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话虽不能尽信,但又不可不信,众人只能平息下来,等明日出发。姬枫看少年们的举止,发现火烈国与出云国似乎成对峙之势,其中火烈国中隐隐以红袍少年为首,出云国则是以靠近篝火的白衣少年为先。
姬枫询问了权蕴寒后方知出云国为首的白衣少年乃是文煜,姬枫虽不曾听过这人的名字,但是却听过其曾祖父文莫衷的威名,文莫衷乃是出云国开国四国柱之一,声名显赫,史称‘文将军’。
开国帝君殷无墟起于草野,结交的好友也多是平头百姓,除却国师月清空是满腹经纶却落第的士子,四国柱之中有三人皆是大字不识的莽夫,唯有文莫衷称得上文武双全,殷无墟对其也是颇为倚重。
到如今,皇帝重文轻武,四国柱的家中倒不忘其本,子嗣之中常出勇武的将军,而四国柱的子嗣也都是忠君之辈,只保殷氏国祚绵长。这次文煜亲自来极北之地也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不过四国柱的威信犹在,其他少年也都信服,便以文煜为首了。
姬枫等人对此并不在意,不过文煜却率先找上门来。姬枫看着朝自己走来文煜,却不动声色。只见文煜横眉冷眼,带萧瑟之气,举止有礼,有儒将之风,倒真不落‘文将军’的名号。
“在下文煜,请问你是姬枫?”文煜走到姬枫身前,也引来其他人的视线,出云国的少年一齐看向姬枫,这些少年虽不曾听过姬枫的名字,不过能让文煜另眼相待,显然也非常人。
“是我。”
“我听人说起,你得到了孟离君唯一一幅极北之地的地图,孟离君可是了不起的人物,连当今皇帝也常称孟离君为‘卧榻之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更别说是猛虎了。
只是邺城乃是天下刺客的老巢,天高皇帝远,难以剿不灭,你能被孟离君看中,当真是不小的荣幸。”
姬枫眉头皱起,冷冷看了文煜一眼,他与文煜并无交集,前还疑惑如何能得文煜垂青,原来是为了这极北之地的地图。文煜的话明面上是夸赞姬枫,实则是告诫姬枫孟离君乃是当今皇帝的心腹之患,给姬枫施压。
“是又如何。”姬枫这一句,语气生分,不讲礼节,拒人千里外,其他少年听了难免看轻姬枫。
文煜轻笑一声,粗犷的眉毛微微挑动,对姬枫的无理举动毫不在意,外人见了,莫不敬一句好心胸!
“果然直爽,那我也有话直说,你既得了极北之地的地图,能否给出云国其他人一观。”
听了这话,众人眼睛一亮,到了极北之地这未知之处,有了地图活下的几率可大了不小。姬枫眼中神色则更冷,文煜自己觊觎这地图,却以众人之名施压,当真好手段。
文煜只笑着看着姬枫,并不畏惧姬枫的神色。
“地图我倒有,不过这地图之上有蹊跷,不进入极北之地打不开。”姬枫也收起眼中的寒意,嘴角一扯,冷笑涟涟。
文煜一愣,他只听人说姬枫得了地图,却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强行让姬枫打开稍显无理,可不追问,便是让旁人希望落空,搅了众人兴致,一时不知进退。
“姬枫所说并无虚言,我也曾去过邺城孟离君的府邸,这地图的确如此,邺城明远寺的方丈还亲自尝试过,也是打不开。”权蕴寒对文煜咄咄逼人的气势有些不满,帮着姬枫回道。
“既然如此,那进入极北之地再谈。”文煜脸上有一丝失望,也不再追问,走回篝火边。
文煜还未走远,火烈国的红袍少年也朝姬枫走来,姬枫心中苦笑,这地图带来的麻烦可真不小,先是邺城的追兵,现在这些人又是轮番上阵,莫非真让自己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红袍少年脸上微微笑,举止气度丝毫不输文煜。红袍少年身后跟着两人,一人是拿着生铁大盾极度壮实的少年,另外一人则是拿着**,一语不发,此人是姬枫认识的,至于其他的火烈国人则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少年还未走近,权蕴寒便握着吴刀往前走了一步,单手紧紧压住刀柄,吴刀随时可能会出鞘。权蕴寒的自信近乎自大,姬枫不曾见过权蕴寒有如此戒备的举动,想必其中还有纠葛。
“姬枫,我是火烈国的二皇子莫干,听犁木绰说,你是了不起的英雄。”红袍男子直接对姬枫用上英雄一词,未免过分,不过少年语气真诚,丝毫不让人觉得浮夸。
“犁木绰?”
“就是这位,他打败了火烈国所有的少年,是我火烈国的英雄,能被他说成英雄的人,自然也是英雄!”
莫干指着拿着**侍立一侧的少年豪气说道,犁木绰听了莫干的话,脸上毫无自得之色,依然恭敬地守在莫干的身后。
“犁木绰可没让我失望过,本以为能轻松得到孟离君的地图,最后却被你得了,今日见了果然是了不得的人物。”
“呵!这就是火烈国最强的少年么?”权蕴寒瓮声瓮气,“真想再比一场,洗刷我的耻辱啊!”
姬枫看向权蕴寒,今日他的确是输了气度,往日权蕴寒可全然不是这模样。
“我在火云城见过你,你就是赢了桑铁铁卷的出云国人吧。”莫干说道,“桑铁的力气在火烈国的少年中可是最强的,你能胜过他也实在让我吃惊呀。”
权蕴寒扯了扯嘴角狭长的伤痕,并不接话。
“当初桑铁弟弟桑塔的铁卷丢了,去不成极北之地,桑铁便想在火云城赌一把,想赢回一张出云国的铁卷。当初我和犁木绰也一道去了,本以为凭借桑铁的实力能够轻而易举赢得铁卷,却不曾想遇到了你,败在你的手上。
你可让我不敢再小看出云国的少年,不过幸好犁木绰将又铁卷赢了回来,也算挽回了几分面子。”
站在莫干身后,体型还在桑塔之上的桑铁用半人高的重盾重重一砸地面,头猛然一低,牙齿紧咬,吐出几个字,
“在下不力,让公子丢脸了。”
权蕴寒眉头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压抑着怒气:“犁木绰,我脸上这道疤的仇,迟早会还回来的。”
姬枫的瞳孔倏忽睁大又猛然收缩,他道为何权蕴寒没能赢得铁卷,原来是遇到了这些人。
姬枫曾在青竺城与权蕴寒相遇,当时权蕴寒只说是去两国边界的火云城赢一张铁卷,让门中的詹平也能去极北之地,可是权蕴寒却铩羽而归,能赢得过权蕴寒,这些人的实力当真不可小觑。
不过当初遇到在广桦、青竺两城寻找遗失火烈国铁卷的桑塔和苏玛等人,权蕴寒还曾出手教训,不料桑铁一行人却为桑塔去火云城赌铁卷,让权蕴寒落败,阴差阳错,恩怨相报,倒也有趣。
犁木绰听了权蕴寒近乎挑衅的话却也没有丝毫的举动,既无不屑,也不动怒,莫干轻置一笑,显然对犁木绰很满意。
“姬枫,我过来也是有一事相求,能否借极北之地的地图一览?我听犁木绰说了,不入极北之地地图是打不开来的,所以我现在便是向你打个招呼,如果相借,我必以重谢。”
“如果我不给呢。”
“如果这样,只得兵戎相见了。”莫干收敛笑意,肃然道。
姬枫虽不畏莫干,但也不欲得罪如此众多的火烈国人,极北之地已是凶险万分,再被他人惦记,那可真当不妙,姬枫只得点了点头。
“若是借我等一览,看完必当马上返还,也算我莫干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莫干便转身带着犁木绰和桑铁离开了。这几人走后,权蕴寒也放松了下来。
出云国的文煜对姬枫并不友善,姬枫也就不去凑热闹,只与权蕴寒、奚仲、宗立围着坐了下来。姬枫与奚仲都不是多话的人,而权蕴寒今日险些与犁木绰斗起来,也只安静坐着平复心境,宗立虽然想说些话,可每每张嘴,面对三张死鱼脸,也只得将话生生咽下。
一夜无话。
第二天朦朦亮,大家便起来了,已经在此地等待半月,大家心中都已有些烦躁,只盼早些入内,既然老头都说风暴停了,他们也只能信了。
姬枫等人走到峡谷的出口,此处风雪稍小,不过往外看去,依旧风雪凄凄,与昨日并无变化,既不像老头说的风暴连天,也似不风雪初霁,众人朝茅屋看了一眼,茅屋却没有一丝动静。
终于先有人等不及了,朝谷口走去,没走几步却突兀停下,脸色惨白,捂着额头,满脸羞怒。众人惊诧地看向谷口,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一人伸手往前一碰,手却伸展不开,仿佛真的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出云国中率先有少年想到了铁卷,从怀中掏出薄薄的铁片将之贴在看不见的墙上。只见铁卷之上三团似乎活动着的云以及一抹紫意倏忽消失,仿佛从铁卷上逃了出去,而那少年前面抵挡的墙忽然消失,少年支撑力道的地方落空,一个踉跄窜了进去,冲过这堵墙,少年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众人见了这一幕,不禁啧啧赞叹,仙师的手段果然神妙无比,其他人也学着少年的模样纷纷将铁卷贴在这堵看不见的墙上,不过有了少年的前车之鉴,他们倒也没有出丑态。
姬枫看见那铁卷的变化,心中大骇,这铁卷接触看不见的墙的时候,似乎从铁卷从窜出一团紫火,将这堵墙照的透亮,旁人虽见不了,但是姬枫却是瞧见了。
就在铁卷窜出火的刹一那,姬枫也看清了这墙,这堵墙是由无数细线构成,这些细线,姬枫见过的,自己怀中那副极北之地的兽皮地图上也就是缠着这样的细线,才让地图打不开的。
众人纷纷穿过这墙走进极北之地,姬枫准备迟些进去,不过莫干却一直跟随着,见姬枫不进,只让桑铁先进去了。姬枫一想便知,这是莫干担心自己率先进去马上逃走,或是干脆等几天再进去,那样的话他们就得不到这极北之地的地图了。
既然如此,姬枫也不在等,和奚仲等人一起进去了,不过当姬枫掏出那片火烈国铁卷的时候,站在身后的莫干和犁木绰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不过也紧跟着进去了这极北之地。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极北之地的时候,茅屋的门轻轻打开了,一双浑浊褐黄色的眼睛望着众人进去的谷口,微微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