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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1 / 1)

秦渭阳正哭得伤心,突地被人打趣一句,羞恼之下索性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将一腔怨气尽数发泄到面前人身上:“便是我不要这手了,又与你有什么干系?”说完才认出面前之人正是杜锷,顿觉失态,赶紧拭了泪,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杜锷走到秦渭阳旁边坐下,不说话,愣愣看着面前几案上溅洒出来的冷酒残羹出神。

秦渭阳因杜锷谋刺姬亮一事,始终提防着他,更不愿与他交谈。看他坐下,立时提起狐裘下摆便要走。

不料杜锷伸手扯住秦渭阳受伤的手,沉着脸不紧不慢地从襟怀里掏出一只漆盒打开,挑了一点黑糊糊的膏药轻轻抹在秦渭阳破皮流血的手指上。秦渭阳本要挣开,奈何久病体虚,哪里挣得过杜锷这习武之人。

只见杜锷又扯下自己下裳一角,仔细将秦渭阳手指包扎好,才漫不经心地将漆盒揣回怀中,盯着秦渭阳,道:“上卿要走,送我一程可好?”他指了指秦渭阳的伤:“礼尚往来。”

秦渭阳咬牙恨声道:“那你刺我一刀这样的大礼,又该拿什么还?”

杜锷神情一黯,半晌才道:“那一日是我失手,我心里也愧疚得很。”

岂料他这一说,秦渭阳面上怒意更甚,嘶声道:“倘若那一日你不失手,这一刀便是扎在君侯身上!国君遇刺,后嗣无人,吴国必然大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自那日受了杜锷一刀,就时常气短,即便是平日里多走几步路,多说几句话也觉得呼吸不畅。更不消说此时情绪激动之下,几乎站立不稳,一手扶着几案,一手按在胸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惨白得如同那件白狐裘一般。

杜锷看着秦渭阳这般难受,却也不敢去扶一扶。他知道秦渭阳对他憎恶已极,此时若执意去扶,只怕秦渭阳恼怒之下越发不好。遂疾步奔出去找先前那驾车的仆夫来扶秦渭阳。

仆夫应声去了,杜锷却没有跟进去,一抬眼竟看见薜荔坐在那辆夏缦轩车里头。不由得大为光火,一把把薜荔扯下车,厉声呵斥道:“怪不得先前遭来打骂,原是这样蠢笨之人,打死了也罢,省得给人招来祸患!”

薜荔道:“妾不过一时间言语失当,君子这话太重了些吧。”

杜锷指着车驾:“夏缦四驾,也是你一个贱籍之人可乘的?而这僭越的大罪,你背不起,”他大手一挥指向华予阁内,“他也背不起!”

两人说话间秦渭阳已扶着仆夫过来了,许是听见杜锷方才的话,对薜荔点点头,示意她跟上,自顾上了车。始终正眼也没向杜锷瞧一眼。

车上车下仿佛两个世界,密匝匝的竹帘子隔绝了秣城东市的熙来攘往。秦渭阳蜷缩在车里,身上紧紧裹着白狐裘,把厚重的下摆提起来抱在怀里。上好的白狐皮毛光可鉴人,不见一丝杂色。秦渭阳抱着它,仿佛抱着一团霜雪,冻得他手足发冷,连心也是冷的,惨惨一片白,像极了他荒芜苍白的心境。

费文通府院外也停着一辆夏缦四驾的轩车。

秦渭阳心里盘算,在秣城有资格用这样车驾的人屈指可数,而论起能来此的,必是南宫应龙无疑。

莫非他世族复起,想借老师的助力?秦渭阳心道。忽地他又想起一年前在华予阁姬亮听得费文通与世族交好便大为光火。还是秦渭阳后来提醒过费文通,在交接上与世族稍疏远些,姬亮这才没旧事重提。但秦渭阳心里知道,姬亮不过隐忍不发而已。倘若此时叫姬亮知道他们私下秘密往来,岂不是坐实了暗通世族图谋不轨的罪名?

门口老仆见是他,便笑道:“上卿可算回来了。”

秦渭阳指着车驾问他:“上将军来了?”

老仆摆摆手:“不是上将军,来得可是位稀罕客人。是国尉。”

“国尉?那果真稀罕。”秦渭阳一面叫老仆安顿了薜荔,一面思量着往正堂走来。

商骐骥从来镇守在外,只是几个月前才被姬亮调回秣城,委以重任。只是最近南宫家复起,君侯迫于形势叫他远离朝堂,他心中也未必甘愿。往好了说是掩其锋芒以避南宫应龙,若往不好了说,那便是姬亮趁势去了他的权,把江都兵权给了郭益谦。可他来找老师做什么?难道是想从老师这里探探君侯的心思?君侯少年时就跟着商骐骥练兵,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不比君侯跟老师亲近?

行至中庭,忽地一阵冷风挟着细雨扑面而来,打得枝头残花簌簌而落,红雨一般,洒了秦渭阳一头一脑。鬓边发丝被雨沾湿了,一缕一缕地贴在额上颊边,他停了步,一点一点地摘下贴在头发上的花瓣。被风送来的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丝悠远香气,连同内室里隐约人声也一字不漏地让这风吹了过来。

“……君侯年少。况且这诸侯嫁娶之事向来是中原五国互相联姻,目前我看还是……”

这话听得秦渭阳一愣,继而想起秦权舆那句“君夫人”来,五内翻搅得厉害,偏偏又移不动步子,只得一句一句听下去。

“哎呀丞相!君侯十五及冠,那时本该大婚,奈何一直在军中,这才拖到现在。而今君侯都快二十了,别国诸侯这个年纪哪个不是媵妾如云?可你看咱们这位君侯,他……唉……”

“国尉这话说得仿佛君侯流连内宫才是好的一样。”费文通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君侯一心都在国事上,是吴国之幸。”

“倘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商骐骥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说道:“上卿……是很好。可他终究……”

商骐骥“终究”了几次都没有说下去。

费文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没有应声。整个庭院又寂静下来,只有雨声淅沥,缠绵不绝。

秦渭阳在雨中站得久了,狐裘都被雨水打得半湿,发梢上的水珠滴落,沿着脸颊滚下来,没入了白狐裘里,一滴一滴,把心肺都染得冰凉。本就苍白的脸上此时半分人色也没有,神情木然地站在那里,如佣人一般。手上犹自半握着从头上理下来的花瓣,经风一吹,猩红点点撒了满地。

屋内寂然良久,终于又有人说话。

费文通道:“他知道分寸。”

“丞相,你大约不知道,前日天气好时,君侯带着上卿出来散心,便到我学宫来。我看他二人那个样子……实在是……唉,君侯大婚,娶的一定是诸侯之女,联合了别国势力不说,吴国也后继有人。至于其他的,也轮不到咱们来说三道四,都是见怪不怪了的。”

费文通笑了笑,说:“国尉来找我,便是要我提一提此事了?”

商骐骥也笑:“可不是劳烦丞相么?君侯一向敬丞相如叔父。也不必非在朝堂上提,私下说说就是。君侯是明理之人,定能明白丞相苦心。”

秦渭阳心头委屈至极,偏生又说不得,辩不得,一时心思也乱了,茫然抬脚就走,可转来转去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商骐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顺手一推门,便看见秦渭阳失魂落魄地立在院中。

商骐骥一时也愣住了,费文通走过来握了秦渭阳的手,温声问道:“几时回来的?可都好了?”

秦渭阳手被费文通握着,暖和了几分,回过神来恍若无事一般点点头应道:“方才回来的。”又跟商骐骥寒暄几句,便往自己寝室去了。

待看秦渭阳走远了,商骐骥才道:“丞相,那白狐裘可是……”

费文通摆摆手打断他:“国尉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彼时已是哺时,天色越发晦暗,雨势渐大,风也更厉,甚至有隐隐雷声滚过。送走了商骐骥后,费文通几经思虑,终于还是敲开了秦渭阳寝室的门。

秦渭阳早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那件白狐裘被他挂到了架子上。费文通打量他几眼,坐下说道:“听方才驾车的仆夫说你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秦渭阳将薜荔一事原原本本说了,费文通点头到:“她那样出身低贱的,你与她脱了籍也只能做个姬妾。上卿之妻,当是名门好女。”

秦渭阳倦然叹道:“老师,我现在不想要什么姬妾,也不想娶妻。我只是看她可怜,等她有了去处,就随她去吧。”他突然长出一口气,说道:“老师与国尉今天说的,我在外头全听见了。只是、只是我与君侯……只有君臣之份。”

“可是国尉说君侯行止之间,待你并非一般臣属。”

秦渭阳被他迫得不敢抬头,情急之下冲口而出:“可君侯一心尽皆在他身上……”

“他?”费文通打断道:“他是谁?”

“是……上大夫。”

费文通颓然坐倒,颤着手去扶一旁的凭几,口中笑着,眼里却是暗夜穹窿一样深刻的悲哀。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哐当一声将门吹开,尘土落叶一并被卷了进来。在这样暧昧不明的昼夜交替之时,好似有什么往事被这阵风扫去了沉积已久的尘埃,重新清晰地出现在这个世间。

费文通嘶声笑了半晌,道:“哈!是他!果然是他!这是——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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