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
子珺看到晚秋转身过来,忙紧走几步来到面前,执着手再次叫声“妹妹”。
晚秋温婉一笑:“快进来说。”说着携了子珺进了房间。
绮若为倒了茶放在桌上,两人在罗汉床上对面坐下,绮若带着海棠退了出去,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就是一阵沉默。
窗户开着,偶有微风吹进来,带进一缕春天的气息。面前刚烹好的雨前龙井氤氲着水汽,散发出阵阵清香。
“妹妹一切可好?”子珺终于打破了沉默,“这些日子没能体恤妹妹,妹妹可怪我?”
晚秋静静看着子珺,恍惚想起和红姨梅园相见的那个夜晚,无数的凄楚从心底生起,最终只是淡淡的叹了一句:“这些日子的苦楚,妹妹没能替兄长分担,兄长可怪我?”
子珺被晚秋这一反问,忽然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两人眼里浮上了暖暖的笑意,就在这暖如这春日午后的笑意里,子珺眼里,滚下泪来。
“终究是我太过没用,没能善护了娘亲。”子珺将脸埋进双手里,泪水顺着那修长的手指流了下来,落进衣袖里。
晚秋的心像被一根针突然刺了一下,隐隐一疼,放在腿上的双手,将手帕紧紧握住。子珺称红姨娘亲,也许也只有对这晚秋才会这么叫吧。
“很多事并非人能够左右,换作谁都无济于事。”晚秋劝慰一句,尽管这句话起不了任何作用,红姨的死,是必然的,谁又能左右的了爱这个字?
“娘亲因我而死,其实她做的那些事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我也并没有在意什么,她又何苦如此草草了结了自己?”子珺的脸深深的埋在手中,痛楚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
晚秋蓦然一怔,眼前这个看似简单的男人,竟承受着多少不能见光的辛酸。
“我处处忍让,处处谦卑,我只希望我能赶快长大,能得到老夫人和父亲的宠爱,能尽早的出人头地,可以照顾好她。其实只要她好好活着,我什么都不在意的,哪怕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子珺停下来缓了口气,接着说,声音竟带了些呜咽。
晚秋没有想到,子珺心里对红姨的爱,其实丝毫不比红姨少。
晚秋起身来到子珺面前,将子珺的头轻轻揽进自己怀里,子珺伸手紧紧环住晚秋的腰,脸贴着晚秋的衣裳。
“哪怕是再多等几年,她也不会落的如此凄凉收场。她这一生和她有关系的三个男人,最终一个都没能靠上!”子珺呜咽声渐渐大了起来,最后一句话竟带着隐隐的痛恨。
晚秋没有说话,眼眶里泪水在打转,紧紧的揽住子珺,感觉到心口子珺的泪水已浸透了衣裳,一片温热的濡湿。晚秋垂下眼睛,看着子珺头上那一顶汉白玉的发冠,手指摸上去透着冰凉,是的,子珺已经成年了,若是红姨不死,用不了几年,她就可以熬出头了。
晚秋突然怀疑,是否自己做错了决定?若是不救锦岚,红姨便不会死,可是她为了自己的仇恨,为了木氏和易氏,她放弃了红姨。是否红姨也错了?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想许子珺一个美好的前程,不想让子珺有一个遭人唾弃的为人妾室的生母,而选择结束自己?
衣裳上的温湿不断在扩大,子珺的悲痛仿佛在晚秋的心上蔓延,晚秋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可是红姨,原本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呀!她易晚秋本就应该是冰冷无情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她的心也竟变的如此柔软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春风吹的那一树枝丫在轻轻的晃动,嫩黄的树芽在单薄的春风里摇曳。天际的流云闲散的飘着,卷了又舒,不知从何处来又将去往何处。旧年的春燕已飞了回来,殷勤的撷着泥在梁间筑巢。
不知何时,璘恪出现在梨花台的门口,绮若见了想要通传,被璘恪示意止住。璘恪静静的站在风里,看着窗口晚秋揽着子珺,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几分酸意同样也带着几分怜悯。一只手紧紧攥着悬挂在腰间的玉佩,最后又渐渐松开。
璘恪对晚秋的心思,梨花台哪个人不懂?更何况聪慧如绮若。绮若站在璘恪近前,看着窗里的晚秋和子珺,柔声说道:“红姨没了,这些事一直积压在子珺公子的心里,所以……”绮若没有说下去,她相信,璘恪会明白。
“我懂,姑姑照顾好妹妹,我先走了。”璘恪淡淡的说了一声,转身出了门,突然又顿住。
“不用告诉妹妹我来过,免得她多心。”璘恪回头又看了一眼晚秋,淡淡叮嘱绮若,绮若福个身,璘恪转身离去。
农历二月,整个江南已是一片春意盎然。春燕绕梁,柳丝匝地,蓝天映碧水,行舟绿水前。到处莺歌燕舞,春和景明。
花朝前后,一场春雨洒落江南,润物无声,催开了梨花台那棵高大的梨花。素白的花瓣半开未开,嫩黄的花蕊在晨曦间吐着芬芳。满枝丫的花骨朵,冒着嫩白的尖儿,一簇一簇的花苞繁密的挤在一起,赶着凑热闹。
晚秋还在睡梦中,就闻到有淡淡的梨花香气,猛然睁开眼睛,已是带着一汪的笑意。
“可是院子里的梨花开了?有这般清润的香气!”晚秋撑起身子随手披了件鹅黄色衣裳便提鞋下了床。
海棠听着声音进来,笑道:“姑娘可是好灵的鼻子,那花还没开全呢,姑娘就闻着了。”说着将帷幔挂起。
说着话晚秋已经下地,焦急忙慌就往外走,正遇绮若进来,见晚秋热身子往外跑忙挡住:“姑娘一大早的这是急什么?才从被窝里出来,热身子就往外跑,凉着了可如何是好?”说着将晚秋重新拉了回来,侍候着更换了衣裳。
“海棠姑娘也是,姑娘起来不仔细,你竟也不拦着,任由她这么胡闹。”绮若看着海棠娇嗔道。
海棠听了叫屈道:“哎呀,海棠冤枉,姑娘一睁眼听说院子里梨花开了,奴婢这还没反应过来呢,便跑了出去了。平日里起床总得赖上一会儿,谁知今儿就这么麻利了。”
海棠说完,众人不由逗乐了。
“就你在理!”晚秋娇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