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年底,此时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书院自然是要放假的,这假也是书院最长的假,要一直延长到年后才会收假。
到了放年假的那一天,夫子们与弟子们纷纷互相道别之后,便要乘马车各自回家了。
泉瞳玥与莲儿两个简单收拾了些物件儿,穿着厚厚的素白冬袍往大门口行去,行至半路上,却听到有人在唤她:“瞳玥,时辰尚早,待会子回了城里,我们去御街上挑些东西,你去不去?”
泉瞳玥回头一看,原来是燕太傅的孙女儿燕琳秋,以及杨国公府上的小姐杨敏。正好她也想去书斋挑几本书,于是笑道:“可巧得很,我也正好想去街上逛逛。”
三人相携往书院正门走去,背后簇拥着各自府上的仆从。几人一路说笑间,却又有一声娇唤:“玥儿。”
泉瞳玥转过头去,却见身后走来一男一女,出声唤她的正是那谷韵澜,而站在她身旁的,不是自个儿的表哥怀景彦又是哪个?
杨敏与燕琳秋见“镜南怀家”的嫡长公子竟然与那商户女走在一处,有些讶然,从两人神态来看,似乎有些亲密。
怀景彦眯着眼睛观察这三个小姑娘,先前在路上其实他就看到玥儿了,却并没有出声喊她,那次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僵。
不过他也看见了,是杨国公府的小姐与燕阁老家的孙女主动找玥儿攀谈的,玥儿只是顺势与她们走在一起。
怀景彦朝着燕琳秋与杨敏二人略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两位氏族小姑娘也福了福身子,算是回礼。
燕琳秋与杨敏的眼神,反复在泉瞳玥、谷韵澜与怀景彦三人之间穿梭着,其后,两个小姑娘将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站在谷韵澜身后的怀景彦身上。
那真是一个郎朗卓绝的人物,他身着普通的松竹书院天青色棉袍,生的长眉若柳、面如冠玉、鼻若悬胆、身如玉树,仅仅只是站在那儿,却颇有“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之感。
两个小姑娘蓦地脸就红了,心儿也不由自主地跳的飞快,没辙,这满是女子的婉约书院,平日里也见不到多少男子,偶尔见到一个这样英俊的,也难怪她们是这般反应了。
再看看身旁的泉瞳玥,虽然是一身朴素淡雅的素棉袍装扮,可观其容貌,那也是眉目如画、双瞳剪水、我见犹怜、仙姿佚貌的人儿。
不得不说,这怀氏表兄妹都是人中龙凤,可站在怀家哥哥身前的谷韵澜,却有些破坏画面的感觉了。若说这谷韵澜的样貌,最多算得中上层,可跟眼前姿容出众的泉瞳玥一比,那就被衬托的十分寡淡了,约莫也就是个路边背景般的存在。
“你们这就要回府吗?我和景彦表哥打算去大街买些东西再回家,玥儿要一道去吗?”谷韵澜上前两步,十分热络地道。
燕琳秋与杨敏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也没听说这商户女与怀家有些什么渊源,怎地谷韵澜竟然叫怀公子做景彦表哥?
泉瞳玥原想拒绝,但是想着待会子几人若是在街上碰到,反而尴尬,还不如照实说来得好:“韵澜,我与琳秋、敏姐儿约好了去御街逛逛。”
谷韵澜回首望了怀景彦一眼,见后者冲她点点头,于是一副十分雀跃地模样道:“那正好一同去吧。”
泉瞳玥原想着自个儿身边两位小姑娘十分排斥谷韵澜,应该是要拒绝的,哪知这两个小姑娘痴痴地盯着她表哥看,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泉瞳玥有点欲哭无泪。
因为人多,这一行人分成了两辆马车,谷韵澜与怀景彦自然同乘一辆,杨敏、燕琳秋、泉瞳玥则是乘另一辆。
坐上了马车,那杨敏首先便沉不住气了,暗啐了一声:“谷韵澜这狐媚子真真儿好不要脸皮,见到高贵出身的怀家哥哥也敢贴上去,她也不看看自己一个破落商户女,还好意思叫‘景彦表哥’?那‘镜南怀氏’可是她能够肖想的人家?”
泉瞳玥闻言不由得愣了愣,这杨国公府好歹也是高门大户,怎地杨敏一个正经小姐,能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
燕琳秋却转头问泉瞳玥道:“瞳玥,那谷韵澜同你们家有亲戚关系?她为何叫怀家哥哥叫表哥?”
泉瞳玥闻言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难道要她说,是她表哥央求谷韵澜随着她叫“景彦表哥”的?这人家听了会怎么想呢?
“二位小姐,谷姑娘与我家少爷关系好,便随着我家姑娘一道称呼‘表哥’了。”还是莲儿看不下去了,出声替自家姑娘解释一番。
“那谷韵澜怎地这般恬不知耻?”燕琳秋也听不下去了,这商户女,哪里有她们这些世家女矜持、端庄?
莲儿觉得自家姑娘的这两位同窗姑娘说的十分在理,不由自主地跟着点了点头。那谷韵澜可不就是恬不知耻嘛。
“瞳玥,那谷韵澜一看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你表哥是不是脾气太好了,竟由着那商户女纠缠?你这做表妹的怎地不帮忙看着点儿呢?”杨敏看着泉瞳玥,有些怒其不争。
泉瞳玥倒也不争辩,只笑了笑,便不再言。
马车慢悠悠地下了盘山道,视线便开阔了起来,周围的房屋、农舍渐渐地多了起来。虽然永乐城地处居行大陆中部,可到了年末的时候,那扑面吹来的西北风,还是寒冷刺骨的。
几个小姑娘在马车里头置了小火炉,坐在垫了狐狸毛的毛毡上,穿着棉袍挨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十分冷。
而另一辆马车里头又是怎么样的呢?
此时谷韵澜偎在怀景彦的怀里,两人正亲昵地说着话:“韵澜,这放年假了,我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就少得多了,这样吧,正月初一、初五、初十,我会在御街那个紫东阁等你,到时候你想法子出来见我,可好?”
自那次木射赛之后,两人的关系真真儿是突飞猛进,几个月之后两人除了最后那一层,几乎该做的都做了。
谷韵澜扭了扭腰,挣开了怀景彦,蹙着眉头道:“这才几天不见你就受不得了?我家里哪有那样容易放我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个韩姨娘,最是爱作妖一个人,她马上就要临盆了,我娘被家中事物拖累的团团儿转,我得回去帮衬着呢,哪里有那样多时间溜出来见你?”
“初一、初五、初十这三天,我最多选一天出来见你,我……”谷韵澜话还没说完,怀景彦便俯身压了下来,将她即将要出口的话给吞进了嘴里。
谷韵澜瞠大了眼,拿手抵在怀景彦的胸口推了两把,没推动,那怀景彦似不在意一般,越加地搂紧了她,又拿舌头顶开了她的牙齿,勾着她的丁香小舌与自己交缠,原本专心挣扎的谷韵澜被这样高超的技巧一逗弄,便软了身子任他施为了。
隔了好半响,怀景彦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的小嘴,伸手替她抹了抹晕开的口脂,复而重新将她搂在怀里道:“你舍得这样多天不见我?好韵澜,那三天我必然在紫东阁等你的,不见你人,我是不会走的。你且答应我,初一、五、十那三天,一定要来。嗯?”
泉瞳玥此时被怀景彦吻的七晕八素,迷迷糊糊就应承了下来。
怀景彦这才满意地重新将薄唇覆了上去,两人又是一番缠绵热吻。
“怎地你今年才十三呢?我还得等两年……韵澜,再过两年,我考个功名,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等着我……”怀景彦喃喃低语道。
谷韵澜靠在怀景彦的胸口前,浅浅地浮起了一丝笑。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这马车总算停在了永乐御街的口子上,众人下了车来,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泉瞳玥有些怕冷地裹了裹身上雪兔毛兜帽斗篷,屏着气将身子侧转,继而赶紧将手拢在狐皮手筒里头,她有些后悔答应这些人出来逛御街了,真的好冷……
一行人迎着风,举步维艰地朝一家规模颇大的书斋走去。
却说这流芳斋乃是永乐城最大的书斋,里头的藏书真是螽斯衍庆、不知凡几,从世间难寻的孤本到雅俗共赏的坊间话本子,应有具有、种类齐全。此铺总共三层楼,到了三楼,甚至还有文房四宝、字画古玩等等。套用掌柜的一句话:“只有客官想不到的书,没有本店找不到书。”
泉瞳玥与怀景彦,都是真正的“书痴”,甫一进店,眼里就只剩书了,其他人自也顾不上搭理,而另外三个姑娘,则是随处转转,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书没有。
泉瞳玥走到书架前,看到顶端有一本《苏慕渊洗白录》①,便踮起脚尖去拿,奈何个子娇小,够了老半天也没够着。
这时,一名高大俊秀、挺拔如松的男子蓦地来到了她的身后,伸手轻而易举地将那本《苏慕渊洗白录》取了下来,递给她。
泉瞳玥接过书,正要道谢,一抬头,这脸色就不对了,帮她拿书的男子,不是刘偲那魔星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