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摆脱了大皇子周承平的恳求,又避开了三个尚书一个兵马大元帅的哀求,项雨难得的空闲了下来。
他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舒服的躺在周承平府中一棵树杈繁多的大树上,在黄绿两色树叶的掩映下望着天空,耳根那叫一个清静。
圣光城入秋以来,还未降过雨,空气中弥漫着能够让人轻易察觉到的干燥味道,便是夜幕中的天空也是湛蓝一片,星星明亮,比星星大的月亮也要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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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数来,他离开大悲城好像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从暮春到初秋,横跨了三个季节,一想到大悲城,心中还真就生出了那么一些想念。
想念大悲城中的兄弟朋友,想念虞璇,想念大悲城外的那座孤坟。
好久没在坟前立着了,那个傻丫头,应该不会置气般的板着一张脸,气呼呼的蹲在坟头怪我不去看她吧!
自嘲的一笑,项雨觉得自己不过就是重生了一次,怎么也学会了和那些矫情诗人一样伤春悲秋了。
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离得远了,看不太真切,他抬起头,脖子尽可能的伸长。
南方的天空月朗星稀,可真往北方看去,却能够看见阴云密布,南北两片天空一分为二,有些奇怪。
他闭上眸子,试着用自己的想象力去想象大悲城中每一个人让认识的人在做的事情,而后,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诚挚的有些动人的笑容。
没有云淡风轻,没有霸气入骨,没有傲气凌人,很真切,这个模样的项雨才真正的像是一个人,不再让人觉得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他看到了小蝶坟头的枯草在秋雨之中,绽放着最后的绿意。
他看到了虞璇一双柔荑撑着自己的下颌,望着窗外的雨水,怔怔出神,大抵是在想他了。
他也到了虞扬和曹操两人相对而坐,饮酒谈心,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
他还看到了他的徒弟小蛮,看到了小蛮的娘亲,看到了在小蛮院落外偷偷望着小蛮娘亲的林熊。
杨帆冒着秋雨,在训练着伏虎营的兵士。
秦定有些郁闷的对着秋雨喝着闷酒。
欧阳远慵懒的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眸子眯缝成一条线,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心满意足。
虞生四兄弟苦练着拳脚,他们深信项雨告诉他们的勤能补拙这句话,没有太大追求的他们只求能够不断的提高自己的实力,以便于更好的去保护他们认定了一辈子的老爷小姐。
都很好,都挺好的。
项雨忍不住呢喃了一句,鼾声渐起。
若是一切如同项雨幻想中的景象,那就好了,可事实上,大悲城中此时危机四伏,城主府中更是处处扬起刀光剑影。
秦定死在了天音阁打鼓人赵德铸的手上,死的毫无尊严,无人痛心,也无人伤感,就像是山中一头孤独病死的野狗。
兴许在脱离了这场危机以后,虞扬等人可能会记起有一个名叫秦定的人,可伴随着秦定这个名字的兴许是一口不屑的唾沫吧!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老天饶过谁!
他们也许会用秦定的事情来警醒身边人,但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对秦定的死觉得可惜。
黄坚下令“杀无赦”在前,天音阁打鼓人赵德铸做出安排在后。
所以在黄坚身后的一众甲士挥舞着刀枪冲上来的时候,赵德铸以及他身后的十名兄妹才堪堪做出应对。
五名男子毫不迟疑的上前一步,与赵德铸的身体持平,横成一排。
五名女子则果断的退后数步,站到了虞扬一行人的身后。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皱眉。
见到自己手下十人已经准备就绪,赵德铸爽朗一笑,对着虞扬说道:“虞城主,这老小子冷血无情,我们只能够背水一战了!不过请您放心,我让手下五名颂唱者护送你们逃离大悲城,她们负责杀人,后退的方向则由您来安排,你们尽管逃离!至于我们嘛,未死之前,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越过雷池半步!”
话到这里,赵德铸脸上的笑容陡然收起,他口中发出一声暴喝:“颂唱者护送他们离去,奏乐手同我一起阻敌!”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赵德铸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两支鼓槌。
他手握鼓槌,虚空做鼓,鼓声轰隆而起。
在他身边,五名奏乐手手中同时出现了自己的武器,他们口中暴喝一声“杀”,迎着冲击过来的密密麻麻的甲士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外五名颂唱者也动了起来,他们在虞扬的安排下往南突围,毫无停顿。
歌声骤起:“天音阁,奏天音。秋雨煞,秋风起。鼓声响,刀剑鸣,鼓声咚咚送我行。鼓声落尽时,遍地是尸体!”
虞扬牵着自己女儿虞璇的手,牙关一咬,对着赵德铸六人冲击的方向深深一躬,起身之时,满脸尽是凛然之色。
他带着城主府中剩下的所有人跟在天音阁五名颂唱者的身后,往南而去。
之前虞乾已经探查过,整个城主府都陷入了大悲城守军与山匪的包围之中,除了进入城主府中的这上千人,剩下的一万多人全都围在城主府的四周。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就没有一个方向是安全的。
既然每一个方向都有着大凶险,虞扬只能够不顾一切的选择南方进行突围。他心中总存在着一些希冀,并没有把事情想得太坏。
南方是杨帆带着伏虎军离去的方向,行兵不走夜路,杨帆必然带着伏虎军在路上安营扎寨,也就是说他们往南逃走,很有可能汇合杨帆,如此一来,他们逃走的几率不仅更大,兴许还能够有反身一击的机会。
至于他们能不能逃出城主府,能不能逃出大悲城,虞扬不愿想,也不敢想,他害怕他会变得无比绝望。
城主府外可是一万多名精锐甲士,纵使是有五名大剑师境界的强者护送着他们逃离,成功逃走的希望怕是也不大,可以说基本为零。
可谁都不愿意放弃殊死一搏的机会,所以虞扬还是带着身边这群人跟着那五名天音阁颂唱者一起往外逃去。
在他们身后,喊杀声震天,惊雷一般的鼓声早就已经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喊杀声中。
赵德铸六人横成一排,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将冲击过来的甲士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挡了回去。
城主府内外这一万七千余人,大悲城守军不用说,都是一等一的精锐,那些山匪在山中接受训练,个个也都不差,可以说这一万七千余人全是虎狼之师。
尽管冲击赵德铸六人组成的那道防线的甲士只有五千余人,可冲击的力量之巨大,还是让那五名修为弱了一些的奏乐手有些难以承受。
他们之所以能够拦下那五千精锐甲士的冲击,是因为冲击造成的恐怖威势有近乎一半落在了赵德铸的身上。
尽管赵德铸早就已经引动了兽类真血,借用了灵兽玄龟的力量,可他的身体还是出现了龟裂,鲜血迸溅而出,模样有些凄惨。
要知道灵兽玄龟可是以超强的防御力闻名于天下,作为顶级灵兽,一只成年玄龟,甚至是能够轻松抵挡住攻击力至强的剑神境至尊强者的攻击。
沙场上少有千人敌,万人敌。
当初项雨借用磐龙戟无穷无尽的力量,足以媲美一名剑神,可哪怕他不计消耗的对敌一万大悲城守军,在到达极限的时候,也才堪堪杀死三千人。
虽然眼前赵德铸还有五名同伴为他分担压力,可面对五千人的冲击还是有些不堪重负,再说了,那五千甲士之中可还夹杂着两名剑魁境大高手。
一名神武警后期大高手,五名神武境中期高手,相加在一起就能够抵挡住一名剑神境至尊高手?
更何况赵德铸并不擅长攻击,而是擅长防御,因此根本就没可能以杀止攻,以被动承受的方式阻拦这数千人对虞扬一行人的追击,就算他拥有着天护境修为,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再次拦下一波来自于那五千名甲士的冲击,赵德铸咧嘴惨然一笑,他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到了他所能够负荷的极限,若是如同之前那般的冲击再来上一次,他的肉身就会直接崩溃。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虞扬一行人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想来已经出了城主府,不过根据隐约能够听到的厮杀声来判断,他们并没能走太远。
他和身边的五名奏乐手也的确没有挡住这五千人太久,现在他们已经拦不住了。
赵德铸左右环顾了一眼,他身边的兄弟,模样与他相比,要更加凄惨几分,若不是他们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们,那五人怕是已经倒了下去。
他苦笑了一声,突然忍不住想要跳脚骂娘,不过话到嘴边,却是化作了一声低语:“兄弟们,你们怕死吗?”
他原本以为身边站着的五名兄弟已经没了说话的力量,可在他那句话出口以后,还是响起了一阵有些凌乱的回答。
“怕!”
是啊!能够活着,没有人愿意死,这个世界上有视死如归的人,但绝对不会有不怕死的人。
五万甲士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在两名剑魁境大高手的带领下冲击向虞扬一行人逃离的方向,赵德铸六人如同草芥一般,被密密麻麻的甲士给淹没。
连同赵德铸在内,天音阁一名打鼓人五名奏乐手,合计六人,战死在大悲城城主府中,六人死后,身躯皆被踩作肉泥。
他们完成了他们对虞扬的承诺,未死之前,两名剑魁境大高手,五千余名甲士无一人能够越雷池半步。
在死前,六人中有一人得意出声。
整个大悲城中所有人都听见了一阵近乎枭鸟夜啼的声音:“我赵德铸,这辈子罩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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