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祖文回归了他乞讨的生活,或者他已经死掉。蕾雅不再憧憬,再次醒来的她觉得自己空虚,饥饿,而她知道食物并不能解决问题。她需要一点温暖,除却父亲之外的任何一点温暖——或许也不只是这样。蕾雅知道,她所需要的是可以拯救她的人,而不仅仅是能够安抚她的寂寞的人。这一个条件,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失去了与她共度良宵的资格,这并不是苛刻,她需要的只是真正的安全感。
次日清晨,父亲再次出门,出门前还特意嘱咐了她,不要出去。蕾雅对他保证了这一点,父亲是在担心她会偷偷出去找到祖文,然后再把他领回家来,就像上次一样——她不会再犯这样的傻。但父亲的离开又让她被危机四伏的幻想所围绕,她不知自己该如何解决这样的情绪。她坐在院中眺望,时不时地打量了一下门口、长廊、会客室、以及那几间卧房,打算就这样混过一天,毕竟整个将军府可以看的也就只有这几样。她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从百花齐放的花园中,与几个贵族女孩一边嗅着散发着沁人芬芳的花朵,手里还捏着刚到手的艳丽蝴蝶。她们并无心伤害于它,她以及另外几个人都只是欣赏欣赏而已。
那时的父亲正在宫中参与会议,而且那时,汗宁叔叔的女儿安娜还没出生。她们虽为落败者的国家,但父亲却受到过足够的礼遇,孩子们也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压抑的气息。她原本也打算去圣女堂完成自己成为一个完美女人所要经历的磨难,这是每一个利切希尔贵族少女的必修课。至于其他国家,也往往是有能力的或者说有虔诚意愿的才能够加入她们的群体。一个女人生来便获得了她们一世难以改变的性别,而在圣女堂,她们学会的是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最令人期望的是,蕾雅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站在瑞卡丽娜女王身边的人,据说她已经活了数千岁了。而且,整个人类文明的历史就是由她与她的创始者国王分离之后,并入住神殿开始。她难以想象这样的女人会有多少智慧会传授于她,或许也仅仅是她与姐妹们一起探讨而已。从来,从来没听说过某个女孩可以站在女王身边,即便是一些女侍、女侍卫也不曾拥有过亲随女王左右的殊荣。
那时的世界是如此完美,从那里回来的女孩子们往往是整个世界都为之瞩目的稀有之物。虽然她们本身并无对婚姻的禁令,但有些女孩在离开之后选择了仍旧为女王服务,将和平的福祉向外传播。蕾雅并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跟她们一样,联姻是她的命运,想逃也逃不掉,但若是从圣女堂归来,她必然会有更多的选择机会。她如此想象着,想象的不是女王有多幸运能够长生不老,而是那个国王有多幸运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女人一辈子——当然,她还是永久年轻的呢!
好像心中想着任意一件美好的事,最终就总能打击她一下。蕾雅又做了一个梦,一个充满着寄托的回忆的白日梦。瑞卡丽娜是所有人最为崇拜的女性,也是唯一一个挣脱了原本施加在女人身上的束缚的人。而她的存在,也包容了许许多多不能掌控自身命运的女孩们,她就是那个引领者。
而过去不可能再重演,她在还没有接近过利切希尔那个城池的时候就被带走了,如今看来是永久的带走了,再无回还的可能。她无法接受那些新鲜的东西,亦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最令她难以释怀的还是她无法像女王一样做一个引领别人的人,她觉得在事实面前她是如此卑微,这种伤悲与其它的悲痛混合在一起,让她腹中有些难受,嘴里也渐渐尝出了一些苦涩、辛酸。
父亲这一日回来的很早,他回来的时候还手捧一件东西,蕾雅先是很好奇,但一看父亲的表情,她就知道大概他手中所拿的是一件极其要命的东西。但她还是接过了她,然后伺机将其打开。
“你可以回到卧室再看这件东西。”
“不必了。”蕾雅说道。
她从木头盒子中将其抖出,这是一条修长而秀美的紫红色长裙,衣服看起来还很新,只有那颗经过精细琢磨的黄金雕饰是旧的。她认得,这个应该是从前任皇后的衣服上扒下来的。而整件礼服的丝线主体、滚边、流苏,都掺和着闪亮的金线,这一些,才是可能属于她的东西。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的女儿。”
“不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哭。”蕾雅说,好像泪水已经被这华贵的衣服晒干。
“让我陪伴你一个晚上吧!”父亲说道。
“不,不用了,父亲,我很好。”
“你看起来不像,我的女儿。这一点我还是了解你的,我不放心别人看着你,我得亲自陪伴你度过这个深夜,免得你在这件好事之前做出任何意外之举……”
父亲说的别有意味,蕾雅似乎从这话中听出一些玄机。他害怕她会了结自己,她想到。父亲本来要做的是一件好事,但在她看来几乎是要亲自将她送上刑场。此时此刻,她怀着一丝想要自己躲避在墙角、等待着那场噩梦婚姻到来的冲动。幼稚的她总期望自己能不在父亲面前表现脆弱,但现在她再没办法压抑自己了。
她扑向了父亲,将一切伤悲都哭出来,当她哭的再也找不到理由之后,明明希望已经全无,但她必须相信,相信只是自己的脑袋不够聪明没想到问题的答案而已。她的思想开始回避那些会让她堕落的路径,转而转到了正确的事上面。
人总是这样,会把明明老天决定了的悲哀看作是你的罪有应得。雅自己就是如此,她觉得自己不该是个女人,亦或是不该一直像一个女人一样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