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至沓来
果不其然,超度亡魂之后,韦云消便离开了,甚至也没有再向谢不黑示意。
这是一个人容易被人遗忘的人,他只为自己活着,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十分飘渺。若是世道全无乱魂散魄,他也许与众人没有一丝交集,宛如皑皑雪山之巅的冰石,静默千万年,可倘若乱世之火燃起,他便会化作雪水,狂啸着奔腾而下,无人能挡。
韦云消既然离去,剩下的修士自然更不敢出手,纷纷散开各自寻找藏魄留言珠了。姬枫四人围拢过来,歇息片刻,三人皆是眼睛一亮,看向姬枫。
姬枫知道他们是想看那藏魄留音珠,其实姬枫有些不愿意将之拿出,因为他隐隐觉得这珠子并非什么善物,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不过踌躇了一会儿,姬枫还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这颗拳头大小的藏魄留音珠。
瞧见这珠子,三人皆是微瞪着双眼,谢不黑则是拧着眉头,稍稍后退了两步,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
“这么大的藏魄留音珠,真是不寻常,”苏流澈嘴角微微扬起,喜色难收,“莫非我们真的有这般气运得到了龙於仙尊的一丝残魄!?”
姬枫摇摇头却没有说话,握着这藏魄留音珠的时,姬枫的手臂微不可地颤抖,似乎握着烫手的山芋,停了片刻,才对这谢不黑问道:“你这珠子如何得到的。”
谢不黑闷哼了一声,“我当时在海中根据残魄的位置寻着藏魄留音珠,海中的残魄都很碎屑,我那时突然感受到一处的残魄极其雄浑,我还以为找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就赶过去找。
结果发现这珠子藏在那鳐鱼的嘴里,我一抢就往外逃了,谁知道这呆鱼一直追着我不放,也不知这珠子是什么东西,我一握上去头就疼得厉害,真怪!”
谢不黑的声音少见得带着一丝忌惮,苏流澈也是皱了皱眉,然后不确定地问道:“我将里面的东西引出来,我们一起听听?”
姬枫默了一瞬,还是点点头,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仿佛是姬枫心底的一根刺,他不得不去解开。谢不黑挠了挠头,也同意了。
苏流澈手中凝出三条细丝慢慢将藏魄留音珠中的蓝线牵引出来,然后引入众人耳中,苏流澈的神色也有些严肃,事关龙於仙尊,他不敢轻慢。
“宣儿,等我归来之日,墟谷碎,万魂归,领你屠戮众生!”
须臾,威严、愤怒、恢弘的话音响彻众人的脑海,这声音虽隔着万千岁月,但是清晰如同昨日。
四人听了这话愣住良久,却是一头雾水,姬枫以为其中可能蕴含功法、秘辛,甚至是潮音,但是却不曾料到其中竟然是这样一句近乎威胁的话,不过姬枫却肯定,这人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因为那绝非是一般人能有的果敢!
“这不似龙於仙尊的话…”苏流澈皱眉。
“苏流澈,这藏魄留音珠里面还有一段蓝线呢?”墨羽指着藏魄留音珠说道。
四人一看,果然珠子之中还留着飘若柳絮的一段蓝丝,袅袅婷婷,落在珠子的底部,与上面一段蓝线藕断丝连。苏流澈再度运转灵力,丝线跳脱着欲要从珠子中逃出来。
在苏流澈灵力牵引下,蓝线要飞出珠子的当口,苏流澈的手忽然一抖,灵力一阵散乱,蓝色丝线瞬间化成飞雾飘散空中。
谢不黑有些恼怒地瞪向苏流澈,这珠子可是他拼命得到的,却发现苏流澈将头瞥向一侧,丝毫不为所动。在这个瞬间,姬枫眼疾手快,指尖紫华之气流传,攒手握拳,逮住一丝蓝雾,飘飘渺渺耳边流转一个声音:
“龙於,你给我滚开!众生贪婪,谁人无辜?!”
姬枫眼色微变,前面听闻的那话尚不知是谁,但是听了这话,便可知这人绝非龙於仙尊。姬枫望向三人,却发现他们竟都顺着苏流澈的视线转向海天之界,丝毫没有顾着自己。
只见莽莽苍苍的边际忽地卷起一团白雾,乘风破浪疾驰而来,不一会儿便能隐约见其形状,并非白雾,乃是车驾!
一架八乘马车踏浪而来,白雾乃是马蹄溅起的浪花,领头的八匹大马,颧骨尖锐,鬃毛长扬,竟有八丈高,端的神骏。淡蓝色的皮毛全无杂色,溅起的浪花晕出日光的颜色,如同笼着一层晶莹光幕。
马儿踏浪,不喘不吁,俨然神驹,不时传来马嘶踢踏之声,雄霸之气更胜虎啸山林,竟不是普通的马儿,乃是罕见的龙马。
不止苏流澈四人,海上的众多修士也纷纷看向这八乘马驾,这般架势不时普通的宗派能够有的。
须臾,龙马便行至姬枫等人身前,马儿忽地停鸣,浪花慢慢消隐,富丽堂皇如宫殿的车驾之上走下来九人,其中八人下马躬身等候,唯有最后一人,缓缓下马。
“咦,是鲛人族的人?”
“这般神骏的海龙马只有鲛人族有,不过鲛人族常年不外出,今日怎地这般张扬?”
……
众人窃窃私语,不过这九人是鲛人,姬枫只一眼便确定了,天下间有这等容貌的,也唯有鲛人了。九人之中,护卫八人脸色皆覆黑铁掩面,只能略微窥见几分脸色,铁片的边缘隐约可见老旧的疤痕,缭绕着肃杀之气。
为首的一人,则是雍容华贵,蓝色的龙袍环住腰身,浅金色丝线织出的蛟龙盘踞在左袖之上,其中一只龙爪死死扣住心脏,龙首半隐半现于肩膀。此人眉宇间与苏流澈有几分相似,但是带着一分高高在上的疏离。
这般排场甚至还在禹独鸣之上,枫侧身看向禹独鸣,却发现这人只随意地往马车这瞧了一眼,便扭头离开了,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人。
片刻,身着华服的男子径直走到苏流澈身前,墨羽只瞧了一眼,身子微微一颤,便垂首躬身行礼,不敢出言。
苏流澈的挺着身子看着这人,脸色没有一丝的变化,直到那人走到苏流澈的眼前,对视三息,苏流澈才缓缓低头,行礼,僵硬地一扯嘴角:“参见大皇子。”
苏流溟凝重的神色慢慢化开,最后是不屑的冷哼,“二皇子好雅兴,跟外族人厮混在一起。”
谢不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瞬间便了然,这苏流澈果然是帝王之胄!姬枫也是这般,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见到苏流澈血脉觉醒的时候便猜到了一些,此时倒也不至于失礼。
反倒是原本低着头侍立一侧的墨羽忽地将头抬了起来,直视苏流澈,扯住他的袖子,眼中的震惊竟是要承不下了,可这惊讶却是与姬枫、谢不黑有些不同的。
苏流澈眼角微微抽动,顿了须臾,嘴中才吐出几个字:“恭迎大皇子,在下失礼了。”
“嚯,这不是墨羽么?”苏流溟却不再搭理苏流澈,而是将头转向墨羽,假意才见到墨羽,“天生逆龙鳞,族之重罪,你不是被驱逐出族了么,怎么还跟‘二皇子’在一起?你可知这…”
墨羽却似没有听闻苏流溟的话,而是急促地问道:“什么‘二皇子’,你不才是…”
“够了!”苏流澈忽地踏前一步,挣脱墨羽,一把扯住苏流溟的衣领,狰狞道:“我说你够了!”
“够了么?我说还不够。”苏流溟轻哂,笑容满面地转过头,朝向墨羽,冷冷地说,“墨羽你可想知道他为何现在是二……”
“嘭!”
苏流溟话未说完,瞬间被击出数十丈,留下暴怒的苏流澈留在原地,围绕着姬枫手上的水灵力,狂暴地撕卷着海面,冷厉得如同萧瑟秋风撕裂蜷曲着的落叶。
哗啦,苏流溟身后的八位守卫瞬间站在苏流澈的身前,盔甲交鸣的声响瞬间盖过了苏流澈周身水灵力响动,八人如同一堵墙死死地挡住了苏流澈的去路。
姬枫也不言语,紫辰剑迅速祭出站在苏流澈身侧,谢不黑则是守在身后张弓,口中嘟囔:“妹子被你泡了就算了,还要我们来擦屁股……”虽如此说着,谢不黑手中的弓早已拉成满月。
“住手!”苏流溟缓缓擦拭嘴角的血迹,轻啐一口血水,冷冷直视苏流澈,“‘皇御之术’呵!我看你以后还如何去‘羽前殿’、‘龙王冢’,如何学这煌极天下的控水之术,你现在可只是二皇子!永远也只能是二皇子了!。”
“殿下!”八人守卫中的一位猛地回头,紧露出的一只眼压抑着怒气,“我们有要事在身!”
苏流溟冷冷瞥了这守卫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踏上八乘之驾。
“二……二皇子,请务必保重!”守卫单手握拳在铁甲的胸前敲得震天响,那是将士对上帝王才有的礼节,铁甲交鸣之后,八人齐齐离开。
苏流澈没有言语,只是目送八人离去。
“苏流澈!”墨羽声音炸开,朝苏流澈吼道,身子也因为激动不自禁地微微颤抖着,“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流澈将脸朝向墨羽的时候已满是讨好的笑意,似乎方才完全暴怒过,“没什么呀,族里连苏流溟都派出来了,看来大祭司是真的算出什么一定要得到的东西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如何会退位沦为二皇子的?”墨羽的脸色丝毫没有因为苏流澈这罕见的讨好之色而恢复,依旧咄咄逼人,说道后面甚至有些哭意。
因为她知道,在鲛人族二皇子的地位很特别,这个位置虽然高贵,但是在各位皇子之中却相当于冷宫,其他皇子皆有可能上位成为大皇子,但是二皇子的位置永远不能改变,他只能辅佐大皇子。
“当大皇子有什么好的,有无数人觊觎着殿子之位,二皇子多好,也不用去羽前殿、龙王冢修行,不会有大祭司天天对你唠叨,止步于摄政王,永生不能成皇,谁都不会管你,不是么?”苏流澈依旧一幅不在意的模样。
墨羽低声抽噎,“可你一直都是鲛人的大皇子呀,大祭司说过,你注定是成为鲛人之皇的人呀!是不是因为我?你才沦为二皇子的。”
“怎么可能,大祭司只看重血脉,那会管其他东西,我的血脉不及苏流溟便只能这样了,墨羽你想的太多了。”苏流澈说着轻柔地搂住墨羽,温柔得简直不像骄傲的他。
“可也不应该是二皇子呀,哪怕是三皇子、四皇子也好呀……”墨羽虽然低声抽噎着,却也说不出什么。
谢不黑脸色一黯,墨羽信了苏流澈的话他可不信,他可是亲眼看见苏流澈血脉觉醒的人,如果血脉觉醒在鲛人族的血脉还不够高,那谁够格,想着便对苏流澈偷偷传音道:
“你说的皆是真的么?你能血脉觉醒……”
“当然是假的,苏流溟的血脉怎么可能及得上我,只是当时大祭司不允我离开族中去寻墨羽,我只能不要这打皇子之位了,不过这便不要说于墨羽听了,她会多想的。”
谢不黑呆滞地看了苏流澈一眼,再不说话,当初他对这个让墨羽念念不忘的人甚是厌恶,甚至觉得墨羽被驱逐出族,他却无所作为实在令他不齿,现在却发现苏流澈爱墨羽同样不浅,他的确是值得墨羽至死不渝的一个人。
姬枫三人的修为比墨羽高,相互间刻意的传音墨羽根本听不到,不过姬枫听了苏流澈的这番话之后,心中也是一滞,瞬间一股压抑涌上心头,应求疯的话瞬间鼓荡在耳边:
“你是灾祸之源,你身边人的灾祸皆因你而起!”
墨羽被驱逐出族,苏流澈永生剥夺大皇子之位,谢不黑身中入血魔咒,这三人的确沾染了不少祸事,虽然墨羽与苏流澈的祸事发生在与姬枫相识之前,可姬枫依旧忍不住去胡思乱想,当初萧毅师傅过世,伯父伯母仙去给姬枫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在意的人向来不多,但在意的人却从来不长久。
“姬枫!”谢不黑拍了拍姬枫的肩膀,看见姬枫出神的模样,以为姬枫和自己一样也是看见苏流澈与墨羽和睦的样子暗自悲戚自己形单影只,于是出言安慰,“挺住,没事的,灵石会有的,妹子也会有的。”
“滚,你才挺住!”
“小黑!你怎么也在这?”在姬枫与谢不黑插科打诨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清厉的话音。
谢不黑回头望去,身子猛地一颤,眼睛几乎瞪得牛铃那般大小,整个人似乎都惴惴不安起来,口中也有些饶舌,“大……哥!”
那人听了谢不黑的称呼,满意地笑笑,一眨眼便飞至四人身前。
惊讶的不止谢不黑,还有姬枫三人,来人容貌清秀,颇有几分小生的味道,虽不及苏流澈却也不远矣,可与谢不黑便是迥异,何况这人面容白皙,更与谢不黑有天差地别。当初谢不黑曾说自己在族中的皮肤还算白皙,那此人便可称得上天生异种了。
瞧见众人的惊讶,谢不黑收敛心神,不好意思的轻咳两下,解释道:“认的大哥,不是亲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尚奕天吧。”来人拿着一把小折扇轻轻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回道。
“嘘,‘上一天!’?”谢不黑不齿,低声嘀咕:“我还‘下一夜’呢?”
尚奕天拿扇指着谢不黑,狡黠的眼睛一转,“小黑你就不怕我告诉……”
“好好好,打住!”谢不黑瞬间败下阵来,向姬枫三人介绍道:“这是我大哥,他自小什么礼仪都不曾学过,行为举止很容易失礼,所以,三位,如果他有冒犯你们的地方,直接打就是了,不要顾及我的面子……”
墨羽“扑哧”笑出声来,这两人真是有趣的紧,编个假名竟然当着他们的面,丝毫不避讳。不过三人也知谢不黑的脾性,结交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你一个人出来,四叔知道了,大概会揍死你吧!”谢不黑稍一冷静下来便嘲讽道。
“哼!你爹要是知道你逃出来,你肯定死的比我惨!”
“对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人。”谢不黑一手指着墨羽,深情并茂,“你瞧这位绝色佳人,她叫墨羽,乃是鲛人族的美人,我当初见到她的时候,简直是一见倾心,心中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你也瞧见了,她的容貌,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够了!”
“够了…”
苏流澈愤怒地咆哮一声,尚奕天也是挥挥手,含笑止住:“这些排比先别说了,说说这位美男子吧。”
“就他,他就是一头拱白菜的猪,咱先略过不提。”谢不黑一摊手,摆明就是不想介绍,苏流澈听完也是耸耸肩,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亲昵地一低头,贴贴了墨羽的脸,墨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伸出手扯了扯苏流澈的衣角。
谢不黑如何能忍,挽袖,攥拳,吼道:“姬枫,不要拦着我,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不灭灭他的锐气,他还以为这里是鲛人族里呢。”
“哦!”姬枫很听话,双手插在胸前,往后退了两步,轻易就答应了。
谢不黑僵硬地将头扭向姬枫,两眼含泪,纠结的脸上写着快来救我,不然我下不来台。
“好了,好了。还是我自己来看吧。”尚奕天将谢不黑拖了回来,仔细地打量了苏流澈一眼,不一会儿,低呼一声:“气势雄浑如此,想必是帝王之相。”
谢不黑盯着尚奕天看了一眼,惊疑不定,“咦,大哥你真的还会看相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尚奕天满脸不屑,“你怎么可能都知道,不然你就我大哥了!”
“那你看看他。”谢不黑忙拉出姬枫,依旧有些不信任。
“咦!”尚奕天握着折扇,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怎么了?”姬枫心中一慌,抢先问道,莫非这人也瞧出什么端倪。
“不可说。”
谢不黑也瞧出姬枫有些不对劲,在一般帮道:“大哥有什么不可说的,姬枫救过我的命,君子同名,便为知交,我已经拿他当生死兄弟了,不必避讳什么。”
“哦,这样么,那我便直说了。”尚奕天收起笑意,脸色严肃起来,直视姬枫,缓缓道:“你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不幸,等到他们都死光了,你最后也会死。”
姬枫一怔,却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应求疯如此说便罢了,可是这尚奕天是谢不黑的兄弟,与自己又是第一次见面,决计不会说些什么无中生有的东西。
“乱说些什么!”谢不黑一声断喝,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气,“没有姬枫我可能就死了,怎么能说他给我带来厄运呢!”
“那你为何会进入险境?”尚奕天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可…可这!”谢不黑刚想反驳,突然想起当初陈姓世家那一行的确是姬枫提的建议,当初他一心一意给羲和宗找麻烦,但若不是遇到姬枫也不会去寻陈姓世家,一时絮絮叨叨,说不清楚。
“尚兄可说的是真的?”姬枫终是回过神来,对着尚奕天问道。
“千真万确。”
“恳请尚兄看着我的眼睛。”姬枫的话相当庄重,连着苏流澈也警觉起来,冷冷地打量起尚奕天起来,谢不黑心中恼怒,可他了解尚奕天决计不会说些无中生有的话。
尚奕天稳稳地看着姬枫的眼睛,却发现姬枫竟然是纯黑的瞳孔,深邃得让人不安,不过他没有偏开视线,就这样看着。
渐渐地他发现,姬枫沉稳的眉目之间竟然深藏着一抹令人心酸的愁苦,他第一眼看见姬枫,以为这是一个很肃杀的人,但是深看之下,却发现他不全然是肃杀,反而像是经历风霜的俗世的人,明明已经可以看淡许多东西了,但却依旧攥着几丝暖意不肯放手。
姬枫同样看着尚奕天的眉眼,这人的眉眼很淡,像个女子,眼珠明晃晃的,带着一丝跳脱,应该是一个很活份的人,不过眼底却沉浸着一丝冷厉。
须臾,姬枫的双眸微微一晃,如同古井微澜,姬枫脑海浮现出一幅画面:
夜。
月夜。
夫旷野之上,了然无一物。
天色微冥,月光浅撒,姬枫细细看去,这荒原竟然连野草也无,近些,还能辨别粗糙不平的泥土,稍远些便什么也看不清晰了。
嚯!稍远处竟然有一个黑影,竟是立着一个人。
夜幕地合,此人一袭黑袍漫卷于夜幕之中,双手负于身后,微微仰头,望向月光倾泻之处,此人站在月与影的交界之处,给人的感觉十分疏离,姬枫定睛一瞧,此人眉目疏朗,脸庞有些消瘦,双目却明亮如斯,漆黑的瞳孔凝视远方一眨不眨,这人容貌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姬枫心下骇然,自己的确能瞧见一些过去的事物,可是自己皆是作为一个无形无影之人,仿佛超脱的纯在,到如今能发现的自己也唯有两人,一个是与洪荒巨兽对抗的并化身八十一道光束并射杀自己的人,还有一个便是在百里归尘眼中瞧见的,只一眼便让自己重伤的修士。
可无论如何也不会瞧见自己呀!?
姬枫循着那黑影的视线,瞧向天际,发现天空之中有一轮满月,月光无比柔和,不对!这满月之下竟然还立着一人,一个女子,双眸闭合着,浅浅笑,似在梦中,静谧如同这长夜。身着乳白色的长裙,裙摆长达千丈垂落,让人分不清是月光还是长裙,更不知是长裙柔和了这月光,还是月光借了长裙的颜色。
尚奕天!?
姬枫又是吃了一惊,这人的眉眼跟尚奕天一模一样,可尚奕天是个男子呀!?姬枫心意一动,瞬间便了然,这镜像之中的东西决计不是假的,尚奕天应是女扮男装,结合谢不黑开始的表现和自己观察,姬枫很快便推测出来了。
可是为何是这般的景象,这模样全然不会存在墟地的任何地方,莫非这“尚奕天”连自己的回忆也没有么?!姬枫一时心乱,这样的情景根本窥探不出什么。而姬枫转而望向那个黑影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地方已经融于夜色,似乎那黑影全然不曾出现过。
姬枫蓦然一惊,画面破碎,心神回转。
(一些课程结课,要考试,要写论述,最近有些忙,缓慢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