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走过来,轻轻道:“我定然会好好照顾梨谣,有生之年不让再让她受半分委屈。你们,放心吧。”
语罢俯身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扶着梨谣一同从地上站起来。
正对着这对新人的,是一张铺了大红绸缎的方坛,上面端端正正放着琉璃剑和一支古旧褪色的银簪。
礼毕,喜宴开始,宾客频频朝新人敬酒,觥筹交错,送上新婚祝福。
其间偶尔也有人窃窃私语,提起很久之前的那场震惊天下的盛世婚礼。而后不自觉的将两场婚礼进行对比,先是感叹一声原先的那场果真没有任何人可以媲美,当望向远处那对幸福燕尔的新人时,仍是笑着摇头道:“盛世虽好,但也如镜花水月,美好的太不真实。如梨少主和浮生前辈这般的样子,未必就不是幸福。”
“是啊,平和或许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一阵风吹过,雪白的梨花瓣漫天飞舞,在空中纠缠着缱绻下落。
正在敬酒的梨谣停下动作,下意识望向祭坛,大红的长幡飘飘摇摇,拂过坛上的琉璃剑和发簪,温柔的好似轻声耳语。
“爹,娘,你们……也要幸福啊。”梨谣弯起嘴角,将杯中的喜酒仰头灌下,旁边的浮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人生三喜,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尤其是在功成名就的洞房花烛夜,佳人在侧,红床软枕,任谁被打扰了都绝不会觉得高兴。
梨谣坐在床边,不动声色收回揽在浮生腰上的手,对屋内的不速之客冷声道,“阁下是谁,三更半夜闯人喜房,扰人好事,不觉得无礼么?”
外间一阵珠帘挑开的泠叮,一个清脆的声音调侃着响起:“未到亥时,这么早就要鸳鸯交颈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性急?”
外间传来珠帘挑开的泠叮,一个清脆的声音调侃着响起:“未到亥时,这么早就要鸳鸯交颈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性急么?”
梨少塔主心情不爽,抬起手,掌风直接就朝声音的方向扫了过去……
“谣儿住手——!”
浮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价值不菲的黄金碧玉帘子刹那间碎成一地弹珠,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没了视线阻碍,梨谣终于看清了站在外间的人——
淡红的锦袍,衣襟上碧色蝴蝶振翅欲飞,金冠玉面,丰神俊朗。
他的语气调侃,却绝不轻佻,其姿态随意,气质却端正耿直。
梨谣想了想:“我见过你,在父亲和母亲的婚礼上。你究竟是谁,想要干……浮生,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浮生站起来,将凌乱的衣裳整理好,对着那人单膝跪了下去,道:“这位想必就是锦蝶宫主,江湖神话梨逍尘尊上的丈夫,晚辈见过锦蝶宫主。”
“锦……蝶……宫主?”梨谣瞪大了眼:“那、那岂不是……”
见她这模样,来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不是一贯凶巴巴冷冰冰的么,现在怎这般可爱?”
说着走过来,明明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浮生却感觉有一股柔和的气流托起了他的身体。
“虽说以我的身份,你跪我是应当。但是,我们现在的模样,你不会觉得很奇怪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梨谣忙过去拉住浮生的手,扭过头,有些警惕的看着那一脸淡定含笑的人。
浮生拍拍她的手,叹口气:“谣儿,他是你的外公。”
外公?
这个看着比浮生还要年轻上一大轮的人,是她外公?!
“……”梨谣张着嘴,一个字吐不出来。
“唉……”
浮生道:“宫主深夜至此,又为何叹气?”
东方未央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小浮生,我觉得你的脑袋并不比这丫头聪明多少。她叫我外公,你又该叫我什么?”
“呃,”浮生噎了噎,表情大有些壮士断腕的决绝,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外公……”
“当啷!”梨谣腕上的手镯受不住力,碎成几瓣,叮叮当当蹦了一地。
这么昂贵的首饰,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丫头……
东方未央心里暗暗摇头,“罢了罢了,再挤兑下去,你们该觉得我是倚老卖老了。我这次来找你们,确实是有两样事。”
伸手入怀,摸出个小盒,拉过浮生的手,放在他手心。
盒子一开,立时满室清香,内垫着鲜红绣“喜”的锦缎,上头搁了颗圆溜溜的药丸。
东方未央道:“这第一样事,便是来送这贺礼的。这是集数百种延年益寿草药,加以真气调和一十八个月而成,足以令普通人延寿二十年。”
浮生忙阖上盖子,欲重新还回去:“这太贵重了……”
东方未央制止了他的动作,微笑道:“我听说,小浮生可比小谣谣大了二十岁不止,有这个,你们两个便可以一道白头到老了。所以,贵重不贵重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小谣谣说了才算,你问她,想不想要你收下这样礼物。”
梨谣握着浮生的手,将盒子攥紧,抬头望着他,轻声道:“你不用问,我告诉你:我……非常、非常的想要你陪着我,走完这一生一世。”
“谣儿……”
到底是才燕尔新婚的小夫妻,很容易就陷入情爱的蜜网中,全然忘记了屋里还有另外的人存在。
等终于腻歪够了,想起屋里还有个“长辈”,两人的面色不由得同时一红。
不过,人家东方宫主见多识广,丝毫不觉得别扭,早就在屋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自顾自倒了茶尝。
浮生咳了两声,企图缓解尴尬:“那个,外……宫主,您方才说两件事,那第二件是……”
“外公”这两个字到底还是叫不出口。
“这个啊,”东方未央放下了手里的茶,扫了眼一脸尴尬的浮生和心情明显不爽的梨谣,突然笑眯眯道:“还有一样,就是想请二位先把洞房花烛这事儿缓缓,随我去个地方。”
“不知,外……宫主说的是什么事?”
听他这样别扭的称呼,东方未央也不在意,笑道:“我不想说。”
此时,梨谣一声冷笑打断了两人的话,语气怎么听怎么都有些阴阳怪气:“哟,外公不是说不会倚老卖老么。莫非,外公是还有什么别的闺房情趣儿,打算先传传经?”
其实,若是东方未央知道梨谣是经历了怎样的坎坷,才好不容易追到浮生的,他大概就不会为梨谣现在的反应奇怪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爱人,天雷勾地火情意绵绵之际被人打断,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的什么劳什子外公,梨谣现在肯定已经大开杀戒了。
东方未央忍着笑,道:“我虽然不想说,不过却可以告诉你们,这一趟,绝对会让你们觉得很值。嗯,全当是我这做外公的,送你们的一趟免费蜜月旅行,这样可好?”
“呸,不要脸!”梨谣在心里暗暗这么咒骂,并非她真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外公而尊师敬长,而是她觉得,就算自己和浮生两人的武功加起来,恐怕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所以……
“那么,就有、劳、外、公、了!”梨谣挑着眉,笑的咬牙切齿。
……
洛阳江湖,长安皇朝。
长安,百年流氏王朝的都城,天子脚下。
穿过繁华热闹的长安街,绕过恢宏皇宫,在应天门北面僻静处有一座古旧的大宅邸。
宅子看起来已经荒废甚久,门口杂草丛生,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各样的土石瓦砾,掉了漆的大门上甚至只剩了一个门环,上面落着把青铜大锁。
东方未央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同样破烂的钥匙,上前插进锁眼里,左右转动试图打开。
青铜大锁发出“乒乒乓乓”的刺耳杂音。
虽然一路上,东方未央出手阔绰言谈风趣,对两人也照顾有加,但梨谣就是怎么都和这个“外公”不对脾气,挤兑讽刺那是正常,实在忍不住时动手偷袭也不是稀罕事,可惜每次都被东方未央有意无意的,轻轻松松躲了过去。
所以,梨谣更坚定了一个信念: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挤兑他的机会!
此时,梨谣抱着胳膊倚在墙边,慢悠悠的朝街头喊:“哎呀,有人觊觎历史遗址,要偷盗文物啦,哎,浮生,怎么会有人用钥匙开锁偷东西啊,这人如果不是个大笨贼,那就是脑子有病吧……”
“你先喝口水把你。”浮生递了个杯子过去,没好气道。
而另一边,闻言的东方未央回过头来,奇怪道:“这是我当年的府邸,我回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对么?”
他的……家?
梨谣忙上前两步,对着门框上那块破烂歪斜,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牌匾猛瞅,瞅的眼睛发酸,才终于将那残缺的七七八八的字拼凑起来。
可不正是“赤王府”三个字!
当年东方未央还没做万花宫主时,就是流氏王朝苍云阁十二重臣之一的赤王爷,自然会有自己的王府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