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比天高(1 / 1)

夏氏和薛世铎之间说是相敬如宾,其实只是勉强守着各自为夫为妻的本分而已,连院子里最没存在感的刘姨娘还偶尔使人打探一下薛世铎回府的时辰,夏氏却放之任之从不过问。

所以,当九香去外院书房将薛世铎请回夏氏的上房时,守门婆子很是吃了一惊,腆了笑躬身将主子迎进去,眼珠一转就想到去给周姨娘通个风,说不得能得一把铜子儿的赏钱呢。

丫头奉了茶退出去守在门外头,屋里只余薛世铎和夏氏,两人相对一时无言,还是薛世铎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开口说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就容易了:“今年的秀女年龄限定在十一岁以上,乍然看起来荒唐,但并不是无风起浪。”

“晗晗恰是六月份满十一岁,以前总想着她年纪小,过两年大一点再从容相看亲事,门第低一些都没关系,只叫她一辈子如意顺遂。”夏氏一向眉目少动,听了薛世铎的话脸上却带起了急色:“没想到这旨意一下,连晗晗都得入宫参选,朝堂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知这旨意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薛世铎见夏氏满脸的心疼,默默替她续上茶水:“这旨意是皇后娘娘一点心机。”

“太子一直体弱多病,政务还不如二皇子接触得深,皇后自然心急如焚,可巧太子和二皇子年龄相近,二人都已经到了选妃的年龄,一旦二皇子大婚,自然就会有朝臣跳出来要求遵循祖制,皇子大婚之后便该就番的。”

“皇室子弟多是二十上下才成亲,三皇子四皇子年龄只十四岁,皇后却说选秀乃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之举,不如今次一并办好,到了年龄再举行仪式即可,呵,恐怕等不了两年就会有人出来催促二位皇子大婚,”薛世铎笑一声,“不过现在么,还有人出来赞一声皇后贤德。”

薛世铎对朝廷的局势条陈缕析得十分精准,夏氏这些年从来没有这样静下心来和他商讨过事,竟是头一回知道他有这样的一面。

“因要兼顾各位皇子的年纪,便把秀女的年龄定在了十一岁以上。”夏氏听到这里总算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薛世铎的话说道:“皇后既是打算让皇子们早点大婚后就番,那么自然不会选晗晗这样年纪太小的做正妃,至于侧妃么,晗晗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想要落选并不难。”

薛世铎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夏氏的侧脸,身旁之人心思聪敏一如少时,倒叫他一时忘了这些年隔着的藩篱。

“宫里现在是皇后娘娘掌凤印,卫贤妃协理后宫,两人常常借题发挥明里暗里争斗不断,再加上其他有子嗣的主位们,后宫如今局势暧昧难明。”薛世铎神色端肃,道:“落选并不难,难得是选秀待在宫里的这几个月,如何避开各方力量的交锋,咱们家是万万蹚不得夺嫡这摊浑水的。”

***

薛二太太刘氏和薛云萍一道用过了早饭,刘氏亲自从妆盒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满脸笑意地道:“这是你舅舅新近送来的信,你看看。”

这位舅舅在江西连做了八年县令,是个木讷呆板不长于钻营的人,舅妈冯氏最是穷酸精明,因小姑子高嫁又掌着中馈,时时写了信来都是叫穷叫苦,变着法儿的要钱要物,刘氏接到娘家的信就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

薛云萍接过信双目一扫,知道了刘氏喜在何处,便道:“表哥十四岁便考取了香河的廪生,如今既逢上朝廷开恩科这样的好事儿,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

香河正是刘氏娘家籍贯所在,刘氏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可不是,你父亲把禹哥儿的文章隐了姓名托人送去给白鹿书院的柳老先生看过了,柳老先生说虽然稍欠老练,但若是乡试下场必定桂榜有名。”

薛云萍是知道柳老先生的,平日常在女学听夫子们一脸崇敬地提起,柳老先生乃是本朝开朝至今唯一连中三元之人,一手所创的白鹿书院如今和江南的东泉书院并称天下书院之首,薛云萍将信叠好放在小几上,凑趣道:“既是柳老先生过的眼,看来金桂飘香之时便能喊表哥一声举人老爷了。”

刘氏笑嗔着薛云萍一眼,拍一拍义女的手背:“八月中秋之时,你便满十二岁,到时候禹哥儿中了举人也很看得过去,等你舅舅回京述职咱们两家就商量一下……禹哥儿是个好的,便是大你几岁也无妨。”

刘氏虽然常常夸赞这位表哥,却是头一次透露想将薛云萍嫁回娘家,薛云萍一僵,旋即抽回手低下头作出副羞涩的样子:“舅妈既是端午过后就要上京,想来还有许多事要太太打理,太太忙罢,我先回房去做学里的功课了。”

刘氏虽不是薛云萍的亲娘,大哥却是她的亲舅舅,外甥女当儿媳妇亲上加亲,何况萍姐儿的身世……嫁到大哥家是最合适不过了。刘氏只当她是女儿家害羞,叫薛云萍的丫头抱上嫂子送来的礼物,也便由着她回了自个儿小院。

银霜打开手里一尺进方的盒子,道:“姑娘,舅太太这回送的东西看着倒是有些别致。”

薛云晗扬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哪回不是呢,送点子略有野趣的不值钱的物件,便能从太太手里讨要回去金的银的。”

银霜打小伺候薛云萍,最是会体察这位二姑娘的心思,虽然二姑娘这会儿面色如常,银霜还是使了个眼色叫其他人退出去。

薛云萍就着银霜的手看一眼盒子里的物件,是个不足一尺的百卉含英样式的黄花梨木雕,山茶、迎春、海棠……各色的花草或含或放,还雕得六角飞檐翘脚小亭子和两三寸的坐行不一的赏花小人儿。

“放到我的小库房里吧。”

银霜迟疑道:“可是太太……”

薛云萍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不带半点起伏:“算了,摆到多宝阁上面吧,有人来我屋里作客的时候你记得收起来,学里谁家不是拿这木头做椅子柜子,巴巴地摆出来白惹人笑话。”

薛云萍站在由京城最好的工匠打磨的铜镜前:“银霜,你说我长得好看吗?”

银霜摆好木雕,笑吟吟道:“当然好看,平时跟姑娘出去见到的那些贵女就没人能比不上姑咱们娘好看。”

学里有些姑娘闺房里摆的是玻璃镜子,亮晃晃地照的得人纤毫毕现,没想到原来随处可见的东西在这里竟然是西洋运来的,价贵得很,刘氏虽然掌着中馈,上头有老夫人盯着,再疼她也不会买的。

刘氏的话犹在耳边:“老爷说了,咱们家的姑娘就是中了选也当不了正妃,与其当妾室凡事不由自个儿,还是选个稳妥的人家当正头娘子好些。”

刘氏固然是疼她的,只是难道要她嫁了人以后见到往日交好的姑娘们都得矮身行礼吗?

薛云萍想起玻璃镜有些羡慕,不过铜镜依然照出了她精致的五官,她在同龄人中算发育得快的,微微一侧身子便被光影便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花会诗会偶尔遇到主家的公子们时,谁不是先看她呢?

“银霜,把我那套镶嵌红玛瑙的花筒簪拿出来,和我明天要穿那件银鼠刻丝袄子最是相配的。”薛云萍看着镜中的艳美少女,心中觉得松快了些。

“姑娘,”银霜小声道,“旧年里舅太太来给咱们老夫人贺寿时,姑娘头上戴着就是这套簪子,因着表姑娘喜欢,您便送给表姑娘了。”

薛云萍愣了下也想起来了,手指头一紧在手掌心掐出个印子,哪里是送给刘明玉了,分明是刘明玉当着来各家来做客的小姐太太们公然讨要,她只得装作是大方送出去才勉强全了刘氏的面子。

春寒仍是料峭,窗外院子里却已经有树木拱出了嫩芽,一团团油亮的新绿点缀在枝头,让人生出无限的希望。

宫里的贵人们也并非都是高门贵女,像今上的母亲是庶女出身,是先帝潜邸时纳的妾室,天生丽质难自弃,电视剧果然不是骗人的。

薛云萍摩挲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一次注定要辜负刘氏的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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