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馆后院。
长草只觉得满身疲倦,在这个时候最想做的事儿就是浸泡在水中,正好鹿鸣馆有一个小温泉,足以让她一人享受。
泉水不断的往出冒,那乳白的颜色和肌肤仿佛要融为一体,她背靠着边缘,不断的往下,让泉水一点点浸泡过自己的脖颈,脸颊,甚至鼻尖。
那是在无空气的感觉,被水浸泡了全部,隔离开了全部,轻飘飘的,仿佛在天空中飞翔,又好像堕入了无尽的深渊。
有人伸出手去将她拽了出来。
白无誉的袖子都湿透,但他根本不在意,一把就将长草扯了出来抱在自己怀里,心跳的特别快。
长草微微一怔,倒要反应了过来,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吐气如兰:“我只是要放松一下,没有寻死的打算。”
在家破人亡的那一段时间,她常常想寻死,已经给白无誉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所幸如今有了目标,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冲动。
白无誉冷静了一会儿,将人放开。恢复了平时那副沉着中透着风流的样子,笑着道:“你如今真是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长草从水面里浮出,脸上没有任何的妆容,青丝尽数被水浸泡,不断的往下落着水珠,那白皙的脸上一双眸子极为的温柔,纤长的睫毛也往下滴水,粉粉嫩嫩的嘴唇一张一合:“白公子的从来都这么得我心意。”
白无誉翻身坐在池边背对着人,那袖子都是湿漉漉的,身上也往下淌着水柱,但他并不当回事儿,侧头问道:“你去见了要离?”
“对。稍微试探了一下,他对和我哥哥有关的话题都极为的回避,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长草就泡在泉水当中,两只手扶在白玉案台上,趴在那上面,脚还蹬着水:“也不知我哥哥去了何处,不过只要不来韩国就好。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哥哥来了韩国,也是无力回天。”
白无誉伸出手抚摸着长草的侧脸,那白皙又稚嫩的感觉仿佛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害怕的蹲在那哭泣。
“韩国动乱将至,魏国酝酿的也差不多,带你的心愿达成,就跟我回家生孩子。”
长草握住了他的手,亲昵的蹭了蹭:“你有一个儿子,我想给你生个女儿,这样一子一女就成个好字。”
“那我得快点盼着赵至隼揭竿而起了,毕竟他是个开始。”白无誉笑了笑,干脆穿着衣服跳下全身,在水中来了个大拥抱,继而就开始亲她的脖颈。
在这起的一片雾气当中,长草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断断续续的说:“他可还听你的话?”
“想让我用我的渠道帮他弄那些东西,可我怎么能脏了我自己的手,留下把柄呢?”白无誉含糊的说了一句,渐渐的变成喘息,那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在泉水当中,时隐时现。
太过于熟悉彼此的两个人,很容易得到快乐,泉水中终究不是一个合适之地,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走,还是紧紧抱着彼此不愿意松开。
无论是此时的拥抱,还是接下来的不松手,哪怕是躺在床上相依相畏都要紧紧贴着彼此。
床榻之上再一次的缠绵,用尽了两人所有的力气,抵死纠缠之后必然的温柔,仿佛能够温暖一切。
白无誉从身后抱住长草,轻轻的嗅着她脖间的香气,“我每一次都觉得你能要了我的命。”
长草懒懒散散的躺在那,蜷缩起来像个熟透的大虾,高温迟迟下不去,又贴着滚烫的男人,她整个人都燥热难安,却又没了力气,闭着眼睛说:“我会要很多人的命,但这其中绝不包括你。”
他捉着长草的手在嘴边亲了亲,呢喃着说:“别再做了。”
长草骤然睁开眼睛。
白无誉的语气当中透着几分疲惫:“我们如今这样生活不好吗?魏国已经是宇文毓一手遮天,在这一手遮天之下是无数的矛盾,摇摇欲坠。韩国作为药引,已经发挥功效,接下来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各个国家在野心的驱使下也会逐步下场,咱们何必还去关心他们的动乱呢?”
“韩楚赵魏四国联军踏我河山,破我成都,杀我将士,欺我年幼。不亲手将他们推到深渊里,你叫我如何甘心?”她的声音很淡,在过去的日子里白无誉说过无数次让她放弃的话,她都已经听习惯了,并且不以为然。
仇是自己的,即便是亲近的人也难以体会。
白无誉用力的将她搂紧,闷声说道:“我知道了。”
“我的身边只有你,如果我的执意让你为难,那么不会阻拦你的离开。”长草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的说:“我绝不会放弃。”
这就像是一个无解的结,从始至终存在在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所要做的就是将系铃人杀了,来解自己心中的结。
白无誉没有吭声,也没有说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自己也不过随口一提,萌生出无数次想要离开的心,却始终留在了这个女人身边,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杀了那个男人,长草才能解脱。
人这一辈子总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这个时候无论旁人说些什么都没有用,唯有突破那层自己心头横梗着的心结。
可心结已经升级为心魔,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开呢?
那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的光,不知在里面徘徊了多久,疼了多久,痛了多久。
就只知道,连一点星光都没有。
眼睛向前看,才会有光明。
大路上人来人往,即便是在夜间也有不少的摊贩充斥夜市,让这个夜间宛若白天一般灯火通明。
婉兮在离开的时候,拿了鹿鸣馆门口的一盏灯笼,那小小的羊角灯泛着幽幽的光,她好似天上的提灯仙女,身姿飘渺,不过走在人群当中的时候就有些不便。她也不肯松手,只是笑嘻嘻的说:“我总要与别人不同的。”
要离就陪着她一起走,顺便还问了一句:“要不然咱们两个走小路吧,没什么光,你这羊角灯也能发挥功效。”
婉兮倒是稍微动了点心思,毕竟走起来不大方便,点了点头:“还是你对我好。”
“走小路也快上一些,省着你婶娘等的着急了,她不是找你吗。”要离倒还记挂着这事儿。
婉兮听了扑哧一笑,心说要离怎么这么单纯,无奈的摇头说道:“怕是就连长草都看得出来,我只是学了个借口将你拉出来,怎么你还信了?”
她先是茫然,继而沉默了一下,挠了挠脑袋:“我见你与长草关系也挺好的,为我这般做怕是不好吧。”
“长草那样的人心胸很宽阔,什么都不在意,自然不会在意我帮你解围。”况且婉兮也觉得,长草有些不对劲儿,咄咄逼人的架势有些人不舒服。虽然她话说的温和,但还是感觉的到那背后的不同寻常。
这是个敏锐的女孩。
夜有星光作伴,不算刺眼不算明亮,但总能看清脚下的路。
要离低着脑袋,盯着自己脚下:“我以后不想往鹿鸣馆跑了。”
“也行啊,反正韩国能玩的地方还挺多的,我带你去山上逛一逛,正好是秋季,枫树都红了,可美呢。”
面对婉兮的这般体贴,要离心里很高兴,嘴边也笑了起来,因为不常笑难免显得有几分生硬。
“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多笑笑才可爱。”婉兮一本正经的说:“这是之前公子极与我说的。”
“你之前也不喜欢笑吗?”
“不,我之前很凶。”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便从小路往家的方向走,本来一切都好,却忽然听见前方有一个男子的叫声。
就只有一声,就彻底的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要离听声辨位发现就是在前方不远处,她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过去,倘若是孤身一人的话肯定要去瞧瞧,但是身边有婉兮,去了如果有危险怎么办?
就在她还琢磨的时候,婉兮已经往前跑了,边跑边道:“赶紧跟上,前面准是有事儿。”
倒是忘了这位小姑奶奶好奇心很重,并且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要离赶紧跟上前去。
婉兮远远就瞧见了那边的光景,似乎是有一个人背靠着墙坐在地上,看的不大清楚,但是第六感给了她一个警报。她没敢过去,站在原地,手中仍旧滴着羊角灯,塞给了刚刚走过来的要离,说道:“你胆子大去瞧瞧,那人怎么样了?”
黑灯瞎火的难怪人怕,要离有些无奈,既然都害怕好奇心还这么重。她提着羊角灯走上前去,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灯光照亮了坐在地面的男人。
穿着得很普通,粗布麻衣,腹部的地方在不断的往出流血,应该是刚刚被一击致命。
要离摸了摸他的脖子,没气儿了。
而就在凑近的这个功夫,也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