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打那儿之后两人就不怎么说话了,而且柳约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被他师父天影罚去刑塔捱了一百二十铁杖,人都不成形了。
最可气的是,梨谣不仅不关心他,还对他冷嘲热讽,最过分的一次生生把他从床上打了下来,导致伤口裂开鲜血流了一地。足足两个多月才勉强恢复,强打着精神参加了选拔会。
听的东方安大骂:“这死丫头……”说完了又开始扶额,忍不住哀叹:“怎么比我还混账。”
至少她从没让别人背过黑锅啊,这丫头也是在太狠心了。
该不是傅忘川把她放养,才养出这种性子吧?
“傅忘川你这笨蛋……”她咬牙。
……“干什么这么咬牙切齿的?”议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傅忘川正靠着小屋的门框,好笑的望着她。
他走过来,随手把繁复的衣袍撩开,坐下,“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的坏话啊。嗯,不知道你们听到没,能不能说给我听下?”
东方安脸皮厚,故作惊讶道:“是谁敢说尊上的坏话,不要命了么!尊上告诉我是谁,我把他拖出去砍了。玉腕,你听见了么?”
玉腕不忍心戳穿她,别过头去只当没听见。
“真的不知道么?”傅忘川凑过来,笑的意味深长。
东方安突然僵了僵,不一会儿,她靠过来,虽然蒙着眼睛,但那娇羞的表情显露的清清楚楚,甜腻腻道:“尊上、尊上~您听错了,妾身怎么会说您的坏话呢?妾身方才分明就在赞美您啊。”
“哦?”傅忘川忍着笑,问她:“那你倒说说,怎么个赞美法?”
东方安略一思考,摇着他的胳膊开口:“妾身说您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武功高强,精明睿智,而且还柔情似水不花心,从来不去青楼嫖姑娘,更不会做那种青天白日在马车里风流快活之事。还说,一般做这种事的人啊,大都是……”
“咳咳!”傅忘川脸色顿变,想起还有旁人在,忙打住她:“我知错了还不成,你可别再说了。饶了我吧,我的殿下。”
话落,东方安就僵了,讪讪的缩回了手,瞅着窗户不再说话。
玉腕从一开始就很呆,现在也一直很呆。
傅忘川笑笑,对玉腕道:“你去吩咐今晚的晚膳多做些,把少主、浮生护法和柳约都叫过来,一起吃顿饭。”
玉腕告了退,狭小的隔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东方安仍旧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片刻后,傅忘川凑过来,在她脖子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没有什么可介意的。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它并不能代表什么,屈辱也好,荣耀也罢,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会重现也不会重来一遍。昨日幻梦,今日无可烦忧,也不会再有伤害。我依然记得,当年的安安有多么勇敢。”
她垂下眼帘,低声道:“傅忘川,我不敢……”
“抬起头来,看着我。”傅忘川托起她的脸,温柔的道:“你听着,我要你堂堂正正的活在我身边,不需要掩饰,也不用故作假装。你就是你,是鄙安,是扶桑,是东方安。”最后,又加上一句:“是我傅忘川,要一起携手白头的人。”
明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情话,可东方安就是痴了,半晌没动弹,一反应过来就扑进了傅忘川怀里,不可抑制的大哭。
“好了,不哭了,嗯?”
哭泣声更大了,纱布都被洇出了两团小小的斑点。
见安慰迟迟不起作用,傅忘川也有些慌了神,忙不迭用袖子给她擦脸。
“不要哭了,眼睛疼不疼?对不起,安安,我再也不说了,你别哭……”
傅忘川手忙脚乱的安慰着,丝毫不顾华贵的衣裳被弄的**皱巴巴,正想着要出去找些小零嘴小玩具来哄哄,嘴唇却被她用手指按住了。
“嘘。”
失明的人听力总是异常好,东方安也是如此,何况她内力本就深不可测,更是能听见一些微小的动静。
她不哭了,拉着傅忘川站到窗边,主塔位置极高,站在上头整个塔林的景象都能收入眼底。
于是,站在床边,东方安听,傅忘川看。
不一会儿,塔林尽头跑过来一个人,脚步纷乱,周身都充斥着一股子戾气。
竟是梨谣。
她身后一个追上来一个人,同样生气,却又多了一分焦急。
梨谣怒不可遏,回身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声音极大,震的周遭的弟子皆傻了眼,却又都不敢上前劝阻。
那人白皙的脸顿时就肿了大半,血丝顺着嘴角蜿蜒淌下来,抬起头,却没有去碰受伤的脸。
梨谣的声音愤怒又尖锐:
“我说什么?就算说一百次也是一样,我厌恶你了,不想再看到你!你给我滚……唔……!”
猝不及防的,梨谣被拉进一个结实的臂膀前,狠狠堵住了唇。
男子用力钳制着她,冷笑:“那这样呢?尊上既没说卸我的职,那你外间我还是住得的,你想躲开?可以,同我去见尊上!”
“啪!”又一个清脆的巴掌。
梨谣的声音带了哭腔:“你放肆!”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了口,声音却变得漠然,“是,弟子逾越了,少主恕罪。”说罢再也不看一眼梨谣,转身离开。
而梨谣怔怔在原地站了片刻,也一甩袖子,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看完听完了这一场热闹的戏,东方安重新坐下来,问:“那孩子是谁?”
知道她所指,傅忘川道:“是柳约。”
就是那个不顾大好前途跑去长老阁的弟子?东方安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傅忘川苦笑:“所以我才叫他们一起吃顿晚饭,只盼能改改现在这状况。”
“我倒觉得,浮生挺好的。”东方安突然道,语气甚是认真:“那孩子,不适合谣谣。”
傅忘川啼笑皆非:“你还会看人姻缘?”
“怎么,你喜欢那孩子?”
“柳约的前途不可限量。”傅忘川斟酌着用词,含蓄着道。东方安却不满的哼了声,挑眉朝着他的方向,道:“那我们就看看,到底哪个才是最后得到谣谣的人!”
“好啊,那赌注?”
“若是你输了,就要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一年。若是我输了,那就……那就……你说怎么样吧?!”
傅忘川认真的沉思了一阵子,方笑道:“我现在可想不出来。要不这样吧,我若赢了,你就要承诺我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事,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那就这么定了!”
外头薄暮渐斜,秋风凉爽。
那三个为情所困的人,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赌注的当事人。
晚饭摆在塔主寝殿的外间,慢慢一桌子的菜肴,精致的跟花儿一般,样样都是东方安爱吃的。
听玉腕唱诗似的报了菜名后,东方安伸出手,不满的在傅忘川腿上掐了一把。
都说了是给三个人调解关系的,怎么还都弄成了自己爱吃的?他这个父亲、这个尊上做的也忒不靠谱!
因为算是家宴,长幼座序也就没那么严格,在东方安要求下,浮生坐在了傅忘川旁边,柳约挨着她,而梨谣则成了被浮生和柳约夹在中间的尴尬模样。
东方安看不见,也压根不知道她跟前的那盘菜是什么,还是像模像样的挟了一筷子,数算着距离,刚巧放进柳约碗里。
柳约吃惊:“不……夫人,这怎么行……”
东方安笑眯眯的打断他:“嗳,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都说了是家宴,别客气。”
“那,多谢夫人。”
“再尝尝这个,我记得谣谣很喜欢,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多谢夫人。”
“还有这个,甜丝丝的也很不错。”
“……”
“这个……”
梨谣忍不下去了!
打一开始她就对这座位颇不满意,尤其是东方安身边的竟然是柳约。而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女儿、少主,竟然被所有人隔绝在外。这……太不像话了!
不过她好在还知道收敛些,不愿意在浮生和傅忘川面前失了礼数。又实在对东方安发不起火来,只能压抑着脾气,道:“东方娘亲,那个菜不是甜的,是辣子鸡丁。还有那个,那是你爱吃的桂花糕,我不喜欢。”
“噗……!”傅忘川终于破功,拍着浮生的肩膀笑的前仰后合。
“娘亲,让我到你旁边,好不好?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梨谣觉得无比委屈。
谁料东方安却“咦”了一声,故作惊讶道:“谣谣你不喜欢这样?我还以为这样最好呢,你坐在中间,既可以看到我和你爹爹,又能左拥右抱,难道不好么?”
左拥右抱……
四下顿时一片诡异的宁静。
连伺候的侍女都纷纷张大了嘴,大气不敢出。皆在心里默默想,少主接下来大概要爆发了……
浮生和柳约的脸色也是青红白黑变换,俨然比唱戏的还精彩。
“娘亲!你……”
东方安不笑了,语气认真道:“谣谣,三人行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做的决定,娘亲都会支持。但是,你要知道,这三人行就像是一个人端着两只碗,无论偏颇了哪一边,都会失衡,甚至打碎了其中一只,永远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