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乔心里明镜似的，无论自己说什么，人家都是有备而来。
这个包霹雳说话玄机重重，用意很明显，大约是以为自己故意出难题想从他那捞点好处，所以要“单独”和自己汇报。
而这，不正恰恰说明了心虚吗？
只不过外联部不好捅破这层窗户纸，包霹雳就来表演了。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话到即可，以免到时候有事自己说不清。
午饭后，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居然来自包霹雳。
“叶助理，你好，非常抱歉打扰你。现在时间真的很紧，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公司的话，请到我们公司来考察......另外，我打算下班后过去看看您......”
叶雪乔本想一删了之，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但没有回复。
下午的时候，谭真给她发来铁方公司的简介，随后叶雪乔将材料整理齐全转给了梁天，不忘给谭真发邮件，“谭助理，既然时间如此紧张，万总归期未定，我先把材料转给梁总请他过目，以便于尽快推动项目进展......”
谭真看到这份邮件，登时脸色不好看了，赶紧给叶雪乔打电话。
叶雪乔说已经把材料转给梁总了，谭真这才勉强道，“好吧。”
转给梁总，她可真是会“推动”项目进展呢！
谁不知道这个梁总办事是非常谨慎的，他若是看到这份材料，肯定要问起相关细节，扪心自问，“铁方”这个才注册不久的小微公司根本经不起调查。
但她对叶雪乔这么做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梁总是公司的常务副总，叶雪乔转给他看很正常，但是若是就此让他签字，那就没有让万总签字那么容易了。
万总日理万机，这样的小项目预算很小，基本就是大略一看就签字了。
之所以催促叶雪乔赶紧转给万总，就是心存这种侥幸。
怎么办？
谭真赶紧请示薛总。
薛总一听材料转到梁总那里了，说了句，“那就等等吧。”
谭真无语，这么一等这项目肯定要黄了。
办公室里，叶雪乔又点开万奕的回复，“将此材料转给梁总过目。”
看来，万总心里明镜似的，他不回复明确的“是”或者“否”，而是将皮球踢给梁天，那就说明他并不认可。
对自己来说，这样的回复无异于雪中送炭，也等于是间接解除了自己的困境，否则被包霹雳这么继续纠缠下去，自己没事也会脱不了“私下联系合作方”的嫌疑。
转给梁总，真是个好办法！
关了邮件，叶雪乔微微吁口气。
看似一个简单的合作小事，竟然这么多的曲折在里面。
真是不知道如此风平浪静的办公室里，还有多少的暗流汹涌。
果然，材料转给梁总后，包霹雳就没有再来过电话，更没有要来“看”她的动力了。
真是乐得清静！
梁天看到这份材料的时候，特意叫了叶雪乔过去。
因着上次匿名信的事，看到梁天叶雪乔总有种被对方抓住把柄的不自在。
梁天指着材料严肃问道，“叶助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雪乔愣了愣，“梁总，什么事？”
梁天将她所报的那份材料推到她的面前，“这份材料我看了，万向公司的合作方都应该有明确的简介和资质，这份材料上只有一份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简介，这是在开玩笑吗？”
叶雪乔这才明白过来，“梁总，外联部报上的就只有这份材料。”
这么一说，梁天貌似有点火了，“你以为你这份助理的工作就是当个传话筒吗？下面怎么报的你就怎么报上来？！”
叶雪乔明白了。
“梁总，并非我没有尽到职责。最开始外联部没有提供任何关于铁方公司的材料，我认为不妥，曾经向谭助理要过，谭助理说这是薛总介绍的，我便在网上查阅了关于铁方公司的材料......后来铁方公司的包总联系我......”
叶雪乔对事情的经过叙述的过程中，也在观察着梁天的神色，心里也是在敲鼓。
她说的是实话，可公司里的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谁能保证她的实话不会传到外联部的薛总和谭真那里，若是梁总去求证，那意味着她今天的所言一定会让薛总和谭真理解为她在告“黑状”，给他们小鞋穿......
但是，是万奕让她将材料转给梁天，但愿是自己不要领会错了就好！
听着叶雪乔的叙述，梁天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烦，“叶助理，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情吗？”
叶雪乔说道，“梁总，我觉得单纯的要一份简介很简单，但是恕我直言，我认为事情的根本不在简介上，也不是公司的简介越详细越好，而是这个公司有没有资质和实力与万向来对接。为谨慎起见，我从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公司的情况，又咨询了一些业内人士，他们给出的意见对一个规模很小、没有资质的公司要慎重考虑......”
“那你为什么不在材料上写上？”梁总指着材料问道。
“梁总，我是新人，初来乍到，难免有不熟悉情况的地方，而且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冒然写上我的意见总有点自大的嫌疑。”叶雪乔说道，“但是我想梁总若是看到材料有不妥的地方，一定会叫我来，那我就当面汇报，说说我的想法，这可能比落在纸面上更详细——”
梁天凝眸叶雪乔，原本冰冻的面部表情忽然转晴，唇角一翘，意味深长道，“叶助理，你倒是会做人呢......”
“我想，若是外联部知道我是这么向您汇报的，肯定不会这么评价我......”叶雪乔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但是如果我不说出来，我担心时间长了，这个事情就变成了我和铁方公司之间的事情了。一旦有什么问题，那我就说不清了......”
对于叶雪乔的担忧，梁天不置可否，只是唇角挤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有那么严重吗？”
叶雪乔无奈道，“事情总得经过时间的验证，也可能我的判断是错的，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我所掌握的情况如实反映，至于最后能否合作肯定还是公司来决策。但我说这些，确实是现在的处境未免有点瓜田李下，那个包霹雳每给我打一次电话，我都要心惊一次，除了让他按程序办事，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让他停止给我打电话，外联部也说他们没有干涉人家通话的自由。所以我想提前说一下我心里也会踏实一些......”
看来在这件事上外联部没少折腾她，梁天微微点点头。
那一刻，看着梁天，叶雪乔突然间心里安定了下来，遂壮壮胆子，不好意思道，“梁总，我是新人，说话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请您指教。只是——我这样的口头汇报就不用再整理成书面材料了吧？”
听着叶雪乔含蓄的请求，梁天焉能听不出，眉峰一挑，淡淡道，“好的，我知道了。”
看着叶雪乔出去时放松的背影，梁天轻笑出声。
看来，这个叶雪乔直率的性子一点都没有改，也不管自己是否值得信任，索性将她那点谨慎的心思说得一清二楚。
同时她也倒聪明，不敢在纸面上直接写出她的意见，就是害怕一旦自己将这些材料原形打回去，那外联部一定会看到叶雪乔的手笔。
不想引火烧身所以口头来汇报，还含蓄地让自己保密，这个叶雪乔看起来似乎没有多成熟。但似乎也是因为这样，自己也还是相信她多些。
外联部的活并不好干，稍有不慎就有各种嫌疑，这个他知道。
所以对一个新人来说，更不好干。
而这个项目一看就有问题。
他之所以叫叶雪乔过来，也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无疑，整个过程里，叶雪乔若是不想同流合污，她这么做恐怕是最好的自保方式了。
笑过之后，他将材料放到一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薛总，真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从梁天的办公室走出来，叶雪乔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新环境时刻暗流汹涌，她不能去，但是必要的自保和提前的澄清还是要有的。
有时，反映和汇报情况，不一定要全部落在纸面上。
这就是知道她的匿名信暗敌之后给她的宝贵启示！
如果当年她为Linda仗义执言的时候用的不是字面的方式，或许她的那位暗敌不至于记仇到今天，然后会给她一记背后的毒箭！
白纸黑字，就是证据。
如果你不能保证你写的东西下一刻不会出现在相关利害人的眼皮子底下，那就口头表达吧。
因为，你的白纸黑字，于你，是*，与对方，那就是摧毁你的动力！
——
不出所料，即使万奕出差回来了，外联部关于与铁方公司的合作还是迟迟没有下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即便叶雪乔没有书面的材料，但是关于叶雪乔否定外联部与铁方公司培训合作的事传到了谭真的耳朵里。
谭真说道，“林总助，你说叶助理这么做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