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公子家的事儿和要离没什么关系,之所以会伸手帮助一把,是因为听逍遥说过,徐家的人似乎对逍遥有恩。
这件事情也很快得到了逍遥的重视,他走到小公子身边上下打量一番,慎重的点头:“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见过,模样虽然展开了不少,但应该没有错。”
小公子不认识逍遥,在被对方一番打量之后,已经有些不自在,但也好奇的开口问:“你是谁?”
“我以为你父亲平辈相交,按着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叔叔,不过话又说回来,徐家出了什么事儿跟我说一说。”逍遥眉头皱的厉害,早就知道徐家有些撑不下去了,但没想到这么快。
本以为还可以再撑个六七年的。
小公子刚要说话,旁边的扶苏肚子就开始打鼓,对方饿的厉害,拍了拍肚子说:“有什么事儿咱边吃边说不行吗?还是上次的酒楼我请客,我饿的抓心挠肝,都是饿醒的。”
逍遥看着对方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招了招手,招呼大家一起去酒楼里面吃饭。
一行四人直接要了二楼雅间,因为不是吃饭的点,所以人少,坐下之后随意的点了五六道菜,等着饭菜上齐全了,大家先吃的东西。
小公子的胃口不好,吃了点就将筷子撂在了晚上,然后低沉的说:“你们吃你们的,我说我的。”
当家中出事以后,要离第一时间将小公子给拉走,所以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后来在逃亡的路途当中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传闻,大概也勾勒出来了事情。
事情还要从徐乔身上说起。
这个人本来是庶长子,又一直当嫡子养着,本来以为有大好的前程就在前方等着自己,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直接夺走了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徐乔被赶出了家,自然是因为私底下做了一些勾当,当然更多的原因是身份尴尬。
这人在被撵出家门以后并不甘心,找到制作兵器的大师,拿出天龙剑的兵器示意图,请大师指点。
大师沉迷在兵器当中无法自拔,不会问东西从哪儿来,做什么用,只会专心的做出来。
这天龙剑是赵国流传中的一把宝剑,据说能有颠覆皇族的能力,徐乔在拿到这把兵器后,就藏在了徐家,然后告诉王室。赵王毕竟下旨搜查,最终查到大为震怒,将徐家全族人都羁押。正所谓落井下石,在徐家失去了顶梁柱以后,无数的石头都砸在身上,有的没有的罪名也都砸了上来。
种种罪名勾结在一起,可谓是罪无可恕,以最快速度问斩,直系血脉一个不留,旁系偏支被流放,除了徐乔以外,他受到了重用。
小公子一点一点的讲出自己所听到的这些事儿,当初听到的时候只觉得是噩耗连连,险些晕过去,但是如今已经能平静的讲出来。也许并不平静,因为袖子下的那双手正在紧紧的攥在一起,指尖刺痛手掌,几乎有鲜血流出。
这话中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数条的姓名,那些都是自己至亲之人,在说的时候,心可谓是在流血。
逍遥听在耳中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徐家的家主在文学上颇有见地,两人经常以诗会友,谈天说地,再配上美酒佳肴好不快哉。
就是这样昔日的酒友,如今在得知消息,已经是别人口中的一个死讯。
他万分感慨,走到小公子身边拍了拍肩膀:“这些悲痛还得你自己一点点走出来,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但你要是想去哪个国家,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些人。”
小公子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眼中含着眼泪,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珠摔在了桌面上,碎裂开来的水珠倒映着他的脸庞,满是绝望和自嘲:“被兄弟背叛,还有家人的鲜血,这些都是仇恨需要我来报复,可是在这个时候发现我居然没什么能力。甚至还不如个普通人,至少普通人还挑得起一担水。”
扶苏和他挨着坐,单手支着下巴,侧着身子瞧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挺可怜的,出声安慰道:“不一定有仇家报仇呀,就比如说你眼前这位,对就是逍遥,他父母因而杀了,他也没报仇。”
逍遥不大满意,扶苏拿自己举例子,瞪了他一眼,然后心平气和的说:“人这一辈子要按着自己的心走,有些人会选择复仇,有些人会选择放过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要离一眼,他们夫妻二人就走上完全不相同的道路,也是个性使然。
要离端起茶杯抿了抿,有些苦涩,就随手放到了桌边,发出锵的一声响,淡淡的说:“现在说想报仇,这样的话还太早了,你根本就没那样的能力,回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我把你带出来,可不希望你去送死。”
扶苏啧了啧舌,这话说得太直接,多怕眼前这白白嫩嫩的小公子接受不了,直接跳楼去。
然而小公子要比他想的坚强得多,用力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是往下流眼泪,但是会用力的擦干:“家里那么多人,只有我逃了出来,再不好好活着,倍加珍惜,那不是很可笑吗?况且我胆子这么小,割破手指都要哭一哭,死那种事情更是不敢想。”
逍遥眨着眼睛听着这番话,心里想着,倒也坦率。
大家吃完了饭,扶苏第一个站起身来买了单,然后在楼下聚集的时候,她挥了挥手:“我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
原本也是萍水相逢,结果把人抓了下来,如今事情也解决了,自然是要挥手告别。
江湖就像是一望而无尽的海,大家都是那小石子,扔进去以后打两个水花,然后就悄无声息的沉入海底,没有踪迹。
无数个国家,无数个地方,以后什么时候再相见,那可就说不准了。
但是逍遥心里琢磨着,以后怕是有见面的机会。
小公子还是决定先在丽春院住下,先学着做一些事儿。
其实不必如此,因为虽然是纨绔子弟,但到底被家中管束的严厉,还是读书认字,这年头读书识字的人太少了,去哪都能得到重用。
可他还是决定先留下来。
一个人独自生活到了晚上,实在是太冷清,太可怕,过往的种种都会爬上来,弥漫在耳边,然后一声声的呼唤,来自过往记忆的呼唤,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落泪。
丽春院的夜晚特别的热闹,一声声的喧嚣传进来,好像根本就无暇思考,脑袋都被那些嘈杂的声音占满。
沉浸在痛苦当中的时候,脑子是非常混乱的,越想越乱,所以此刻不需要思考,只是要漠然的行动,丽春院是个好地方。
要离不是他的监护人,只是给提供的参考意见而已,既然他都已经有了决定,那么自己毫无意见,况且眼下刚刚和逍遥重逢,正想着夫妻二人思想呆一会儿说话,哪有空顾及其他?
安城有一条河,那条河特别的漂亮,上面还有无数的船只,两个人就坐在小船上,静静地欣赏着两岸的风景,清风抚过脸颊,只有舒适。
船夫站在船头划船,两个人坐在船尾,逍遥伸手搂住要离,静静看着湖光春色,良久以后轻声说道:“人世间许多事情最说不准,昔日曾见徐家宾客满堂,如今却连自救都难。”
要离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双脚丫垂下船,晃来晃去:“我总觉得那只是一个传闻很荒谬,而且徐家家大业大,很有可能是被别人放进去的,赵王怎么连辩解都不听,就将那些人下狱了呢?”
“因为这本身就是赵王想看见的结果,他不需要听任何的辩解,就只是想将徐家除掉而已。所有的国家都是这个样子,会有无数的家族兴起,一两个家族成为国家的支柱,而如果时间太长,扩散太严重,那么就会有悲剧发生,没有一个家族会从始至终屹立不倒,就连国家都不能,何况是家族?”逍遥说的淡淡,口气有些薄凉,这个道理人尽皆知,但很多人还在向那祭祀的牛奋进。
牛肉吃的好,用的好,可终究是被捧起来的祭祀之物,养的好就是为了杀掉。
要离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从前你总喜欢教倒我各种道理,如今怎么很少听你提起?”
逍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得很灿烂:“从前你小,总需要别人告诉你一些事,现在你长大了,事情你自然会判断。”
“我不像你那么聪明,要是判断错了?”要离神色有些黯然,大千世界兜兜转转,很是可怕。
逍遥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声音很温柔:“那么这就是我存在的原因,就是保护你。”
无论未来有几多风雨,两个人始终携手共进,手牵着手可能走得慢一些,但一定很安稳。
前路漫漫,这整个天下还有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