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中秋,日子如常。
杨明现在每日中午都去药宗学习辨别各种药材,药典虽然配有插图,但药材千差万别,只有自己亲自过目,才能体会其中细微差别。任非勿对这个弟子很是满意,亲自详加教导,对杨明提出的疑问耐心解答。杨明往往在说出一种药材的药效之后,立刻联想到另一种有相同药效的药材,对两种药材如何使用搭配药效强烈程度追根问到底。任非勿见杨明能够做到举一反三,十分欣喜,夸奖一番,然后细细解答。如此过了多日,杨明对药典上记载的药材都铭记在心。
一日,任非勿正在炼丹,杨明在旁仔细观看。见任非勿手掌变幻,真气凝成一道道火焰,提炼药材催动药力发散。杨明心中吃惊:“谁说药宗都是废物?这任非勿真气雄浑,并且能够用真气凝成火焰控制火候,一般人都做不到。”鼎炉之中,丹香弥漫,眼看就要丹成。任非勿用火焰包裹即将成型的丹药,催动丹药旋转,待丹药渐渐成球形,火焰散去,一股吸力从任非勿掌中涌出,将丹药抓在手中。“师父,这是什么丹药啊?”杨明问。
任非勿:“这丹名为清心丹,有去除心魔,稳定心神之效。近日有一名器宗弟子练功练的急了走火入魔,现下器宗长老正在助他理顺真气,修复经脉,服用此丹有助于他恢复心智,灵台清明。”
杨明:“我什么时候也能帮助师父炼丹就好了。”
任非勿:“这个你急不来,真气没有练到家,是炼不了丹药的。”
杨明:“那什么时候算是真气练到家了呢?”
任非勿:“能够驱使法器。”
杨明:“那法器又是什么?”
任非勿:“修仙练道之人,都有自己的本命法器,法器与修行之人息息相关。高手能够驱使法器对敌,一些高级法器还能自发护主。”说到这,任非勿叹了口气,“我药宗能够驱使法器之人在三宗之中最少,要是再招不到优秀弟子加入药宗,今后怕是难以立足。”
杨明:“如果师父不嫌弃,我愿将来加入药宗。”
任非勿:“真的吗?太好了!”又问:“你药典都背熟了吗?”
杨明:“嗯。都记住了。”
任非勿:“好!从今日起我传授你炼丹法决,虽然你现在还不能炼丹,但先行一步总是好的,而且以你的天赋,我相信不用六年,你一定能驱使法器。”
杨明心道:“六年么?似乎久了一些。”
自从上次中秋比武之后,杨明一直害怕见到宁曲正,每次武学课上都是站在后排。宁曲正也不来找他麻烦,将他视若无睹,这样反而让杨明逐渐心安。心想:“你当我不存在最好不过,只要不来为难我就好。”
这一日,武学课上,宁曲正开口道:“你们掌法练得差不多了,今日开始修炼步法!”续道:“脚底穴道不如手掌穴道多,但也十分重要,要让步法沉稳有力,要从膻中穴运气到商丘穴,再散之公孙、太白、大都、隐白诸穴;而要让步法灵活多变,则要通过解溪穴,散之冲阳、陷谷、内庭、厉兑诸穴。总之,步法千变万化,对应穴道也有所不同。今日,我们暂且修炼足阳明胃经这一脉。”于是,宁曲正口述足阳明胃经这一条经脉真气在各穴道运行路线,众人用心记忆。
足阳明胃经是人体十二经脉六阳经之一,起于迎香穴,从头走足,共四十五穴,左右合九十穴。《灵枢·经脉》有云:“胃足阳明之脉。起于鼻之交頞中,旁纳太阳之脉,下循鼻外,入上齿中,还出挟口,环唇,下交承浆,却循颐后下廉,出大迎,循颊车,上耳前,过客主人,循发际,至额颅;其支者,从大迎前下人迎,循喉咙,入缺盆,下膈,属胃,络脾;其直者,从缺盆下乳内廉,下挟脐,入气街中;其支者,起于胃口,下循腹里,下至气街中而合,以下髀关,抵伏兔,下膝膑中,下循胫外廉,下足跗,入中指内间;其支者,下廉叁寸而别,下入中指外间;其支者,别跗上,入大趾间,出其端。”修炼这条经脉将打通气户穴到解溪穴,让真气在体内运转更加圆润如意。但由于涉及穴道众多,修炼难度也是不小,常人要达到大成的地步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好在宁曲正只是让新弟子打好根基,并不作强求,毕竟在他看来天赋不佳者在分宗门时尽可打发到药宗,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宁曲正道:“修炼足阳明胃经是为了修炼清风拂柳步,这套步法灵活多变,对真气要求也不高,最适合你们修炼。你们记住,修炼步法与修炼经脉息息相关,你每动一步,体内经脉中的真气就按照这套步法要求的运行路线运转一次。因此,步法成就高者,经脉修炼成就也高,反之亦然。”宁曲正将这套步法一步一步走了一遍,刚才宁曲正已经传授经脉真气运转路线,天赋高的弟子配合刚记住口诀一一对应,果然感到这套步法奇妙无穷。
早在宁曲正传授口诀之时,杨明就按照路线运行起体内真气,浑身感觉轻飘飘的,就要跃跃欲试。待宁曲正走完一遍步法,杨明到一旁独自练习,步法与宁曲正所行分毫不差,一套步法全然学会。宁曲正看上去把杨明遗忘,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杨明只一遍就学会了清风拂柳步,开口:“杨明,你在众人面前把清风拂柳步演示一遍。”杨明心中暗骂,这宁曲正摆明了给他找麻烦,估计到时又要像学习轻烟掌一样,被同门缠住。杨明心中思索对策,要是借口不会或者故意走错步法肯定行不通,宁曲正肯定是看见他走过一遍步法才叫他的;要是全然走对,正中了宁曲正下怀,到时被同门师兄弟缠住问个不停。心中思索这么多,其实都是一瞬间的事。杨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几步,停下来问:“师父我这几步走的对不对?”宁曲正:“对的,继续。”杨明又走了几步,停下来抓耳挠腮,“师父,后面的步法我忘了,要不师父你再示范一遍。”宁曲正没法,只好再走一遍清风拂柳步。“师父,你再走的慢一些,我记不住。”杨明叫道。宁曲正:“哼!”脚底却反其道行之,加快脚步。众弟子叫苦不迭,这如何记得住?杨明得逞,停下来若无其事好整以暇的观看。
宁曲正走完第二遍,问:“记住了吗?”杨明:“还是没有。”宁曲正拂袖,“今日就到这里,下课!”众人围住杨明,求教心法口诀,杨明一律称没有完全记住,颠三倒四的背诵了几句,就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等到无人时,宁珀儿:“你跟我爹爹置什么气啊?”杨明嘴硬:“哪有?”宁珀儿:“还说没有,我明明看到你明明学会了清风拂柳步。你说你不会也就算了,何必诳我爹爹?”杨明没想到宁珀儿看到了自己,叹气:“难道你没发现你爹爹自中秋比武后对我视而不见吗?”宁珀儿:“那是他不好,你今日这般耍他,只会徒增他对你的恼怒。”杨明:“随他去吧,我不在乎。”宁珀儿:“可我在乎!”顿了顿,宁珀儿:“你好好想想将来分宗时的处境吧!”宁珀儿跑开。
杨明思索:“分宗?我已打算进入药宗,没考虑剑宗,有什么好想的?对了,宁珀儿是剑宗宗主的女儿,她将来是肯定要进入剑宗的,她是不想同我分开,怕我在加入剑宗时遇到宁曲正刁难。唉,傻丫头……”回到院子,杨明第一次只想好好睡一觉,抛开一切,什么都不想。
次日中午,任非勿传授他炼丹口诀,他完整背诵出来后,任非勿十分高兴,又要传授另一种丹药炼制的心法口诀。杨明打断:“师父,昨日武学课上宁宗主教授弟子清风拂柳步,弟子在一些关节上想不明白,能否请师父指点一二?”
任非勿:“这个怕是不好吧,掌门让宁宗主教导武学,旁人要是插手,传到宁宗主耳中,恐怕会惹出一番风波。”
杨明:“师父请放心,弟子决不让第三人知晓。”
任非勿:“对你我当然放心。只是,这个你干嘛不去请教宁宗主呢?”
杨明:“师父有所不知,那宁宗主只传授心法口诀外加演示一遍步法,其中诀窍之处全然不讲解,全凭弟子自行参悟。”
任非勿:“竟然这样?也许这是宁宗主为你们好吧,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也不能不理。有什么疑难你尽管提出来便是。”
杨明喜道:“谢谢师父。”于是将他在练习时真气提不上来,步法如何做到连贯的疑难一并提出。任非勿细心解答,将自己修炼的一些心得也悉数教给杨明。杨明用心记忆,心想:“这个师父比宁曲正靠谱多了,以后有何疑难大可拿来请教。”到了下午要上算术课时,杨明还不愿离去。杨明:“算术和天文地理我早就会了,师父你就让我留在这学习炼丹吧。”
任非勿:“既然你有心要学,那自然好。那两门课也算不得什么,你不爱学就留下来吧。”
杨明心喜,整个下午都留在药宗,练习清风拂柳步,任非勿不住开口指点。任非勿:“过些时日,我要外出采药,要做一些准备,恐怕暂时不能教导你了。”
杨明:“很远吗?”
任非勿:“说远也不远,只是要确保万无一失。这次要采摘的是秋心红莲,我足足等了一年它才成熟。”
杨明:“药典记载,秋心红莲一年一开,开花时节在每年秋季,有抑制心火之效。师父,你要采摘的就是它吧?”
任非勿:“不错,你记性很好。”
杨明:“师父你带我一起去吧,自从来了之后,我还没出去过。”
任非勿:“行,三日之后你来此处,我带你出去。”杨明甚喜,中原门门规,新弟子入门不满三年,不得外出,除非有老师带队。
傍晚食肆,王石见到杨明,问:“你下午去哪了?我和珀儿找不到你,都快急疯了。”
杨明:“从中午开始,我一直呆在药宗啊,你们知道的。”
王石:“谁知道你这次呆这么久,连课都不上了。”
杨明:“那课有什么好上的,还不如炼药实在。”
宁珀儿突然问:“你想清楚了吗?难道你将来打算跟一群废物在一块儿?”
杨明低头:“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有我的打算,希望你能理解。”
宁珀儿注视着杨明,想要说什么终究没开口。
王石:“以后的事还早着呢,再说药宗也挺好的,逸凡大哥也是药宗的。”
三人匆匆吃过晚饭,武学课上,宁曲正恢复往日形象,开口又说了一遍口诀,演示了一遍步法,问道:“谁能给大家演示一遍?”罗龙站了出来,“弟子愿意一试。”得到师父许可后,在场地中央一步一步走着步法。杨明经过任非勿指点,已然看出罗龙这套步法瞻前顾后,左顾右盼,亦步亦趋,全然没有清风拂柳之姿,不停摇头。罗龙走完一遍步法后,见杨明不停摇头,怒道:“杨明师弟这是什么意思?想必师弟对这套步法有独特见解,还请下场指点一二。”摆开架势打擂。
杨明:“那就请吧。”罗龙:“师父,请容许弟子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宁曲正:“点到即止。”竟然同意两人比试。杨明得到这句话,立刻脚踏清风拂柳步,身若惊鸿,飘然而至罗龙身后,抬起一掌击中罗龙后心,将罗龙打倒在地。一招制胜!众人欢呼雷动,这比当初中秋比武时两人差距更大。罗龙等到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后,怒道:“宵小之辈,只会偷袭。”杨明:“我指点完了,随你怎么说吧。”宁曲正看出杨明的清风拂柳步已经颇有造诣,心道:“才一天,这小子进步就这么大,这天赋真是让人难以望其项背!”他哪知道杨明其实已得任非勿指点,练习了整整一下午,还以为这都是杨明自己悟出来的。
宁曲正开口:“胜败乃兵家常事,正大光明取胜也是胜,偷袭得手取胜也是胜。到时你们与魔教较量,难道魔教还会正大光明不成?胜就是胜,败就是败,须得吸取经验教训,下次不犯同样的错,比试才有意义。”众人齐称:“弟子谨遵教诲。”罗龙想不到宁曲正竟然开口替杨明说话,昨日他还被杨明气得拂袖而去,这下自己白白吃了个哑巴亏。
宁曲正:“杨明,你就负责教导同门清风拂柳步,不得推辞。”杨明:“是。”心想还是没能避开,只好妥协。于是,杨明从口诀开始传授清风拂柳步,与宁曲正所述口诀别无二致,一遍又一遍,讲的口干舌燥才停下来让众人自行体会。宁曲正在一旁观看。
又过一日,这次武学课上,宁曲正让杨明继续教大家清风拂柳步,杨明开始示范步法,边走边讲述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既然要教,杨明就毫无保留,倾囊相授。弟子认真听,宁曲正很满意,这些心得深合清风拂柳步的要义,因此并没阻止杨明。找个空暇,杨明跟王石和宁珀儿说起这几日国学课可能会停课。王石:“为什么。”杨明:“师父要出去采药。”宁珀儿:“哦,那也没什么,我又不喜欢上国学课。”杨明顿了顿,“这几****也不会在,有老师问起你们就帮我传话。”王石吃惊:“你要干嘛?你到哪去?”杨明:“跟师父出去采药啊。”宁珀儿:“你不亲自跟我爹爹说么?”杨明:“不了,到时免不了一番口舌,我不喜欢啰嗦,凡事有你们在,我也放心。”宁珀儿低头沉默。王石:“你安心跟任先生采药吧,有事我们会帮你留意的。”杨明拍拍王石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