面是马大狰狞的脸,他突然停止了前行的身子,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肩,肩胛骨一把透出的长刀正缓缓切进他的身体。
疼痛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四周静谧无声,黑暗中充斥着恶浪的声音,这才是夜晚该有的样子。
“弟弟……弟弟……有话好好说……”
“现在说着话,已经太晚了吧?”马珩的声音冷如寒冰,年轻的脸上是彻骨的杀意。“从你觊觎小只那天起,我就想杀你了。”现在小只没有了,可她还在,她是他的。
他脸上再次浮现残忍的笑。将长刀缓缓抽了出来。
刀抽~出的瞬间,唐格感到浓腥的血溅在自己脸上,胃液翻滚,她想要吐。
马大哀嚎一声,下一刻,锋利的刀身从他的脑勺戳进了他的眼睛。他扑腾着向唐格倒下。
唐格近在咫尺,见此情景全身毛骨悚然,她已经忘了叫,马大倒过来的时候,她惊叫后仰,后面是滚滚河流,她想要刹住身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长满青苔的石头像是柔软的丝绸,只轻轻一滑,她整个人落尽了水里,扑腾的浪花兜头打过来,将她压在水底,她顺着河水须臾间便隐匿在黑暗中。
马珩面色大变,毫不犹豫跳进了河道,但是汹涌的河水奔流不止,片刻后,他从水底一无所获探出头来,狠狠砸了一下水面。
哎,孩儿,知道你刀术好,但是这么展示在女人面前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注孤生啊。
*
她见过阴云,但是她的眼睛还是晴空的颜色。
唐格醒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的女人含笑的眸子,脑子里便冒出了这句话。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雪儿相遇。那一次逃跑之后,她本以为,她们应该再没有机会见面,从此天各一方,她回她的世界上,她在她的乌托邦。
典雅精致的房间,带着古典风格的装修,窗户上爬着鲜绿的植物,在阳光下摆动嫩绿的叶片,她躺在宽阔的大床~上,雪白的软被毫无重量,这样的柔软,她半个身子都陷在里面,生出眷恋的疲惫。
“不要动,你的伤口刚刚好。”声音温柔。是她惯有软侬音调,她抬眼看她,已不知道看了多久,目光澄净湿~润,像一颗黑漆漆的葡萄粒。
“雪儿……”唐格转头,带着久睡后的迷茫,“我……?”
“想不起来了?我从阳城回来,在渡河的时候发现了你——放心吧,这里很安全。”她伸手拍了拍她肩上盖着的被子,眼神复杂,带着温柔惊叹和一丝淡淡的愧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还是你聪明,伪装得那么好。可惜啊,还是被……看样子,你吃了很多苦啊。”
这样温柔的抚慰。唐格本来清明的情绪因为她的安抚转而陷入淡淡的悲戚,受了很多苦吗?她缓缓摇头。上天已经很眷顾她,护住她安全,在最危险的时候冥冥中指引她一步步逃离出来,而那些不知名的女孩子,她们大约才是受了很多苦吧?
“那天逃走之后,你去了哪里?”雪儿问道。
“那天逃走没多久,我就被捉了回去。”唐格叹了口气,“我运气不好。”
雪儿目光微闪,过了一会道:“没关系,逃出来就好。”
唐格这才想起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没看见霜儿。”
雪儿眼睛又是一红。
原来那一日~她们俩的逃跑也并不顺利,虽然早做了准备,但还是在途中被抓,她拼命挣扎逃出的时候,被现在的主人所救,但是霜儿却被辗转卖掉了。她说到最后,喉咙一声一声涌起沉默的呜咽声。
“也许,这是报应吧。”她说。
如果不是那一天,她让唐格穿走了那件她故意留下的斗篷以便引开追兵,她也许也不会那么快被捉到,如果唐格不是那么快被捉到,也许她执意要带着妹妹走那条路也不会……
唐格看着她,面前的女人白~皙的脸上一双杏眼蓄着泪意,像一朵雨后娇艳的花,自有芬芳,轻薄的裙衫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只是看着便叫人心头柔软一动,难怪会让满玉坊如此眷顾。果真绝色。
但她很快想到一个问题:“你现在的……呃……‘主人’,他知道我在这里,你会不会很麻烦……”逃兵要有逃兵的自觉,唐格从来不喜欢拖累他人。
这个话题明显让她放松了一些,她抿嘴一笑:“不会的。他很忙……一般都在帝都,每个月会过来一次。而且,他待我很温和,也从不限制我的行动。”
“帝都啊……”唐格想到了某个人,心里微微一紧。
“嗯。他们崔家在帝都也是极有声望的,弟弟又在新的执政官身旁做事。我这样的身份,确实不太合适——”她解释道,似乎不以为意,反而有一丝轻快,“不过没关系,这样也很好了。你现在在这里,就更好了。”她用力握住唐格的手,“快快好起来吧。”
唐格敏锐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姓,崔?崔。不会这么巧吧?
肯定不会这么巧。
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总会给你开一扇窗,没道理可着一个人,一直坑到底,关了门,还要跟着夹扁你的头。
嗯。不会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