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曰告诉自己,他想见小妹,只是为了工作,他让自己不用太大惊小怪的。
虽然他一整天都呆在公司,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让他分心,但他的脑袋瓜一直惦记着晚上请客的事,这个仿佛占了所有事情的上风。
小妹也在想着这个事情,她琢磨着莫子曰的话。他好像有些反感她提到天益公司。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完全是一片好心,总不至于为了一片好心和她上纲上线的,她本来也不喜欢绕弯弯,既然想不明白,就放到一边吧,且看他晚上有何说法。
这段时间,周经理将她原来的工作慢慢都交给丽丽处理了。丽丽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热情、耐心而且一点就通,对工作一丝不苟,从无怨言,更不会谈论别人的是非,即便再苛刻的老板,也很难挑出她工作上的瑕疵。
在办公室里有这样的一位同事,也是一件幸事。所以除了香香,小妹交流最多的就是丽丽了。她如果有什么问题来问小妹,她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下午她正在和丽丽低着头讨论表格上的一个细节,周经理过来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到办公室去一趟。
小妹立刻奔了过去,周经理还是那个样子,他总是希望给人老谋深算的印象,使刚见到他的人能望而生畏。小妹见了他早已没有最初的畏惧,他也不在她跟前端好重的架子。
周经理先是好好地鼓励了她,他说,既然肖总这么看重你,你总不能让他失望。乐美的货款回收你完成得很好,但公司还是希望能更进一步,毕竟业绩才是公司生存之本,挖掘客户的最大潜力应该不遗余力。
小妹想了想,还是和他报告一下乐美的情况,又顺带提到了天益集团。
周经理马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那北方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小妹,你知道好多新客户的开发往往就是因为同学、朋友或者熟人的一句话吗?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当然要争取,不管怎么样,最起码可以有个线索,有个机会,总归是有了开头,才会有下文。就算客户坐在那里等着你,你们想来想去、思前虑后,别人已经接上头了。我们北方人是最不喜欢坐在家里说:‘这事妥不妥呢,妥不妥呢?’”
他没说假话,上次支票的事情,全公司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为小妹竖大拇指的。
他支持她,不试怎么知道呢?说不定不仅确保了乐美的合作,万一还有其他的好处呢?
小妹认为,周经理的话很有道理,掷地有声。她也能感受到他的一片好意,但她还是告诫自己,不要大意,因为吃亏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一下班,她就想着莫子曰请客的事情,她立马就赶了过去,她想听听他到底是如何说的,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小妹踏着点到了,却没有看到子曰的身影。
莫子曰要迟到了。
他感觉自己今天有点不听话。其实一下班就去饭店,时间还是挺宽裕的,可他非要先回家一趟。
他到了家也无事可做,只是站到家里最大门幅的镜子前面从头到脚地看着自己,但他也不敢看得太仔细,因为他知道,对于任何地方,他都不满意。
他打开自己的衣橱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衣服竟是少得可怜,他觉得有些奇怪,平时他的衣服是穿不完的,到这会连一件像样的都没有。
他在家里耗费了不少时间,终究是犹犹豫豫地出了门。
一路上,他的精力老是集中不到道路上,有两次差点闯了红灯,被人家隔着汽车玻璃叫骂了好几次。
他口干舌燥,心脏似乎也不愿意按部就班地工作,偏要特别地卖力,似乎要往嗓子眼那儿冲,他感觉自己有晕倒的危险,他想他可能是生病了。
似乎好几年前在大学里面有过这样的感受。
然而他不想去医院,他要去见小妹,和她讲工作的事情。
好不容易开到了那家饭店,他意识到他被一种力量控制了,无法挣脱。
等到他走到大门口,他庆幸饭店总算选对了,这家“姑苏人家”到处挂满了精致、小巧的红灯笼,好心地将它红彤彤的光影透射到每一张脸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脸颊泛起的红晕。
小妹一瞅见他,就站起来冲他招手。
莫子曰一看到小妹,心头更是小鹿乱撞,他尽量游说着自己:淡定、泰然。
当他拿着菜谱的时候,他根本看不进一个字,只好叫小妹代劳。
小妹三下五除二,麻利地点好了菜食,她心中有数,今天绝不让莫子曰买单。
子曰看她点完,才用东家的口气问她:
“要不要来点酒?”
“酒?酒算了吧,我父亲曾经和我说过:女孩子,喝酒,只能和最亲近的人喝。”小妹对于这句话也是难得的认同。可她发现子曰似乎不太满意,她又来了一句:
“不过,我认为,如果是为了工作上的应酬也可以破例,但也只能点到为止。”
子曰抬起头,假装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他注意到小妹,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无刻意的修饰和打扮,头发还有些凌乱地批在肩头,但是那要命的、蓬勃的青青气息却从那张脸庞的各个角落朝他侵袭过来。那健康的、旺盛的生命力足以给他狠狠的一击。
小妹用手拖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他,有时她的眼角耷拉一下,有时又眉毛轻扬,她并不知道这些细微的举动让身旁的那位无所适从。
莫子曰想不起来要讲什么,呆呆地坐在她的对面,被自己捕捉到的种种意识流左右,很难有清晰的思维。
小妹心里奇怪,今天的莫子曰有些异样,他整个人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头发似乎刻意整理过,衣服也散发出特别的香味,但关键是他的神情,不知被什么带上了云端,仿佛思考起高尚神圣的事情,眼中似乎也射出特别的光芒。
小妹意识到,现在坐她对面的这个人,反正和以前站在地球上的莫子曰有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