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阁
“开门!”外面有人大叫。这样的声音在雨后的夜里好似格外清晰。
云英在屋里“专心致志”的练习摩斯密码。
“嘭嘭嘭!”外面的人似乎很急,使劲捶门。
几个婆子和丫鬟都被她给骚扰醒了,揉着眼睛,披件衣服,踢踢踏踏走过来。
云英在屋里换一张纸继续“专心致志”的写东西。
外面那人很恼火,听着,好像在捋衣袖,听着,好像在摩拳擦掌,听着,好像在抬腿,听着……门开了……
踢开的!
云英头也没抬,继续写写写。
“云英!你为什么不开门!”曲月厉声大喝,怒火中烧,火冒三丈,头发蹭蹭蹭竖起,似钢针。
“啊!月护卫!不好意思啊,奴婢在完成王妃布置的任务,写得太过入神,没有听见啊。”云英后知后觉,小眼神儿清澈透明,无辜委屈。
曲月仿佛被人凌空打了一拳,脑中嗡嗡作响,眼冒金星,找不着北。
没听见!没听见你妹!
分明就是故意的!
曲月强忍着怒气,在心中默念一万遍:我是来找茬的,我是来找茬的,没事没事,等会还怕找不到报仇的机会……
“王妃呢?”
“王妃睡下了。”
“是吗?我去看看……”
“你放肆,吵醒王妃你负责吗?”云英拦在她面前,大声道,颇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脸色都白了白。
曲月冷笑,“希望等会你还能说得出这句话!”
她刷一下绕到屏风后,床上整整齐齐,哪里有人!
“王妃呢?”曲月横眉竖眼,凶神恶煞,吓坏了云英,云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一个劲地摇头,表示我不知道。
“王妃去哪了?”曲月在扶摇阁找了一圈又回到卧房,连佟薇雨的影都没看到,自认为先到一步,将佟薇雨吓得不敢进来。
“奴婢不知!”云英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气的曲月鼻子冒烟,但就是不能拿云英怎么样。
“你是她的贴身丫鬟,你怎么会不知道!”曲月逼问。
“王妃说出去有事,不让奴婢过问。”云英老实的招了,相当的老实,边说边看着曲月的神情。
“她是不是去外面与人私会了?”曲月俯下身,眼神锐利,暗藏刀锋。
说与人私会也不是空穴来风,佟薇雨在嫁入王府之前,也有过那么不清不楚的一晚,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别人不知道,别人不知道,就可以利用起来,那会是一把相当好的剑。
“月护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何故诬陷王妃!”云英倏地抬头,大眼里写满了愤懑。
这女人真是,真是……云英抓抓脑袋,她实在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她的心肠之坏,不过也抵得上将军府的二小姐了,两个都是黑心肝的,惯会害人。
“我诬陷她?那你倒是说个清楚,王妃为何深夜不在房中歇息,而是不知所踪,说了,也好将误会解开。”曲月笑着问。
“你!”云英“气得”眼睛圆瞪,唇紧紧地崩成一条直线,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曲月已经被云英杀死一万遍了。
“身为贴身丫鬟,不好好规劝主子,放任其误入歧途,应当丈杀!”曲月此刻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俯瞰世人在她制定的法度里挣扎,不得解脱。
很变态的心理,就喜欢别人过得不如自己,自己永远施舍别人。
“哼!”云英冷哼一声,别过头,正好对准浴池那边,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像捡到钱。
哦呵呵呵……云英小眼神阴阴的……
“不过,如果你说王妃深夜出去与人私会,而你是被威胁的,那倒也不至于死。”曲月开始循循善诱。
典型的给人打一棍再送颗枣。
云英内心是拒绝的,但是一想到忍一忍能看大戏,忽然又觉得可行了。
不过,还是得装,云英眼睛看着屋顶,一副“我死也不会出卖我主子”的样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便她真没有干什么苟狗之事,但她让你徒受牵连之祸,你还需要包庇她吗?蝼蚁都尚且偷生啊。”曲月再接再厉,像一只诱惑人犯罪的魔鬼。
云英呼吸有些急促,五内煎熬,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求生的**盖过了坚持忠心,“好!我帮你作证说王妃与人私会,但是这事必须有你提及,我只做证,并且,你要保证我事后活命。”
“成交!”曲月爽快的答应了。
保你活命?笑话,我会留你这么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吗?当然是一过河就得拆桥。
云英看着这傻逼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傻样,不由低低叹息一声……
很快全府上下的灯都亮了。
两柱香过后,闻景宸来了,阴沉着脸,不只是半夜被人从床上扒起来而不高兴呢,还是因为听说佟薇雨夜不归宿,可能给他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而生气呢?
曲月表情严肃,右手拿着佩剑,正义凛然,英姿飒爽,开始将准备好的台词背出来。
“王爷,王妃深夜不归,也不知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为什么不是白天去做,而是在这夜阑人静之时,偷偷摸摸去呢,王妃此行鬼鬼祟祟,让属下怀疑……”曲月顿了顿,抬头看着上位的闻景宸,似乎要得到他的首肯,才能接着往下说。
闻景宸握着盛着热茶的茶杯,拇指轻轻摩挲这杯壁,似乎在沉思,良久才道:“怀疑什么?”
“属下怀疑王妃与人私会。”曲月顶着闻景宸的眼神压力,不怕死的说。
闻景宸拇指一顿,端正了态度,“有何证据?”声音还是没有起伏,曲月也没法判断,他到底有没有起疑或者生气。
曲月眼眸暗了暗,王爷连那件事都能忍,打算不和王妃计较,对自己又不够信任,这件事要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恐怕很难成,还好事先吧云英拉过来了……
“王妃的贴身丫鬟可以作证。”曲月道,走过去将傻得像冬天的鹌鹑一样,一声不吭的云英拉出来。
“云英你有什么要说的?”闻景宸沉声问,幽深的眼眸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冰冷无情。
云英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样的人注视过,心底有点发凉,眼神也不敢乱飘,恭恭谨谨道:“王爷,月护卫的话,奴婢不敢苟同。”
“哦?为何?”闻景宸笑了笑,烛火映着他略微苍白的脸,镀了一层暖暖的光辉,温暖如旭日,让人想亲近。
曲月却莫名的紧张起来,这丫头不会是想反口吧?她有点儿后悔跑来找什么人证加强可信度,这下可能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因为月护卫是在放屁。”云英略带鄙视的看了曲月一眼,一字一句道。
周围讪笑声四起,曲月脸上火辣辣的烧,眼睛死死盯着云英,真想烧两个洞出来。
“云英!注意你的措词!”曲月暗道大事不妙,现在最好的补救办法是,先让云英闭嘴,她才有可能有解释的机会。
“王爷,属下没想到云英和她主子是一丘之貉,是属下失察,让这贱婢的话污了您的耳朵。”
“月护卫的话太满了,王妃深夜出去也许是有别的事呢,比如她生病了什么的去看大夫呢,你怎么就认定王妃是与人私会?你亲眼所见?”云英开始和她对质。
“王府……”中有太医……
“还有,要是你亲眼所见,那奸夫怎没抓住?难道奸夫会武功,并且在你之上,你怎么这么没用。”云英不待曲月把话说完,又接着问。
“你……”这个贱人……骂我……
“还有,奸夫长啥样?高矮胖瘦,你知道吗你!”
“我……”我想杀了你……
“你一样都不知道,在这里胡乱猜测,你这是诽谤他人,你居心叵测!”
“哦,我知道了,你一直看我们家王妃不顺眼,几次刁难她,我们王妃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怎么就抓着她的错处不放呢?”
“你心里什么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们家王妃是王爷的妻子,你守了这么多年的宝贝疙瘩,被人抢了,你觉得亏了!”
“所以你就出来害人了!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啊!”
“看不出来啊!两面三刀的贱货!”云英吧啦吧啦放鞭炮似的,终于骂完了,心里也舒坦了。
王妃懒得计较这个贱人伤了她,她可计较着呢,正好今天一口气说了,看她以后在王府怎么待。
闻景宸却眯起狭长的眸子,有一种近乎奇异的眼光打量着云英,这说话的口气,咄咄逼人,放肆大胆,可不就像极了佟薇雨本人,怎么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了……
他猜对一半,云英的话有一半是佟薇雨示意的,有一半是她自己心中的怨气。
“但是,王妃并未在府中,云英,你对此又作何解释?”云英扯出这一大堆,绕晕大多数人,却没有绕晕闻景宸。
顾左右而言他,必有猫腻。
他不在乎佟薇雨出去干什么了,他在乎的是,能借这个机会挫她的锐气,当然,最后肯定不会给她安一个私会他人的名号。
曲月眼睛一亮——有戏。
“王爷,您……”云英想说什么,却又卡在了喉咙里,心痛和失望在这一刻排山倒海的压来,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心痛,心痛王妃将一切看的那么明白,王爷不会帮她,还可能会落井下石;失望,失望王爷竟是这样的人,偏听偏信,甚至不愿听王妃辩解就要下定论。
您怎么可以这么对王妃?
闻景宸一怔,云英那失望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堵,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使得他眉眼间都带了些戾气,他很烦躁。
“你们在我的地盘上乱吠,当我死的?”层层宝石珠帘后射出一道水线,直逼曲月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