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璐不断后退着,堂堂长身玉立的公子此刻显得有些狼狈。而成燕玲则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这当街霸王的模样倒是让这个容貌俏丽的小丫头显得凌厉和不近人情了些。
成燕玲嘴角扬起邪恶的弧度,带着冷笑和鄙视“怎么?你当初把我大姐坑入冰湖之中的气度哪里去了?如今见到了我,就跟老鼠见到了猫似得。我姐还说你如何如何犀利,依我看不过是脓包一个,不过几句话功夫就败下阵来?呵呵……你是故意以弱小示人还是当时只是逞一时之勇?”
张璐皱着眉头,面带可惜,嘴角含怒,语气也不自觉凌厉起来“你堂堂太子舍人成大人的女儿,怎么能这般没有家教?当街堵住他人去路,是何意?你莫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莫不知道女子该是温婉伊人,不可当街撒泼?”
“我撒泼?”成燕玲冷笑几声,犀利的眸子染上了血色,嘴角弯下,眼皮慢慢上挑四十五度角“我成燕玲撒泼?!呵呵……呵呵……我成燕玲撒泼?你太不了解我成燕玲了,张璐。”
成燕玲摇着头,一手掩嘴轻笑,一手打着手势,小手一招几个青壮家丁站在了她的身后。成燕玲的嘴角撇了起来,带着鄙夷“你这书生意气,也只有我大姐那种笨嘴笨舌的家伙才会被你欺负了去。只是你欺辱的到底是我成家,大姐饶得了你,我成燕玲可不能轻易就此作罢。该讨得脸面,该做的事情,我成燕玲可是会一件也不落下。”
数十名家丁冲到张璐面前,扬起拳头就准备给张璐一顿好看。这数十名家丁的拳头犹如碗口大,身上的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身上的银链子在太阳底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像一道道催命符,晃着张璐的神经,也刺激着看客们的神经。
张璐咽了口咽口水,自己不过是一个医者,治病救人倒是好手。可这拳脚功夫倒是一点也不会,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可否撑得住这数十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捶打。但不管如何,自己终究是一个男子,一个响当当顶天立地的男子,就算为了张家,为了爷爷张仲景的名声,也绝对不会轻易逃离。大不了骨头碎了再接上,人绝对不能输了傲气。
张璐挺了挺胸膛,伸手看向数十名大汉,高声说道“等一下。”
“怎么?你怕了?”成燕玲带着好笑,看着张璐仿佛盯着一个跳梁小丑。
“我堂堂张仲景的嫡孙,岂能做无胆鼠辈?我只是不希望你打碎了我的背篓,践踏了我辛苦采的草药。打坏了我不要紧,我的药是治病救人的,可伤害不得。”张璐当着数十名大汉的面,慢条斯理的将背篓放在一处,细致的盖上丝绢,回头看向成燕玲,带着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
“看不出你竟然如此稀罕这些药,可惜我成燕玲可不是我姐姐那般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你越在乎什么我偏要毁掉什么,来人给我砸了!”成燕玲白净的小手一指,带着恶毒和做坏事的痛快。
“你!你怎可这般恶毒?!”张璐拼命的想要护住背篓,却被大汉揍得鼻青脸肿,而背篓也被弄得四分五散,草药被人踩得早就不成原形。
张璐擦了擦留着的碧血,泪眼婆娑的看着被践踏的不成原样的草药,怒道“成燕玲!你也是书香世家,怎么能这般霸道和无理!当街打人不说,还要毁坏他人物品!你这般刁毒,敢问谁还敢娶你?!你这般野蛮,敢问这洛阳城内竟然无王法了吗?!”
“王法?刁毒?野蛮?很好,你既然如此侮辱我,你也不必再在这个街上呆着了。来人给我下重手!我不想再看见他。”成燕玲冷笑起来,双手环胸,一副嗜杀的模样。
张璐看着聚集而来的大汉,跑也跑不得,只能闭着眼睛等死,但是只感到了处处凉风袭过,不见痛楚加身。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竹青色衣衫的女子,头上扎着嫩黄色的飘带,行走之间犹如行云流水,步伐稳健,招式凌厉,掌风似刀,所到之处,皆是残局。
王衍也是惊讶,原来贾褒是会武艺的。不过想想也是,贾充是大将军,这虎父无犬子,将父无弱女。这征战的大将膝下长女又岂是只懂礼仪四书、针织女工之辈?
司马炎站在楼上,这是第一次看见贾褒出手。贾褒自幼跟着贾充学习武艺,本以为只是防身之用,如今看来竟然也是一个将帅之才。
只见贾褒虽然五尺女流,却能以一挡十。小巧白净的手握着拳,以柔克刚,攻守兼备。只见她带着笑意,一手抓住一个大汉的拳头,轻松一弹他的肘部,痛的他卧地不起。而攻上来的大汉,则被她一个鹞子翻身,轻松躲过。一招鲤鱼过龙门,在凌空跳起的同时直奔对方眉眼而去,绣鞋的鞋印印在对方的印堂上,却将对方一脚踢翻在地。
贾褒落地之后,扶起张璐笑了起来“如何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不怕被人家打的躺在床上,虽然你也是个药师医者,终究也是一个凡胎**,经得住这般折腾?当真是不心疼自己呵。”
张璐脸红了起来,那日梅节之后,已经数月不见,如今再见到贾褒,竟然甚是想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知道脸红燥热得很。
贾褒看着张璐这般痴傻,也不见得多么着急,只是单纯的陪着他傻站着。
“谢谢……谢谢……”张璐憋了半天只顾得说这一句,也只顾着反复说着这一句。
贾褒扑哧笑起来“呆子,竟然只会说谢谢吗?你比梅节的时候退步了不少。”
话还没说完,一个大汉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与准备偷袭,却被贾褒反应过来。只见贾褒一手保住张璐的腰,一手拿起旁边变形的背篓投掷了过去。
大汉放出的暗箭尽数射在了背篓上,贾褒松开张璐,直奔大汉而去,一个借力使力,直奔大汉的胸口,大汉顿时一阵闷哼,竟然晕厥过去。
贾褒冷哼一声,看向成燕玲带着气愤“当街杀人,成家家教真是好得很。”
“你是何人?”成燕玲带着怒气“我成家找羞辱我家的贼人讨回公道,有何不可?要你多管闲事?”
“羞辱你家的贼人?羞辱谁?我方才听说你说你大姐,莫非是成燕君?!”贾褒笑起来。
“你认识我大姐?”成燕玲方才问出口,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丫头,不过十四五的年纪,莫非是那个被大姐嫉恨到咬牙切齿的女子,那个贾家的大姑娘贾褒?
“你竟然是贾褒?”成燕玲想了想直接说出口“想不到今日倒是齐全了,害我大姐冬天掉入冰湖的贼人都在我眼前,真是天助我成家。”
“贼人?你大姐在梅节之上,被人当枪使,尽数给人做嫁衣,不仅害得自己掉入冰湖,爷连着害我坠入冰湖。怎么?你要寻仇?那我被你大姐害的当众被人指责,被你大姐害的坠入冰湖,该找谁算呢?找你们成家吗?”贾褒伶牙俐齿的模样让成燕玲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听见贾褒继续铿锵有力的说道“你们成家做什么都是对的不成?梅节的事情,司马叔叔已经盖棺定论,如今你却在大街上说我和张璐是你成家的贼人,莫非你成家不服司马叔叔的裁决?”
贾褒冷笑起来,带着陷阱,等着成燕玲跳下来“或者你成家觉得司马叔叔的裁决不公正?或许是你成家觉得你们家做的什么都是对的,他人做的什么都是错的。一旦对你们成家不利,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是乱臣贼子,什么都是祸水殃国,非要铲之后快不可,是吗?”
贾褒还没等成燕玲回答就大声斥责道“你们成家原来就是这么忠君爱国的!你们成家原来就是这么飞扬跋扈的!你们成家原来就是这么阳奉阴违的!炎哥哥,看来你说的没错,这成家心思极大,容不得他人在卧榻之畔予以造次,也不容得他人对成家有一丝半点的怨言呢。”
司马炎挑了挑眉,这个时候贾褒拉上自己是何用意?平白无故的瞎说自己做什么?不过此时,贾褒的气氛围造的很好,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成济家显然占了绝对的下风,百姓看着成燕玲这般骄纵,更是将成济的口碑拉至冰点。
在这舆论汹汹之刻,自己以司马家的大公子身份出现,显出公平无私、公正无畏的模样,对朝局对司马家都是极好的时候。不得不说贾褒甚是聪明,此时的自己若是放过这样出风头的机会,便不算是司马家杰出的谋略家,也不算是司马家的好儿郎。这位司马家族造势助威的时刻,必然要称了贾褒的意,只是这么一番而来,必然要欠了贾褒的人情,也必须要要还贾褒这个人情不可了。
虽然要还人情,但是司马炎还是站了出来,俊秀的脸上带着令人肃穆的威严,淡淡说道“这洛阳城内,天子脚下,你们成家竟然敢纵凶杀人,当真是不知何为王法?”
成燕玲眯起眼睛,看向来人,竟然真是司马家的大公子司马炎,这怎么赶得这般巧?
司马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走向张璐,带着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暖意“张家公子,你受伤可严重?”
张璐摇了摇头,带着喜上眉梢的模样“司马家大公子,您能在这里主持公道,真是太好了。”
司马炎拍了拍张璐的手,看向成燕玲,带着怒意“你父亲,太子舍人成济都不敢如此造次,你不过是成济的庶女,竟然敢这般肆无忌惮,莫非是你父亲指使的?”
成燕玲眼睛转了转,笑了起来,也不顾满地晕厥的家仆,堆着笑带着优雅“司马家大公子说哪里话?我不过是看自家姐姐在床上病痛呻吟不得,你也知道大冬天的,我那姐姐坠湖浑身冰凉如霜,当真是可怜的很。如今落下一个迎风就咳嗽的病根,我这做人家妹妹的终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才想着替家姐出口恶气。”
成燕玲嘟起嘴巴,一副无奈和忧伤的模样,打着悲情牌“我成家虽然不是家大业大,但也是书香世家,岂能是荒蛮胡族?但我成日里跟我那大姐说话,难免很多话都听在了心里。原想着今日见到张璐,打上一顿,教训一番,也成全了我和姐姐的姐妹之情。却不成想,话赶话的,竟然控制不住脾气,莽撞了些。唉……都怪我少不更事。”
成燕玲一副受委屈知道错了的小模样,倒让司马炎一个大男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也让张璐瞠目结舌了起来,这个成家二姑娘当真是变脸的奇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