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到谷韵澜此时手里正攥着桂花枝,心中十分的义愤,这可恶的怀景彦自己“折花行凶”,却偏偏要赖到她头上!
这厢谷韵澜不甘心被怀景彦捉弄,可偏她又是个嘴笨的,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招来回击,憋了好半响,原本的气势早就没了,只好弱弱地回了一句:“你自己要折花,做什么搭上我,我,我又没有叫你折!”
怀景彦俯视着谷韵澜,她那娇嗔含怒,面色酡红的俏模样,真真儿是让人恨不得伸手去捏一捏那蜜桃一般水嫩的小脸,看看是不是能掐出汁水儿来……
其实怀景彦见过的美人儿不知凡几,可他偏没见过这样娇憨可爱的小姑娘。这谷韵澜看着好像挺机灵的,实则嘴笨的紧。
怀景彦被谷韵澜那气鼓鼓的小脸蛋撩的心中痒痒的,他拢在箭袖里头的手指动了动,却终于没有伸出手去掐一把,可面上却一时没忍住,朗声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替韵澜妹妹摘的吗?你倒是想折花的,可在树下头蹦了老半天也够不着,这不是‘行凶未遂’又是什么?”
谷韵澜听罢,跟炸了毛的小猫儿似的,几度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回击。这人脸皮厚的很,自己说什么他都能说一堆歪理来反驳,她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末了只能狠狠地瞪着怀景彦。而怀景彦看着小姑娘这般气哼哼地,好似得了趣一般,越发地说些逗弄她的话,似乎就想看她“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模样。
四人在桂花树下很是笑闹了一阵子,眼见暮色渐至,书院戒严,便各自散去,而那怀景彦临走前,还意犹未尽地冲三人笑道:“两位妹妹,我明日再过来看你们。”说罢,又翻墙径自去了。
“玥儿,你表哥看似一表人才,我当他是个好的,怎地原来这般促狭。”谷韵澜望着那背景,鼓着腮帮子道。
“我表哥见你可爱,闹着你玩呢。”泉瞳玥笑的有些勉强,谦和守礼的表哥……平时哪里是这个样子呢?
翌日下了学,泉瞳玥刚回到自个儿的小跨院,却听到一道男声在院子里响起,泉瞳玥四下环顾,却只闻其声,不闻其人,正是心下疑惑,那怀景彦却从桂花树上一跃而下,走到泉瞳玥的面前来,面上带着点点笑意。
“表哥又吓我,平素里的谦和稳重都去哪儿了?最近怎么总是上蹿下跳的。”泉瞳玥抚着胸口大退了一步,蹙着好看的秀眉道。
怀景彦闻言,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泉瞳玥见他这般,只好自个儿找了话题来说:“表哥今日心情貌似很好,可是又得了夫子的夸赞?”
“学堂里还不就是老样子,你表哥哪一日不得夫子的夸赞?不说这个,玥表妹,你新交的这位叫谷韵澜的姑娘,倒是十分有趣,那次韩轩上门来欺负你,这位韵澜妹妹大着胆子跑出来喊我救你,她倒是个讲义气的。”
怀景彦顿了一顿,目光一转又道:“怎么,今日不见她来你院子里?”
泉瞳玥听罢这一席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儿寖在了一汪寒潭之中,恁是冰凉:“表哥,你是不是……”
“嗯?是不是什么?”怀景彦偏头来看,那星眉朗目间映出泉瞳玥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什么都没有……”她看着这双睿智明亮的眸子,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她撇开头,硬生生地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二人默默无语地站在树下半响,怀景彦许是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低头对着泉瞳玥又道:“玥表妹,我突然想起自己约了谦良,下回再来看你吧。”说罢,怀景彦拍了拍泉瞳玥的头,和煦地笑了一笑,便转身走了。
泉瞳玥此时也是心事重重,却又不知用什么借口留住表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翻过墙去。
表哥,你是不是看上谷韵澜了?泉瞳玥先前本想将这句话问出口来,可是又怕听到怀景彦的回答……
昨天她见表哥与韵澜两人相处的是那般开心,而她却好似个锯嘴葫芦一般,既不会说俏皮话,性子也是沉闷的紧,她只会面露微笑,斯斯文文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说笑玩闹。
其实怀景彦会对谷韵澜感兴趣,还真怪不上他。他的母亲泉氏,自小将泉瞳玥养在身边,吃穿用度都是比照怀家嫡女的标准来教养的,而这些个闺秀,最是讲究端庄仪态。
怀景彦自小就与这个表妹一处生活,可以说,早就见惯了温婉美丽女子的他,眼光已经被养的极叼了。这永乐城里头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他不知见过凡几,却总觉得还不如他表妹端庄、秀丽。
只因有泉瞳玥这颗珠玉在前,纵使怀景彦碰上那么一、两个性子特别好的、相貌特别出众,且很有些才艺的氏族姑娘,可拿来与自家的玥儿表妹两相比较一番,也就显得平庸寡淡了。
但凡是大家世族出来的那些闺秀,怀景彦总觉得她们太过于注重礼教,过于克制自己,且弯弯绕绕的心思十分复杂,远不如真性情流露的女子那样单纯、新鲜。
就拿自己家来说,怀府已经算是人口简单的了,可是他表妹玥儿为了赢得府中上下人的心,还不是掩藏了自己的情绪,活的十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因此谷韵澜这种活泼天真、俏皮娇憨,活灵活现的真性情女子,反倒更能够引起怀景彦的兴趣。
若说泉瞳玥是茶花之中珍稀独特的“十八学士”,虽然等闲不得见,可怀景彦自小就与这样的名贵娇花相处,倒也就看的淡了。而这谷韵澜就好比那春天里最早开放的黄素馨,虽然是随处可见的小小一朵花儿,可是适应性极强,百折不挠且不易枯萎,倒令看惯了精致名贵娇花的怀景彦眼前一亮。
可这样浅显的道理,泉瞳玥也是很多年后才想明白的。
却说今天谷韵澜为何没有去泉瞳玥的院子里头呢?这就要说到刘偲了,此时,他正和覃舟二人坐在婉约书院的“浅草医女堂”里头做堂外讲授。
刘偲放眼望去,虽然已是下学十分,可这女学堂里头依旧坐的满满当当。如今这大家闺秀们一个个端坐在蒲团上,那一双双热切地盯着他的水眸……着实令人有些头皮发麻。
却说这刘氏父/子的身份十分特殊,府上的丫头都是比照宫里的规矩来调/教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煮茶泼墨也是十分拿手,因此刘府里头随便一个伺候刘偲的丫头拉出来放到婉约书院里,只怕也同这些勋贵淑女们相去无几。
因着拥有显赫家世背景的缘故,刘偲早就习惯了女人们的奉承,素来是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他自也不知往后的岁月里却遭了“报应”,心尖儿上那人的青睐,却是不论如何费尽心思,仍是求之不得。
这全是女子的学堂里头,如何会有二名年轻男子呢?这就要从前几日说起了。
话说婉约书院的“浅草医女堂”里头有一名女夫子,名叫荆灵。这荆夫子听闻隔壁松竹书院有一名年仅十八岁的医药夫子,且听说这名年纪最小的夫子姓“覃”。
却说镜朝有个“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医世家,这盛名满天下的世家就姓“覃。
覃氏一族在医药学方面的贡献十分卓越,他们耗费心血,广收博采、亲历实践,足足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编成了一部集医药大成的药典。这部伟大的药典收载了药物1892种,附药图1000余幅,十分详尽地阐发了药物的性味、主治、用药法则、产地、形态、采集、炮制、方剂配伍等,并载附药方11096个。①乃是当世公认的医药“第一宝典”。
于是乎,荆夫子听闻隔壁的松竹书院里头竟有姓“覃”的夫子之时,当即激动的不知手脚要往哪儿摆了,对于当世的医者来说,覃氏便是他们努力一生为之追赶的目标。
荆灵十分庄重地前来松竹书院求见覃舟,眼巴巴地盼着这位自己崇拜、神往了多年的大神,能够来浅草堂授一堂课。
且说这刘偲满脑子都是温婉柔和的玥儿,自那日之后,也不知她怎样了……刘偲见荆灵十分有诚意的来请覃舟授课,眼睛里立刻就放出光来!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他正愁着没有理由去见佳人呢,如今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岂有错过的道理?
……一开始,覃舟是拒绝的,可却顶不住身边有个“专业卖兄弟”的人!刘偲这厮为了能去婉约书院见泉瞳玥,甚至威胁覃舟,再不肯吃他配的药,覃舟无法,只好遂了这霸王的心愿。
却说重色轻友的刘偲将覃舟死拉硬拽地拖来了浅草医女堂,他满怀期待地四下搜寻着玥儿的影子,谁知那浅草医女堂最负盛名的女弟子泉瞳玥姑娘,此时根本没在坐在学堂里。而那些个不相干的一众女弟子倒是来了不少!刘偲失望地蹙着眉头,眼见整个浅草堂里座无虚席地塞满了人,连那日夜里哭的分外难看的谷韵澜都来了。
刘偲费了老鼻子劲儿,其原因也只是想见见泉瞳玥罢了,可如今见此阵仗,只觉得自个儿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