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七将手浸在水中,沾染到掌心和指尖的灰尘早已洗去,化作使人难以看清的污浊散在水中。。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脸颊上的水珠顺着下颚一颗一颗的滑落到颈部,流入衣领,凉凉的。她拿起一旁的白‘色’帕子,拭去了脸颊上和手掌上的水,然后放回原处。
“来吃饭。”夙久淡淡的声音响起。
来到饭桌前坐下,她看着面前的夙久端上来的一道又一道的飘着饭菜独有香气的菜肴,不禁‘露’出有些惊讶的浅笑。念七接过他递来的一双木筷,低头扒了口饭,果然好吃。
他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好笑的看着全然不顾帝姬形象吃饭的她,忍不住问:“好吃吗?”
“好吃,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念七点头。
“那多吃点。”夙久给她布菜。
她一面吃菜一面问:“不过我‘挺’好奇的,你究竟是如何在世间搞到这么大一座‘私’宅的?”
“我同这里的一位小王爷‘交’情甚好,他赏我的。”
“哦。”念七倏然想起方才在宅子里溜达时竟连一个奴仆都没有见到,这可不像是皇子应有的风格。忍不住好奇的问:“可怎么连一个奴仆都没有?这宅子真是‘挺’冷清的。”
夙久淡答:“平日里我也不常来这儿,只是偶尔下凡时才到此居住,我嫌麻烦所以让小王爷把原本的那些奴仆打发走了,当初他赏我的那几个‘侍’‘女’也被我回绝了,打扫的话随便施点法术就好了。”
“看来你在凡间‘混’的不错,”她伸手夹菜,随口一说:“不如有空带我去那些王府玩玩。”
“正巧,三日后便是那小王爷的生辰,你可愿与我同去参加他的生宴?”
听罢,念七伸出来夹菜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她下意识僵硬的扯扯嘴角。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他竟当真了。
“那当然甚好。”她思量片刻,将停在半空的手收回来,扭头对着夙久微微挑眉,巧妙的掩盖住了方才的尴尬意味,“当然愿意。”
“只不过……”她顿了顿,不紧不慢的说道:“明日我便要回东南天,若是三日之后我无法及时赴宴,还请见谅。”
“既然如此,我有一良计。”
“什么良计,说来听听。”
‘唇’边浮出一抹模糊浅笑,他的语气凉凉的:“不如这三日我陪你在人世间游玩,待过了那小王爷的生宴,再回东南天也不迟。”
听罢他所谓的良计,念七差点被饭菜噎住,待喝水缓了口气,她没好气道:“得了吧,我出来时带的银子都快‘花’尽了,若是在世间待上三日,我在哪里落脚,难不成让我住在你这‘私’宅?”
“若是不嫌弃,便在这住下好了。”
念七顿时语塞。
“风月楼阁那首琴曲名为《念情》,我没有记错吧。”他笑道,“不知你可喜古琴?若是喜欢,我带你去这里最有名的琴阁唤乐阁阅琴可好?”
听到古琴一词,念七有些恍惚。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有把深褐‘色’的怀旧古琴烙印在深处,这把琴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可如今却与自己形同陌路,除了空晃,更多的则是悲叹。
她始终记得,那把琴,唤名妤鸢。
掂量须臾,她终于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要劳烦你帮我一个忙。”
“说。”
胳膊肘抵在桌上单手托腮,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缓启薄‘唇’:“皇子帮我寻一把唤名为妤鸢的琴可好?”
“好。”他未有犹豫,笑看着她。
用罢晚饭,念七便慵懒的窝在‘床’榻上。
夙久告诉她自己就在旁边的房里休息,若有事唤他便可。他替她关上房‘门’,幽幽的留下一句话,此时她所睡的‘床’榻,是他常卧的。
所以说,自己此刻正睡在夙久的‘床’上。念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醉酒的意味还没有完全褪去,‘床’榻上的人儿含着淡淡的苦涩与些许微甜很快便入了睡梦。
丑时。
窗外夜空漆黑如墨,几颗稀疏散落在天际的暗星拥着一轮已有些微圆轮廓的残月,朦胧月‘色’悄然洒在世间,稍稍减弱了长夜独有的‘阴’暗。
房内圆桌上还未燃尽的油灯中的火苗浅跃,悬挂着的几盏纸灯明亮依旧。
木窗被轻而易举的从外面推开,一抹黑影伸手敏捷的跃入屋内,竟未发出丝毫响声。那黑影渐渐清晰,原来是一袭苍紫,浅橘‘色’的灯火衬出他妖魅邪气的面孔,映得那双‘阴’冷狡黠的丹凤眼眸扑朔‘迷’离。
他轻步来到榻边,俯身细看着熟睡着的人儿,‘唇’角处勾出释然的浅笑。
“小念七,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看着念七,轻唤道。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想要触‘摸’她那白皙柔嫩的脸颊,不料却蓦然停半空中。
屋外传来一阵极不为人察觉的脚步声,却还是被他异常警惕的捕捉到。
都道妖族世世代代善于听闻,果然如此。
夙久推开房‘门’,却未见到一人。
他走进来,看着那半虚半掩的木窗,眉头微蹙。
房内气息中还残留着些许凉气,他来到‘床’榻边俯身看着依旧熟睡的念七,眼底神情无比复杂。半响,轻叹口气,伸手拉过锦被盖住她的肩头,以免夜里着凉。
夙久走到窗边将那虚掩着的木窗关好,又在圆桌上的油灯里添了些火。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在桌边坐下,细细品读。
‘床’榻上的人儿仍旧熟睡,圆桌旁的玄衣男子翻着书,‘迷’离的灯火盏影焕发明亮。
长夜未央,漫漫其长,油灯正亮,人影朦胧。
晨曦微‘露’,天光乍破。一道一道金‘色’光束终于冲破厚实云层的束缚,将它无限耀眼的万丈光芒洒于世间万物之上。像是又一渡命运轮回的铭刻,却又将曾经史书上的往事描摩的淋漓尽致。
榻上的人儿倦着眉间惺忪,缓缓的睁开了似静养了经年的浅水般明澈眼眸。浓浓睡意使她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去,不想却在她合眼前那一刻烟消云散。
念七睁开眼眸,瞳孔中映着的是那不远处伏在桌上静静熟睡的玄衣男子。桌上油灯中的火光残余
已烧尽,一卷翻开却未合上的书本在他旁边随意躺着,乌黑的青丝没有发带捆束,柔顺的散在他那绣着红‘色’流云的玄衣肩头。
他微皱着眉,那抹道不尽的残愁让人心疼。
看了片刻,她起身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夙久身旁。她轻缓伏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间那抹残愁。
“究竟是为何,连睡觉都带着残愁。”她叹气。
指间在他深邃眉间描摩着轮廓,残愁被她渐渐抚去,换来的是略带着温润俊朗的冷意。
伏在桌上的玄衣男子‘唇’角边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他那狭长的眉睫轻轻煽动,一双似弥漫着重重‘迷’雾却又清澄深邃的墨‘玉’眼眸不急不燥的开启,眼底深处含着恬淡舒心的浅浅笑意。
念七微微怔住,她下意识的快速收回手,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那个……我就是见你睡觉的时候还在皱眉……”她支支吾吾的说着,很快便在自己含糊不清的语言中挫败下来。
夙久仍旧像熟睡时一般伏在桌上,他一面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已有些脸红的念七,一面用极其懒散邪魅的语调说着:“不曾想到,帝姬竟然趁我睡着时调戏我。”
“啊?你说我调戏你?那你为何会睡在我的房间?”只是不忍看到他连在睡梦中都因残愁皱眉,这下倒好,反倒被说成是自己调戏他,念七顿时有种想打他的冲动。
“这是我的房间。”他就着懒散打了个哈欠,满脸好笑的看着她。
“我不管,是你让我睡在这里的!”
“我不管,你就是调戏我。”
“我没有!”
“你有。”
面对眼前这个耍起赖来简直就像三岁小孩子一般的夙久,念七气的牙痒痒。她没好气的说:“好,就算是本帝姬调戏你,那你想怎么办?”
“不如你以身相许。”他勾着俊朗的邪笑,眉宇间却是一本正经。
她听罢,倏然俯下身来,看着夙久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她眯了眯眼,嘴角勾出一抹僵硬的浅笑。只听她幽幽的说:“我真想把你扔到妄枯井里面去。”罢了,她伸出手快速敲了下夙久的额头,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夙久伸手‘揉’了‘揉’额头,起身笑看她渐行渐远的青衣身影,‘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
“说正经的,昨晚你不好好睡觉,来我所在的房间做什么?”念七终是忍不住好奇,边夹菜边问。
“夜里不困,寻些书看。”夙久凉道。
念七瞥了他一眼,有些不信的问:“真的只是看书?”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去轻薄你?”夙久放下手中的碗筷,好笑的看着旁边的念七,说:“不过今早似是你将我轻薄,帝姬以身相许如何?”
念七扯扯嘴角,她白了夙久一眼,自顾自吃饭。“赶紧吃饭!”她加重语调道。
夙久很是不屑的朝她轻挑眉头。
清晨阳光正好,宅院内古老菩提树下遮出无限‘阴’凉,念七很是随意的躺在树下那把木质躺椅上,一本翻开未合的书卷被她铺在脸上,遮去了穿过繁‘阴’浓叶缝隙而成的细碎锁杂的阳光剪影。
倏然,脸上的书不知被何人拿开,琐碎的阳光剪影顷刻间毫无遮拦的洒在她的面孔上,一时的不适应感使她皱起细眉,她下意识的伸手挡在眼前遮去那些扑朔。
“别闹,快将书还我。”她闭着眼睛,不满的叫道。
“等下与我去唤乐阁。”夙久凉凉的声音在她左侧响起。
她用手遮着刺眼碎影,缓慢的半睁开眼眸,待适应阳光照耀后扭头寻到夙久的玄‘色’身影。
他站在她的左前方,和煦的阳光从苍穹之上落下,用金‘色’的边缘勾勒着他‘挺’拔祈长的身影。他的身影倒是也为她遮挡了些许阳光。
“哦。”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倏然察觉在夙久的右肩上竟安安稳稳的立着一只灰白‘色’的大鸟。这鸟长相极为桀骜,似鹰却又不是鹰,它‘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装着一小卷信。
“夙久,立在你肩头的是什么鸟?”她问。
夙久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答:“这不是鸟,这是鹏,它唤名鲲鹏。”被他称为鲲鹏的大鸟歪了歪脖子,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不屑。
“真麻烦,不都是鸟嘛。”她瞥了鲲鹏一眼,自顾自嘟囔着,“不过,你何时养了只……鹏?”
“从它还是只鱼卵时,我便养着它了。”
念七睁了睁眼,盯着鲲鹏看了半响,不敢置信的问:“这分明是鹏,怎会是鱼?”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故唤名鲲鹏。”
“真是奇特,这鲲鹏平日里好像不常在你身边吧,昨个我都没见它。”她从躺椅上坐起,好奇的伸手想要‘摸’‘摸’鲲鹏的脑袋,不想那鲲鹏极为桀骜不驯,‘欲’试啄她的手。
夙久顺势坐到了躺椅上,抚了下鲲鹏的脑袋示意它听话。他回答道:“我不是要帮你寻妤鸢琴吗,我已照你叙述的那琴的样貌写好书信,故便唤来它替我给那小王爷传信。”
“在它还未修炼成振翅便能行九千里前,只好唤它来做这差事了。”夙久拍了拍肩上鲲鹏的头,道:“去吧。”
转眼间鲲鹏便展翅高飞,灰白‘色’的身影在苍穹之下显得愈来愈小,最终化为一抹黑点,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是时候去唤乐阁了。”他望着遥远苍穹,对身旁的她轻道。
这座城名为安延,历代皆为安乐,前朝皇帝曾大型整治这里,故更甚是繁华兴隆。安延城里落脚着许许多多王公贵族,就连今朝皇帝也很是看重这里的地形优势和百姓的安居乐业,故迁都于此。
早已换为青衣‘女’儿身的念七同夙久并肩走在街巷上,虽已来过世间数百遍,却仍是改不了她与生俱来的好奇‘性’子。她总是被街边那些卖首饰胭脂以及稀奇古怪小玩意的摊铺以及店铺吸引,故而停住脚步,夙久倒也不催促她,只是很顺和的陪在她身边,时不时回答着她提出来的比如这两只簪子哪一支更好看之类的问题。
突然一阵阵卖糖葫芦的叫卖声传来,念七有些发愣,她下意识的在卖冰糖葫芦那人面前停住脚步。
那人随即便来打着热情的招呼问她要不要买一串。
念七支吾着想回绝,却不料被夙久从后面揽住肩头。只听他淡淡的说道:“我买一串。”说罢便掏出碎银递给了卖冰糖葫芦的人。
“给。”夙久接过冰糖葫芦递到念七面前,眉目间风轻云淡。
“我不要。”她摇头拒绝。
夙久揽着她肩头的手臂微微用力,似是发命般的对她冷冷说道:“我给你的东西你不能不要。”
她看着夙久那双含着冰霜却又‘波’澜不惊的眼眸,只好乖乖伸出手接过了冰糖葫芦。
“走吧。”他放开手,说罢便向前走去。
念七看了看手中的冰糖葫芦,淡淡的叹了口气,她加快步伐跑到夙久身旁。
“夙久。”她轻唤他。
他转过头不解的看着她,只见她噙着浅笑把手中的冰糖葫芦举到他‘唇’边,淡淡的甜香在他鼻间弥散。
“我从小就不吃这些东西。”他摇头。
“我给你的东西你不能不要。”她一本正经的学着他方才的模样一字一句的说道。
夙久看着她很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他慢条斯理的咬下一颗裹着糖层的山楂。念七这才没有了刚刚的严肃神情,她立刻勾起了嘴角。
“毕竟这是你买的,理所应当你先吃。”
“不用这么见外。”
“我们现在,仍是不太熟的朋友。”
他淡淡回答:“嗯。”口中裹着糖衣的山楂微弥酸涩。
初到唤乐阁时便嗅到一股古木的淡雅之香。这琴阁极静,偶尔有几位年幼的乐童在做打扫,他们只忙活着手中的事而不发处任何声音。众多乐器陈列在四处,每一件单看那造型模样必定都做工细致、珍奇无比。
夙久似是这里的常客,这些乐童对他的来到并不感到惊奇。其中一位年龄较大的乐童很是礼貌的为他们引路。夙久没有迟疑,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念七。
“跟着我。”他低声说道。
念七点头,她紧跟在他的身后。
当他们刚踏上木质楼梯时,突然从阁顶处传来一阵有些悲空苍凉的古琴之声。这里距阁顶还有一段距离,故那琴声像是从远方传来,使人听不真切。悲调久久回‘荡’在这琴阁之中,不肯消散。
这首古琴曲伴着他们来到了阁顶,从虚幻飘渺逐渐变成了真真切切。
引路的乐童知趣的行了礼数后便离开了。
阁顶之中端坐着一位俊朗的白衣男子,他那漆黑的发随意的垂落在肩头。他低头专心奏乐,似是没有察觉出夙久和念七的到来,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琴弦之上,没有丝毫分神。
念七看了看旁边的夙久,他目光平淡没有任何情绪。
一曲终散,奏乐人终于抬眸。
他的目光掠过夙久,最终停留在念七的脸上。他先是有几分诧异,不过瞬间便被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吞噬的一干二净。
“终究有人踏碎了你心中傲骨。”他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念七,满是调侃的对夙久说道。
念七愣住,但很快便明了他的话中意。她脸颊微红,赶忙纠正事实:“不是那样的,我们只是朋友。”
“我也未说是哪样,你何必急于解释。”看着念七慌‘乱’的模样,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念七尴尬的咬住下‘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十渊,别逗她了。”夙久不冷不热的说。
“心疼了?好了,不闹了。”秦十渊笑道,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就坐。
一壶清茶和三盘糕点被方才那位引路的乐童有序的摆放在木桌上,他缓缓倾倒了三盏茶后行罢礼数便退下了。
秦十渊故作埋怨道:“夙久你可是好久未来,今日来是为何事?”
“她喜古琴,便带她来这里瞧瞧。”夙久凉答。
“原来是这样,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苏,名念七。”
秦十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古琴我这里收藏甚多,念七姑娘若不嫌弃以后可常来我这唤乐阁。”
“好。”念七顺手拿了一块糕点,回答道。“不知秦公子可曾听说过妤鸢琴?”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出口。
“当然知道,那可是甚是有名的一把千年古琴,算是世间极其罕见的乐器之一。相传是用千年青龙木做琴身、七根白‘玉’蚕丝做琴弦,通过重重‘精’工细作而成,可谓音‘色’古韵浓浓,世间珍宝。不过已逝千年,如今不知去向,保存是否完好无人知晓。”
“这妤鸢琴本是我娘亲……她们氏族传留下来的,意义很深,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她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本以为来这唤乐阁会有所发现,可终究事与愿违。
“你说的氏族,莫非是苏家?”
念七点点头。
看着她满脸失望的神情,夙久轻道:“会找到的。”
“遗落了千年,我要到哪里去找?”
他淡淡回答:“若是有缘,定会相见。”